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彤显然觉得跟左薇玩没有跟后面两个男生玩来得有意思,即使还有周楚禹这尊菩萨在,她也铜头铁臂地转了过去。
姚佳彤如今主要的聊天对象是周楚禹的同桌,那位名字烂大街的张伟。
这位张伟,跟左薇以前遇到的那几个“张伟”完全不同,具体就表现在,他很喜欢研究一些低俗的问题。比如,人的体内为什么会有源源不断的屎,再比如,为什么臭屁不响响屁不臭。
左薇曾听他说过的,最恶心的一个段子,就是喝痰怎么也咬不断,至今印象深刻,每每想起,都会反胃。
当然,这不是左薇主动要听的,实在是张伟的位置就在她后面,姚佳彤找张伟聊天的时候,左薇在前面写作业,当时班里又静,于是,好死不死,这个段子就清清楚楚飘入了左薇的耳朵。
张猥琐的外号从此在(二)班广为流传。
后面一个“治水”,一个“猥琐”,体面人左薇就更不可能转身了,固执而又倔强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怕左右手互搏,也拒绝与后桌两位男生有任何交流。
她这个举动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就成了“难追”的象征。
姚佳彤倒是不嫌弃张伟的猥琐,不仅不嫌弃,跟张伟聊的尺度还越来越大。
难怪在很久很久的以后,网络上流行起了这样一句话:女生色起来,真的没男生什么事了。
姚佳彤戳戳张伟:“你们蛋疼起来,到底有多疼?我初中曾无意踢到了我同桌的蛋,他当场跪下了,没把我吓死。”
张伟嘿嘿嘿解释了一通后,问姚佳彤:“你知不知道怎么分辨女生是不是处?”
“怎么分辨?”
“看腿啊。女生走路,两只腿要是分的很开的话,就不是处。”
“那也不一定啊。”姚佳彤辩解,“如果那个女生就是外八字呢?”
“不一样的……我跟你说啊……”
张伟嘿嘿嘿的又讲了一个黄段子。
逗得姚佳彤捂嘴偷笑。
左薇抿了抿嘴,拿起修改液,涂了一个错别字。
修改液刚放下,就听斜后方周楚禹的声音幽幽传来:“喂,明明都听到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干嘛还要装成听不懂的样子?难道,你是在装纯?”
左薇怔了一怔。
后面的,是在对她说话么?
旁边的姚佳彤和张伟也呆了一呆,看看左薇,再看看周楚禹,不知道周楚禹发什么疯,突然招惹左薇。或者说,左薇哪里得罪了周楚禹。
——这两个人不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么!!!
左薇终于转过头,看向周楚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
“除了你还有谁。”周楚禹笑,“我们这里,最~清高的,也就是你了吧。”
这下左薇确认了,对方这是找茬来了。
旁边的姚佳彤反应很快,她知道周楚禹的嘴炮能力,自己也吃过不少亏,悄悄拿手拽了拽左薇的袖子,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别与这狗东西一般见识。
不过,望着周楚禹似笑非笑的神态,左薇心里清楚,战火是不可能轻易就灭掉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看自己不顺眼,但她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人,敢挑衅,那她体内的左女侠就敢迎战。
甚至,因为昨天卫旭扬那事,她心里此刻正憋着一股邪火呢。
辩论赛是吧,还“高中生应不应该谈恋爱”,还领女生回家特训,搞的谁不会辩论一样。
我现在就辩给你看!
当即,左女侠拔剑而起,劈向了对面的反派。
第59章 06
左薇从不知道,自己的口才竟然有这么好。
当然,她也发现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之前对战表姑,她灵敏的反应能力和较强的表达能力,即使不说赢,也不算输。现在对战一个同龄人,而且还是一个主动挑衅自己的同龄人,她更是毫无心理负担,火力全开,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完全没有卡壳的时候。只恨自己脑子转的太快,对方一句话,她同时想到了三个角度反驳,刚来得及说一个,对方就接到了别的话上,让她前面想到的另外两个角度无用武之地。
亲眼见证了这一场战役的郭静事后用说书人的语气点评道:“左薇,你知道你当时有多牛么?!你从男女俗事扯到了哲学问题,然后又从哲学问题扯到了宇宙能量守恒,把话题抬到了他不懂的领域,然后,用你胡编乱造的本事,说的他哑口无言!想反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亲爱的,那个时候你全身都在发光!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铁齿铜牙纪晓岚》,看到了《九品芝麻官》,最妙的是,你全程表情淡定,风度上佳,我险些以为你在参加什么辩论赛,就差最后结尾伸出手,冲他说一句‘对方辩友请回答’了!”
我是真的当成辩论赛在辩啊。
左薇在心里叫道。
“总之,你让我知道了——”郭静拍拍她的肩,点头,受益匪浅,“跟人吵架也是需要庞大的知识储备的。你最后直接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往外蹦,还追求对仗,简直是绝杀。那个时候我听的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也不管你俩谁对谁错了,脑子里只环绕着一句话,周楚禹是个文盲,文盲,文盲。”
“艹。”
又是一通天书般的诡辩,文盲周楚禹被左薇的伶牙俐齿逼出了一句感叹词。
左薇,冷冷道:“艹都说出来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往下三路攻击了?周楚禹,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每次讽刺的都是女生的身材和长相,怎么,离了这两样你不会说话了?你很得意么,被男生称作‘大禹治水’?搞搞清楚,人家大禹是为国为民,三过家门而不入,你算什么?以嘲笑女生为乐。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怎么就你偏偏没学会尊重女生?”
周楚禹被怼的青筋直跳,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奈何所有能想到的词都已被左薇扼杀在摇篮里。他又不能动手,于是,憋了半天,仍旧憋出一句:“艹!”
左薇穷追猛打:“果然不会说话了?”
一旁的张伟见势不妙,忙过来拉架,“算了算了,大禹,一会儿就是√2的课了,别又让她给抓到。”
姚佳彤也打圆场:“对呀,班主任马上就来了,左薇,你练习册做了吗,借我对一下。”
两人这才被拉开。
一转到前面,周围所有看好戏的人全刷刷刷收回了视线,装模作样地看书写作业。姚佳彤等没人注意她们这边了,这才低声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平时闷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就是个书呆子。”
书呆子左薇茫然道:“什么?”
“没什么。”姚佳彤摇摇头,“那些话你是怎么想到的?反应也太快了,连艹都有话回,我要是周楚禹,我也能被气死。”
“看了他那么多事,有感而发罢了。”
“以后别理他了。”姚佳彤说,“让他一个人发疯。”
“恩。”左薇应,“这次之后,他估计也不敢惹我了。”
但左薇很快就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太天真了。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有了交集,就仿佛按下了开始键,所有东西都有了自己的轨道,再难恢复原状。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历史课。
√2上课不喜欢自说自话,经常是讲着讲着就把学生叫起来,回答她的问题。一来,是为了让学生们时刻保持警惕,思维一直跟着她走;二来,也是想活跃课堂气氛,尤其是下午的时间段,总是上着上着,就看到下面一堆小鸡啄米。
这一次,她叫起来的是左薇。
左薇思考了一会儿,开始回答。只是,她每说一句,斜后方,立马就会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挑她的刺。好好的一个问题,瞬间变成了双重奏,左薇答一句,斜后方那人挑一句,左薇答一句,斜后方那人挑一句。
班里的男生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也清楚两人之前的官司,听得哈哈大笑,三分的笑意给笑成了八分,给周楚禹敲边鼓。
左薇从没在课堂上被人这么捣乱过,心知他是故意的,吃准她是好学生,不敢当着老师的面转过去跟他互怼,一时之间,又是气愤又是窘迫地站在那里,求助地望向班主任。
“周楚禹!”班主任替她出头,“你怎么回事,又欺负女生了?!人家回答个问题,也要你来指指点点。”
“我欺负她?”周楚禹表示无辜,“老师,你是没看到她之前威风凛凛的样子,我被骂的狗血淋头,还敢欺负她?我现在只是在积极的回答问题而已。”
“那么想回答,下一题我让你答。抢别人的干嘛!”
周楚禹点点头:“老师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不抢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也被这突然热闹起来的气氛笑醒了,一脸蒙圈地坐直身子,看向左薇和周楚禹。
“左薇,你先坐下。”
左薇坐了下来,听着后排周楚禹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
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气,耳听男生利落地答完了题目,她偏过身子,一天之内,第二次朝斜后方看去——对上的,是周楚禹那候卿多时的视线。
他好像早料到她会看他了,支着下巴,扬扬眉,脸上的小表情无比欠揍。
岂可修。
左薇平静地回过头,在心里咬毛巾、捋袖子。
左薇和周楚禹的关系就这么从原本疏离冷漠的前后桌,变成了只要碰到一起,就找机会拆对方台的对头。
某天,下课后,左薇跟姚佳彤一起用笔在本子上面下五子棋。
两个人你来我往,涂圆圈涂的不亦乐乎。
然后,周楚禹默默站到了她们桌侧。
左薇抬头看了一眼他,无视之。
他也不吭声。
好不容易,眼看左薇就要连成四子了,他突然伸手,点了点那最关键的一个位置。
姚佳彤简直受宠若惊,一边“对对对,我怎么没看到啊”,一边提笔堵了过去。
左薇忍,继续。
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眼看第二次要连成四子了,他又出手:“姚佳彤,你瞎了吗,这儿,放这儿。”
左薇不再客气:“观棋不语真君子。”
他冷笑:“见死不救是小人。”
左薇哗啦哗啦,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空白的指,直接拍到他桌上:“来,来来来,您亲自来。”
“来就来。”他当真搬来了椅子,坐在屁股底下挪到了她对面,“当我怕你不成。”
旁边突然被鸽了的姚佳彤举着红笔,一脸无措。
结果两人只下了几分钟,上课铃打了。
张伟从教室外晃着一手的水冲了进来,一边自然的往周楚禹身上擦,一边提醒,“嘛呢嘛呢,上课啦!”
两人瞪着未分胜负的棋盘,十秒,二十秒,左薇一本正经道:“封棋。”
“行。”周楚禹同意,“这堂课结束继续。”
哈?张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俩神经病?这又不是什么围棋、象棋,就一张破纸,风一吹都不知道会被吹到哪儿去,你们封个屁的棋啊!”
得到的,是两人同时看过来的杀气眼神。
张伟被两人唬了一跳,连退两步,再回来,只好顺着他们的意思说道:“好好好,封棋,封棋。二位五子棋高手稍事休息,这张纸我帮你们保存,下堂课继续决战御府之巅。”
结果是左薇胜。
暂停后再下,她福至心灵,下出了一个必胜的“冲四连三”,即,有两条线都要成了,不论他堵哪一边,另一边都会成五。
左薇看向周楚禹,眼里问着“服不服”。
周楚禹说:“再来。”
谁跟你再来,再来也许就输了。
左薇拒绝:“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喜欢找虐啊。难道,就是传说中SM的那个M?”
周楚禹意外:“你还知道SM?”
“必须知道。否则,又得被人讽刺在‘装纯’了。”
周楚禹说:“既然你觉得我是M,那你倒是S一个看看呀。”
“……”
“要鞭子还是要蜡烛?”
左薇缓缓地转过身,从桌面上抽出语文书翻起来。
一边翻一边想,刚刚,她是不是被这狗东西反调戏了?
某天早上,左薇背着书包来到教室,周楚禹和张伟两人看到她就一脸笑。
光笑,却什么也不说。
左薇也笑,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放慢速度,将书包塞进桌兜里。
才塞进一半,她就看到了桌兜里爬的一个虫子。那虫子不知道是什么种类,却足足有成年人一个大拇指那么厚,此刻感受到异物入侵,迅速地爬到她的书包上,伸着触须找着出口。
左薇体内的血液倏然倒流,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也不知道是这几年看多了恐怖片,还是曾有过去鬼屋的经验,她的惊吓很少会表现在脸上,所以从外面看,她只是塞书包的速度慢了一点,本人还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反常。
身后,张伟和周楚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开始聊篮球。左薇猜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没发现虫子,所以很失望。
她动作幅度极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两张,然后,伸到书包上,轻轻将那虫子包住。
她没有捏死那虫子,而是一直留着活口,等出去做广播体操的时候,她趁后面两人都走了,默默将虫子连带着餐巾纸塞到了周楚禹的桌兜里,想了想,又将餐巾纸稍微打开一个口子,让虫子可以自由活动。
做完广播体操,回到教室,左薇没事就转到后面看看,脸上的笑都能滴出蜜来。
周楚禹被她笑的莫名其妙,本能就往自己身上看。
终于,他看到了桌兜里的餐巾纸,不过此刻里面已经没有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