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愣，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左薇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有着无声的期待。
爸爸说：“好吧，那我不出去了。”
“恩。”
今晚第一次，左薇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回到书房，左薇拆开了收到的几个礼物。
陈皓的礼物果然很奇葩，是一个刻着“中国好同桌”的水晶奖杯。左薇举着奖杯，发散思维地想了一下，这么有趣的一个男孩子，将来也不知道会被哪个女孩子得了去。
想完便和吴倩送的水晶苹果放在了一起。
又打开了张玺蒙的圣诞卡。原来里面那张硬纸是一张照片，是冰雕展上，她跟卫旭扬合拍的那一张。除此之外，空空白白，再没有一个字。
意思很清楚，张玺蒙与她，再无多余的话可说。张玺蒙只是趁着圣诞节这个机会，将属于她的照片还给她，切断了与她的最后一丝联系。
也算正式绝交吧。
左薇盯着照片上的少年少女，用手点了点少年的侧脸，好久好久，将照片放到了床头柜里。
最后一个是陈岳灵子的礼物，一个漂亮的钥匙扣，上面还挂着一个仗剑天涯的红衣女侠。左薇笑了起来，这个女孩，精准地发掘到了自己的性情。
打开陈岳灵子的圣诞卡，上面只有两句话：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钥匙扣配你，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PS.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难怪陈岳灵子说，“里面还有一张圣诞卡，那个才是最重要的。”
左薇将陈岳灵子的圣诞卡和张玺蒙的圣诞卡平放在一起。
她想，那句诗怎么背来着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52章 16
春节过后，班里出了一件大事。
李赟同学春节期间路过某小区的时候，被楼上掉下来的一个花盆砸到了，当场死亡。
消息传来，班上所有人震惊。有跟李赟玩的好的，立马嚎啕大哭，不愿相信。左薇虽然跟那位同学只是泛泛之交，平时也不在一个圈子里，但毕竟同班处了快三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过了好久。
——“大家好，我叫李赟。赟字比较难写，是一个文，一个武，再加一个贝。我爸妈给我取名的时候想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儿子能文能武还有钱，哈哈，希望能跟你们成为朋友！”
她还记得他初一自我介绍时说的话。
突然发现死亡并不是遥不可及，上学期还在教室后面打闹的男生，只过了一个寒假，就再也不可能来上学了。
他的父母该有多么的痛苦，他的朋友又该是怎样的悲伤。
Robert在讲台上组织捐款：“李赟的事简单跟你们说一说，现在都没找到那花盆的所属主人，所以李赟父母正在准备跟那个小区的物业和户主打官司。我们也没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大家捐点款，让我、班长和几个班委带过去，表达一下心意。捐款数额没有要求，大家量力而行。”
班长和副班长带着捐款明细单来到了左薇这一桌。
左薇将自己最近的零花钱拿了出来，“我捐五十。”
“我也是。”陈皓二话不说，也掏出了一张五十。
班长认认真真在捐款明细单上写下：“左薇，50。陈皓，50。”
左薇扫了一眼前面的人名，捐多少的都有，5块，10块，100块。最多的是李赟最好的兄弟，捐了200块。
“好了。”班长跟他们说，“我们准备明天放学去李赟的家，你们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亲眼看着我们把这些钱交到李赟父母的手上。”
“我就不去了。”陈皓说，“不想看到叔叔阿姨伤心的样子。”
“我也是。”左薇说。
班长不再说什么，跟副班长走向下一桌。
“左薇。”Robert在讲台上看了一会儿，见班长走过左薇，开口点名，“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陈皓担心地看向左薇，左薇给了他一个宽慰的微笑，起身，追向Robert。
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教师办公室，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是（六）班的班主任和卫旭扬。
见左薇和Robert进屋，（六）班班主任瞟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继续跟卫旭扬聊：“……刚刚跟他们说的是签约保送进一中高中部，但学校不承诺进重点班，他们入学后还得参加分班考试。我专门留你下来，是因为你的合同跟他们不一样，综合你之前竞赛获奖的名次，学校给你准备的合同是不仅能进一中高中部，还能直接进重点班。当然，想签这个合同的前提是，你必须在一模考试里发挥出你该有的水准，我们知道，马上要一模了……”
“一模考试在即。”左薇回过神，听Robert问自己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
左薇点点头：“知道。”
“说说看。”
“上一次考试排名不理想。”
Robert说：“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蛮好。来，这是我从电脑里打印出的你最近几个月的成绩排名情况，我们一块儿来分析分析。”
Robert说着说着，从备课本里抽出了一张A4纸，指给左薇看，“看，这是班里第19，然后是25，然后是13，然后是27，然后是8，然后是31……发现了什么么？”
“这位学生在坐云霄飞车啊！”听到这些数字，（六）班班主任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笑看左薇，“一会儿好一会儿差的，你状态很不稳定呀。”
左薇脸上火辣辣的，不想回答（六）班班主任的话，因为，卫旭扬也在看自己。
多么血淋淋的比较，他在那里谈签约合同的事，她却在这里被分析状态不稳定的原因。
“你也别不好意思。”（六）班班主任很热情，当然，说话也是单刀直入，“老师还愿意找你过来，肯定是因为你有救。换那些总考倒数的，或者成绩就没上过班级前三十的，老师肯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不过你这情况也太特殊了，一会儿十几，一会儿三十几，起起伏伏的，如果中考的时候，正好轮到你的伏呢？那不就完蛋了？”
Robert接道：“是啊，总不可能考试之前还专门算一下吧，前一次差，后一次好，然后指望中考前一次是个差？”
左薇没吭声。
“左薇。”Robert说，“如果你遇到了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老师。老师希望你好，希望能跟你一起把成绩稳定在最好的时候。”
左薇由衷道：“谢谢胡老师。”
不过状态这个东西，真的只能靠自己来调整。外人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比如过年前，她友情的问题刚刚尘埃落定。而最近，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跟爸爸单独聊聊。
以前看电视剧，总听里面的人说，自古忠义难两全，那个时候没什么感触，现在轮到自己了，才明白，人都会遇到这种时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是为家庭勉力一把，让自己无愧于心？
天才应该能二者兼顾的吧，但显然，她不是个天才，从历史课上，陈皓指给她读《马关条约》的影响是什么就能看出来了。
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很痛苦，但也真真切切让她感受到了，自己在活着，在拼命热烈地活着。
“这样好不好。”Robert最后拿出了一个方案，“你回去告诉一下你父母，让他们有时间来学校找我一下。我们坐下来，当面讨论一下你成绩的问题。”
左薇从思绪里出来，应道：“好。”
而另一边，（六）班班主任也跟卫旭扬说道：“那行，我要说的也说完了，你也回教室吧。”
“恩。”
左薇和卫旭扬并肩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中。
凉风习习，正是上课的时间，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
卫旭扬说：“你……”
左薇笑了笑：“恭喜你了，签约保送一中高中部。”
“只是被老师找去聊了一下，一模之后才最终确定。”
“那也很好。”
“左薇。”卫旭扬叫她，认真道，“如果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帮你。”
“好。”她答应的很爽快，“我会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是因为我么？”
“什么？”
“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你最近一直在避着我。”
她沉吟了一会儿，眼看前面就是（六）班了，她停下，转身，望向他：“是啊。也有你的原因。所以卫旭扬，接下来我想专心处理学习的事，家里的事，我们暂时就保持这样的距离罢，可不可以？”
卫旭扬站在那里，没作声。
他的眼中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锋芒，扎的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
可她心意已决，没有什么能左右她此刻的想法，她也讨厌死了这样的自己。
“祝你充实而愉快地度过初中最后一段日子。”她说，背过身，“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走向了（八）班方向。
又是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她校服的衣摆。
（六）班到（八）班，还要走过一个（七）班，她听到（七）班的老师在里面骂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看黑板！”
她想，多么熟悉又多么让人有安全感的声音。
答案从来不是看出来的，而是解出来的。
不亲自解一解，你怎么会知道是对还是错。
属于他的战斗已近尾声，而她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左爸爸的事爆发了，在左薇让爸爸去学校找老师一趟后。
左薇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单独的机会跟爸爸聊，妈妈就发现了爸爸的异样。
事情是这样的。
妈妈听说了左薇被找家长的事后，当即放下手里一切的工作，打电话给左爸爸，要与他“商量商量”。问左爸爸在哪里，他报了一个地址，让左妈妈一下子奇怪起来：“上班时间，你怎么会在那里？”
左爸爸的解释并不能让左妈妈满意，或者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左妈妈当即开车，开到了左爸爸所在地。
后来具体的过程左薇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那天她回到家里，家里黑漆漆的，灯也没开，爸爸妈妈坐在客厅的茶几前，眼眶通红，相对无言。
她的心一下子就抽了两下，打开灯，连鞋子都顾不得换，跑到他们面前：“爸？妈？”
“回来了啊。”妈妈的声音有点沙哑，却努力保持平和，“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热一热，爸爸妈妈有事要谈。”
左薇直接问道：“你们会离婚么？”
两个人刷刷看向他，似乎意外于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但也只是意外而已，他们并不惊讶，自己的女儿绝不是傻子，这段时间家里的氛围，即使不说，相信她也感受到了。
“不会。”爸爸肯定道。
左薇不相信他，看向妈妈，要她的表态。
妈妈说：“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瞒不了你了。一会儿你表姑会来我们家，作为中间人给我们出出主意。如果你想听的话，可以一起听一听。”
左薇说：“我想听。”
“好。”妈妈说，“那先去把晚饭吃了。”
左薇问：“你们吃了么？”
“吃了。”
骗人。
她在心里反驳，可看他们两人现在的样子，吃不吃，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去吃晚饭。”特别可笑，这个时候，爸爸竟然跟妈妈是同一战线。
左薇只好自己去弄吃的。
吃完了晚饭，又洗了碗，妈妈口中的“表姑”按响了门铃。
这个表姑左薇其实跟她不怎么亲近，大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见到也是互相攀比，一般总是她挑起的话头，比孩子成绩，比收入，比升迁，比孝顺老人……
在左薇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很会来事的表姑，在家族里说话很有分量。当然，她自己也绝对拿的出手，用大部分人的评判标准来看，她算事业有成，从事的也是教育相关工作，所以左薇猜，爸爸妈妈才会请她来出出主意。
她一来就看到了左薇，嚷嚷道：“怎么丫头也在？去去去，回你书房写作业去，我要和你爸爸妈妈谈事情。这种场合小孩子不要在场。”
左妈妈说：“她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该懂了。”
“这怎么可以？”表姑皱眉，不悦地看向妈妈，“你怎么能这么教育孩子？没轻没重的，难怪婚姻会出问题了！”
左薇心里一凉，这表姑怎么回事，怎么一来就责备妈妈。
再看妈妈，只是好脾气地应和两声，并没有把表姑的话放在心上。
左薇说：“表姑，我也想了解事情的经过。”
“了解什么？不好好学习，掺和在大人的事情里面，对你有影响的知不知道？乖，懂点事，去书房写作业去。”
左爸爸搭腔：“左薇，要不你先回房吧。”
左薇看向妈妈。
妈妈见另外两个当事人都是这意思，便对左薇点点头。
左薇尊重三人的决定，默默走回书房，关上房门。
只是屁股在椅子上还没坐稳，就听外面表姑的矛头直指妈妈：“你别怪我说话直，其实主要是你的问题你知道吗？！”
第53章 17
很长一段时间，左薇都搞不明白亲戚间那些表啊、堂啊的称谓关系。
她最清楚最确定的，莫过于爸爸的父母，叫爷爷奶奶，妈妈的父母，叫外公外婆。顶多加上，爸爸的弟弟妹妹，叫叔叔姑姑，妈妈的弟弟妹妹，叫舅舅小姨。除此之外，其他所有亲戚在她眼里，都只是“亲戚”，遇上了，爸妈让喊什么就喊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