白翼剑齿虎死去，K先生的生命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老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如果想要继续生命，只需要寻找另一只白翼剑齿虎重新植入他的身体……
霍桑曾一度怀疑，K先生是否愿意这样，借着一个将他变为“怪物”的存在继续活下来。若没有肩上背负的使命，他或许早就一了百了离开这个世界。
可毒蛇抓住这只白翼剑齿虎的瞬间，他的思绪还是产生了巨大的起伏波动。
将它保留下来，可以救K先生一命，即使先生可能不愿意这样苟且偷生。
可选择的权利应该留给先生，而是他，或者任何人。
无人有权利替K先生做出选择。
霍桑想要去为老先生争取一个选择的权利，这个强烈的念头，影响到了控制身体的毒蛇。
而且，越来越严重。
这样的情形之中，毒蛇捏起那只在他眼中脆弱无比的生物赤红色的瞳渐渐被怒火沾染，霍桑的软弱正在不知不觉中之中侵染这他的思绪影响着他的行为，以至于他真的产生了想要将这个小家伙带回净土的念头。
怎么可能这样臣服于霍桑·劳伦特的思维？
毒蛇眼眸深沉，同时五指同时用力攥紧。
手中的透明小虎发出特殊的音频，尖锐刺耳，又充满了一种类似绝望的情感，像极了人类面对死亡时候的哀鸣。
手臂缓缓垂下，透明的细胞组织随着毒蛇的动作掉落在地上，依稀还可以见到细胞的蠕动，他们正在重新构建生命结构。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毒蛇的视线落在碎肉之上，眼睛深处，一朵妖冶的花一闪而过，地上的挣扎的生命组织，失去了全部的生机，软瘫瘫的，一动不动。
意识深处的霍桑目睹了这一切，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深厚的浓重的难以压抑的恐惧。那种濒死之际流露出的绝望与对生存渴望的哀求，无意之间与许多年之前，他在古地球上目睹的惨况重合起来。
这是人类自食恶果。
可他又该怎么样来说服自己用同样的方式面对曾经的施暴者？
那些残忍的施暴者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只是机械的按照大脑的指令完成任务，只顾一时畅快肆意的屠杀异类。
可他不行，即使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捏碎一只四维生物，轻而易举的毁灭它生存的希望，可他依旧做不到。霍桑·劳伦特无法泯灭自己的人性与良知。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劣势所在。
善良成为弱点的世界变态且畸形。这是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
霍桑的视线再一次模糊起来，他似乎看清了一些，又什么都看不清。
四维生物，与人类一样吗？
霍桑这样问自己，可他没有答案。无论白翼剑齿虎流露出来的感情是不是他的错觉，无论他们是否同人类一样拥有感情，都改变不了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类。
即使知道这种感情会成为他的弱点，会让他背负众多的痛苦与罪恶，可同样也让他更加坚信一直相信的良善，更加坚强的抗下去
况且，少女挥动匕首时候的决绝浮现在大脑之中，更加清晰的提醒着他，这个世界之上，还有与他一样傻傻坚持的人，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该死的。”毒蛇咬牙捂住胸口，压制住翻涌的痛苦。一双眼瞳自内向外正被一种波纹般的蓝色侵染。
霍桑正在尝试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这是拿定主意与他作对！
“天真。”毒蛇低低笑出声，一瞬间，眼白血丝密布，压制住浩瀚的蓝，“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坚定信念？你以为这样就是我的对手了吗？别忘了，你恐惧的东西远不止这些，胆小的懦夫。”
从暴怒到嘲讽，最后转化为深深的不屑。
毒蛇慢慢直起身子，看着东南方向，唇角勾勒出残忍。
“给你点小小的警告。”
话音落下，他不顾周围诡谲的氛围，手指按上金属墙壁，“该让你看看，你到底在拒绝什么。”
似有似无的气息围绕者邪气凛然的青年，幽暗地灯光烘托下，那双赤红色的眼瞳，显得更加妖冶。
“有谁会拒绝绝对的力量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倒映在金属墙面自己的身影，“只有你，愚蠢的家伙儿。”
上翘的尾音似乎带起一阵不知名的微弱电流，修长的手指掠过冰冷的墙体，蜿蜒盘旋着，勾起摄人心魄的冰蓝色光亮。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墙壁上隆起一团黑色的影子笼廓，而先前站在金属墙前的毒蛇却不知所踪。
那阴影逐渐放大变形，勾勒出一个人形笼廓。
黑漆漆一片。
那黑影注视这边的时候，殷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恐惧，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特殊的基因组合让她对环境中的一切变化分外的敏感。
他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
接着，黑影重新恢复成细长的形状，向着深远处滑行而去，那动作像极了一条蛇。
霍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来不及阻止。
毒蛇如同索命的死神一样，蓦地出现在好不容易从空间绞杀中脱离的阎善身边。
队员已经死去，而他也是强弩之末。
“先生！呃……”
来不及惊喜，撕裂的伤口将他剩下的话语全部逼回口中。
阎善眼中满是错愕，温热的鲜血模糊了一切感官，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完整地说完一句话：“先生……”
他认出来了吗？或许没有，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他最尊敬的劳伦特先生手中。
毒蛇优雅地抽出手，手指蘸取阎善血液点在舌尖。
腥气弥散开来。
“嗯。”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男人眼底的警告味道更浓，“好好感受一下，这可是你最器重手下的味道。”
第80章 Chapter80
加西亚触电一样松开按在艾达额头上的手。
她的记忆触动了他的回忆。
鲜血的腥味在唇间散开,耳边仿佛再一起响起咀嚼的声音。肌肉一块一块从机体上被撕裂下来的感觉再一次清晰地刻在大脑皮层之上。
青年不可压抑地颤抖起来，他缓缓抬起右手。
加西亚趁着艾达精神不稳定催眠了她，想侵入艾达的大脑寻找他情绪失控的理由,却不曾想到,同样也迫使自己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阎善……
那个他亲眼看着从迦百农之心杀出来的血人,再一次鲜血淋漓,死在了他手上。
他的身体……
“呕。”加西亚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胃里不断往上泛起酸水,生理本能刺激他不断地干呕，俊美的面庞憋得赤红一片，眼角挤出生理泪水，可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那种挥之不去的感觉,是印刻在记忆中的,是毒蛇为他刻下的烙印，直至今日还在提醒着加西亚曾经的事情。
霍桑已经死去,他的躯壳也许早已腐烂成灰。
这记忆却随着加西亚的苏醒被永恒的保留下来,重新，一直就这样折磨着他。
缓和一段时间之后，加西亚抚着扶手撑起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艾达面前。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过分的苍白，像是从棺材之中爬出的死人。
加西亚楞一下，突然低笑一声，他本该就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该醒来了，艾达。”青年俯下身子,用轻柔地声音，唤醒催眠状态的艾达。
艾达徐徐睁开眼睛,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警戒起来。
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先前发生的一切。
视线落在脸色苍白的加西亚身上，女人的眉头不自主地皱起。
“你的伤？”
加西亚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圈腰间缠着的布，刚刚的感情动作起伏过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撕裂的伤口。
他摇摇头：“我没事。”
结束催眠时，他稍微改变了艾达的记忆，隐去了他对自己身份的怀疑。
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可对于现在的艾达来说，认出他的身份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
“我怎么睡过去了？”艾达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加西亚早已离开驾驶座，“我们到了？”
“嗯，到了。你或许是太疲倦了。”加西亚低低回答，“我想叫你起来，你已经自己苏醒了。”
艾达没多想他的回答，她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平静地开口：“你回去吧。”
“回哪里去？”
女人脚步停顿一下，转头看向加西亚：“守恒军校。”
“利用完了就要丢弃，是吗？”加西亚苦笑一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现在还能回去吗？”
“有什么关系，墨尔本是你的六叔。”艾达看着他，回答道。
加西亚指了指腰上的伤口：“我六叔打的。”
艾达沉默。
是，墨尔本为了这个演习真实性，可以亲手将侄子打成重伤，而她破坏了他精心准备的入学考核。
他现在一定暴跳如雷，这种时候将加西亚打发回去，真的可能出人命。
“你忍心看我死在我叔叔手里吗？”
艾达看着满脸无辜的加西亚，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他，无奈地叹口气：“跟上，我找个地方，把你安置下来。”
“我不能跟着你吗？”
两人离开机甲，加西亚快步跟上。
“不能，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危险？第六局？”加西亚问道。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艾达冷着脸。
“可你的任务是保护我。”加西亚提醒道，“在任务没有结束之前，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艾达脚步一顿，加西亚没想到他会停下，撞上女人，撞击拉扯伤口。
一瞬间，加西亚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煞白。
艾达伸手扶住青年，使他挺直腰板。
她微昂起头，神色严肃认真：“加西亚·克莱因。”
她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
加西亚挑眉，但苍白的脸色让他这个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有什么事吗？”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艾达语气不善。
“我只是在提醒你。”加西亚扯出个难看的笑容，疼痛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可即使这样，他看向艾达的眼底依旧是带着笑的。
他的笑灼伤了艾达的眼。
她侧过头，逃开这个笑容。
她知道青年的感情，却不得不逃避，本以为可以放下的过去，要比她想象的复杂了太多，她已经无法割舍。
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叫做霍桑·劳伦特的Alpha，根本无法容下其他。
“任务结束了。”艾达平静至极，“我不会继续接受这个任务了。”
“为什么？”加西亚追问。
艾达没有回答，沉默片刻之后，她突然道：“走吧，先去找个医院处理一下这个伤口。”她的视线落在青年被血侵红的衬衫衣襟。
“身体再好，也不是这么造的。”
可显然，她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对加西亚没用。青年上前一步，抓住艾达的手腕，迫使她再一次停下来。
加西亚眼神的里认真光芒像是一团火焰，温暖而炙热。
“为什么？”他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非要要回去，跟在我身边，不好吗？”
“不是不好。”艾达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是有很多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如果没法解决这些问题，平静的生活根本不会维持很久。”
“非要离开？”
“不得不离开。”艾达回答道。
青年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又有着其他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
艾达看得痴迷，她早就注意到了，这双会说话的眼睛隐藏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远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孩子。
可艾达能够理解，他有着复杂的身世与过往，比同龄人成熟也实属正常。
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这样浓烈的感情近乎将她灼伤，可艾达也清楚，她无法做出回应。
她不允许，霍桑·劳伦特也不会允许。
加西亚读懂了她的表情，上前紧紧搂住艾达。
“就一小会儿。”他埋头在艾达肩窝，呼吸着熟悉的甜美气味。
艾达本可以享受平静富足的生活，可她放弃了，要去追寻过往的真相。那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躲藏在克莱因的姓氏之下，顶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继续招摇撞骗？
霍桑的艾达，永远都给给予他莫大的勇气，无论他是何种身份，这种力量永远不会改变。
抱着她的手臂松弛下来，加西亚后退一步，唇角依旧带着笑容，温暖而让人陶醉。
“艾达。”他轻声开口，“我会等你到一切结束的。所以，放手去做你想要做的一切。”然后，回到我这里，好吗？
可这后半句话，加西亚没有说出口，私心作祟，他不愿意用加西亚·克莱因的名字听到艾达的回答。
即使希望渺茫，他还是默默期待着，有朝一日，艾达能够呼唤他，他的名字。
霍桑·劳伦特。
*
“先生。”陌玉识别出城市中心监控系统中突然出现的身影，发出提示音，“艾达小姐来了。”
卓越从一系列的仪器中抬起头，护目镜下，平淡似水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
他控制轮椅离开了实验台，对着陌玉下令道：“收拾一下。”
不多时，实验台上的仪器设备就都被转移。
卓越来到显示屏幕前，陌玉贴心的将画面调转到艾达出现的位置。
“艾达小姐刚刚离开中心区的一家私人医院，正在往克苏鲁街区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