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柏缉熙看似专注的开着车,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有在注意秦朝雨,他想要问为什么她愿意当廉徽杰的女伴?为什么她和廉徽杰聊天时那么开心,和自己却相顾无言?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想要问得太多,纷纷扰扰充斥在他的脑海里,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但柏缉熙知道,这些问题他不能也没资格去问。
诡异又尴尬的气氛直到到了禹州大学的门口才有解开的机会。
一停好车,秦朝雨快速地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然后迅速推开车门,急步走向校园。甚至顾不得不习惯穿高跟鞋的脚,只想着逃离开这个尴尬的境遇。
柏缉熙来不及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朝雨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柏缉熙才收回视线。
这时,他才有心思去想自己今晚奇怪的一系列行为。
禹州大学远离喧闹市区,周围最多是一些小饭店,但到了晚上肯定就关了门,周围黑漆漆一片,除了学生也不会有人特意在晚上来这里,为了方便晚上回学校的学生,也是为了安全,学校特意在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上装了路灯,但它有时间限制,到十点就会熄灭。
灯光是那种昏暗的光线,没有白炽灯的光线刺眼,柏缉熙的车子正好停在一个路灯下面,灯光照在他的下巴上,昏暗的夜色遮掩住他若有所思的眉眼。
柏缉熙坐在车子里静静的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情绪,可想来想去都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答案。
直到他感觉自己周围一片漆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恍然发现已经十点半了。
他竟然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柏缉熙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他摇摇头,暂且把那些困扰着他的问题丢在一边,启动车子,离去。
秦朝雨在回到宿舍后就把这件事情丢开了,完全不知道另一个人竟然在外面干坐了两个小时。
一回到宿舍,她就立马扔掉高跟鞋,坐在椅子上揉搓着脚。只是穿了两个小时而已她的脚就变得红肿起来。
当然也不排除秦朝雨的脚太嫩的原因。
“哎呀,朝雨,你这个脚肯定要涂一下药的,要不然你明天说不定都无法走路了。”钱方媛看见秦朝雨红肿一片的脚,大叫出声。
苗招娣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柏芃芃白钱方媛一眼,说:“白痴,朝雨医术那么好,她会不知道你都知道的事情吗?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钱方媛叉腰怒吼:“柏芃芃!我这是在关心朝雨,就你个没良心的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讽刺我!”
要看寝室里又要发生世纪大战,为了宿舍的安宁,秦朝雨抢先说:“好了好了,大晚上的,声音大会吵到别人的,所以该洗漱的洗漱,该敷面膜的敷面膜,我一会儿就去涂药。当然了还要谢谢媛媛的关心。”
钱方媛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卸妆呢,这个妆在她脸上停留一天了,偏偏她动作慢又程序多,现在再不去弄,等到熄灯也弄不完,也就放弃了和柏芃芃争论,重重的哼一声,转过身去卸妆。
一个当事人离开,柏芃芃一个人也吵不起来,在表达了对秦朝雨的关心,并且在秦朝雨再三保证脚真的没问题的情况下,敷一张面膜就上了床。
秦朝雨的脚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她拿出自己之前准备的药膏,这个药膏是之前她为了军训准备的,军训的鞋子太粗糙,穿时间久了磨脚,她就特意准备了药膏。
挤出黄豆大小在手心,药膏是透明的粉色,就像果冻一样,在秦朝雨白嫩的手心上,漂亮极了。
这个是秦朝雨的习惯,她所有自制的药膏药丸都颜值很高,而且很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制造出来后,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一些不知道他们效用的人来看还会认为是什么高级糖果。
秦朝雨双手合十微微转动几下,让药膏在手心坦匀开,然后敷在脚上,边按摩边揉搓,没一会儿,脚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了。
这样效果神速的药膏,哪怕只是用来消肿的,也会让人感到神奇和惊讶。
可惜的是,宿舍没一个人注意到。
秦朝雨却习以为常,她们师门里的药方本就神奇,再加上她确实在制药方面有天赋,制出的药膏药效总比其他人制出的好上三四分,这个结果也就没那么出人意料了。
接下来的日子比较平淡,就是简单的上课下课,外加有时间看看医书,秦朝雨极为享受这样的生活。
但可能上天不愿意秦朝雨过这样慢悠悠的生活,立马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麻烦事。
嗯,就是熊家又找上门了。
这一次他们的诚意明显比上一次足多了,不仅是熊家家主亲自来请,甚至熊家小姑那样嚣张跋扈的人还一脸真诚的给秦朝雨道歉。
秦朝雨看得出来熊家小姑这个道歉是真心的,就是这样,她才更加惊讶,不知道之前还是那样刻薄嘴脸的人,这一次怎么变得这样温顺。
不过看她明显有些萎靡的样子,最近过得应该不怎么好。
熊智敏这一阵子真的收到教训了,那天一分开,隔天就传出了熊家不再管她的消息,后来……后来熊智敏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向甜言蜜语的丈夫对她冷言冷语,没什么好脸色,每次一见面就是催促她去熊家给她大哥道歉求得原谅。
她的那些朋友闺密也不再围着她转,以前聚会时对她又是吹捧又是巴结,现在却躲得一个比一个快。参加一些上流社会的宴会时,以前一些她完全不看在眼里的小虾米也可以对她冷嘲热讽。
最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没有了熊家的关照,她才发现自己丈夫开的公司根本就挣不到什么钱,更不要说供她大把花销。
她真是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她不能忍受自己将来要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她才刚三十,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她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享受的事情呢,所以她屈服了。
就有了今天的道歉。
秦朝雨不关心熊智敏为什么会转性,就算听了她的道歉,对于熊家的请求她也没有答应。
这样三番两次的被拒绝,熊家家主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表示下一次再来邀请就离开了。
熊家家主的下一次邀请来的很快,就是在三天后,秦朝雨还以为熊家家主至少会隔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再来呢。
不过也大约猜的出熊夫人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她叹了口气,总归心软于她的恻隐心,答应了。她自己的上一世和这一世亲情缘份都很淡薄,就更加不忍心见他人亲人阴阳相隔。
但秦朝雨心软是心软了,她可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傻子,在答应前就先警告说她没有把握可以治好熊夫人,如果治不好到最后可不要责怪于她。
这警告的话秦朝雨虽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对熊夫人的病她心中已有数,但万一呢?
做事之前总要先小人再君子。
熊家这个时候欣喜于秦朝雨答应医治金文清,急着让她立即就开始,她其他的话哪里会不答应。
再一次来到熊家,熊夫人的屋子陈设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般无二,充斥着中药的苦涩味道,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甚至还拉上了窗帘,厚厚的窗帘把阳光完全挡住,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进来,屋子里还没有开灯,有些昏暗。
秦朝雨捂住鼻子,皱眉道:“这么重的中药味,空气又不好,还这么昏暗,这是住山洞里的吗?还是家里穷,灯都用不起?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久了里面的人就算没病也会生病!”
命令道:“把窗户打开通通风!都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说法,生病了就要关紧门窗防止风吹进来,加重病人的病情。又不是见不得风的病,怎么可能会加重病情!”
熊家一众的人跟在后面,这一次熊家一家到得很齐全,熊韵寒和那个熊夫人生病的主要原因的三公子熊戎鸣也在,他们听着秦朝雨训斥的话,表情讪讪的。
不待父亲指使,熊柏畅听到命令,赶紧上前一步去把窗户打开。
打开窗户,外面的阳光就洒进来,金灿灿的,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屋子里也不再那么压抑。
秦朝雨提着医药箱走到熊夫人的床边,熊夫人此刻正在昏睡,当然也可能是昏迷。
放下医箱,先附身仔细观察熊夫人的脸色,然后掀开熊夫人的眼皮看看她的眼珠,最后才坐下来,准备给熊夫人把把脉。
秦朝雨在检查的过程中,熊家人在后面不发一言,安静的等待秦朝雨检查出的结果。
熊戎鸣眼含期待的看着秦朝雨。他今年十一岁了,已经懂事了,也知道母亲是因为什么而生了这么严重的病。
虽然家里人没有谁因此责怪他,甚至母亲也没有,母亲总是用饱含爱意和遗憾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温暖的抚摸他的头。母亲的眼神太复杂,他不懂,但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愧疚,他没办法不让自己去想母亲会生病是因为他,他对于母亲就是一个灾难。
越长大,这种想法越强烈,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承担这种负罪感,就是在睡梦里也时不时的惊醒,因为他梦到周围的人都在指责他,姐姐,哥哥,父亲等等,他们都在指责他,惊醒后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又忍不住问自己,以后呢?它会不会变成真的?这样的压力让他变得越来越孤僻,他不敢和人交朋友,担心别人会说他是一个害自己母亲的坏孩子。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消失了母亲的病就会好。
他迫切的希望能有一个人治好母亲,但来来去去,请了那么多名医都毫无办法,而请这个姐姐来,他知道父亲费了好大力气,所以这个姐姐肯定拥有高超的医术,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如果……如果这个也失望了,那他就只能……
熊戎鸣的这些想法熊家其他人一概不知,他们太忙了,熊伦丙忙着给妻子找大夫,忙着管理公司,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而熊韵寒熊柏畅和熊戎鸣的年龄差的太大,亲近比较困难,而且在他们看来,熊戎鸣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
秦朝雨把完脉,转身就看到了熊家一家人期待的目光,这种光芒太强烈,让人不忍告诉他们失望的消息。
第五十七章
秦朝雨咳嗽了一声,整理语言,“检查完熊夫人的身体,初步确定了她的病理。不过我想再详细了解一下,有病历吗?或者说当初熊夫人生产时的具体情况知道吗?例如出血前有哪些症状,医生用了什么方法止住血的。”
秦朝雨问得越详细,熊家人越相信她,甚至觉得她这是认真负责的表现。
熊伦丙想了想,记起自己保存有妻子的病历,连忙应声:“有!有!”
推了熊柏畅一下,嘱托道:“那个病历就在书房我的桌子抽屉里,最上面的就是,你去拿过来!”
熊柏畅愣愣的点点头,转身就跑去书房拿病历。
看完病历,秦朝雨心中已经有数,她看了看从她开始看病历就一直目露紧张的熊家人,也不吊他们胃口,说:“夫人生产时,负责的医生医术不错,不仅及时发现熊夫人的大出血,还立即采取了措施,也是因为这样,熊夫人的情况才没有更加严重。当然现在的情况也不好,但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也不错了。”
秦朝雨这话颇有些风凉话的意味,可这是她的内心想法,是实话。
熊家人虽然觉得秦朝雨这话不怎么好听,但现在也不敢得罪她,只能憋着气安慰自己。
有本事的人,都有些怪脾气,可能秦大夫的特点就是说话直,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担心大夫拿什么他们听不懂的话糊弄他们,挺好,挺好。
“接下来呢我就说说这熊夫人的病,中医理论中,把产后大出血叫做血晕,认为导致血晕的病因病机,有虚、实两证。虚者属阴血晕亡,心神失守;实者为瘀血上攻,扰乱心神。简单概括就是气虚、血淤、产伤。病理不同病人表现出来的症状就不同,比如熊夫人,她当初的病历上写的是外伤胎儿及胎盘娩出后持续出血,色呈鲜红,想来之后你们请来的医生给熊夫人检查身体时也发展她心烦不安,甚至有时精神抑郁萎靡不振,这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摸她的脉沉细倒也印证得上我的诊断。而且熊夫人面目苍白,心悸气短,四肢不温,冷汗淋漓。舌质淡,这还有血虚的原因。”
秦朝雨说了这么一大堆,听得熊家人头昏脑胀,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熊伦丙苦笑一声,“秦大夫啊,我们都不是学医的,尤其还是中医这种博大精深、晦涩难懂的医术,所以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什么血虚,什么病因机理,都是让人听得很费劲,你可不可以用简单明了的话给我们说一下呢?”
这话颇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秦朝雨生气不给医治了。
熊家人真的想的太多了,秦朝雨本就不是一个小气心胸狭隘的人,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生气呢?
不过说的这么晦涩难懂也不是她故意的,这算是她医治时的一个习惯。
她早之前跟着师傅出山行医时,经常见师傅给那些病人诊脉后就说一大堆他们听不懂的话,看他们两眼发直、呆滞懵懂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没听懂,后来秦朝雨就问他师傅,为什么要给这些明明听不懂中医知识的病人说那些话呢?他们又听不懂,说了不是浪费了口舌了吗?
后来,师傅就告诉秦朝雨,不是他故意要说这些掉书袋的话,而是不说的高深一些,直接上来就痛痛快快的开药医治,这些病人未必会相信你,你说的高深一些,他们反而觉得你这个有极大的学问,医术肯定极好,他们就会乐意让你医治,愿意相信你,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行医就是这样,基本每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都不长,好不容易这里的病人你已经全部征服,他们已经完全相信你了,你却要出发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不认识你,不知道你的本事,要想让他们相信你,最直接也是最省力气的方法就是这样。
跟着师傅行医,久而久之就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后来她也舍不得改了,在秦朝雨看来,这个习惯里藏着她和师傅相处的记忆,是师傅对她的影响。
被熊家人点醒,秦朝雨才想起这不是在行医,她歉意一笑,然后扬起自信的微笑,斩钉截铁的说:“意思就是能治!”
“真的?!”熊伦丙这么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且完全已经把冷静自持融入骨子里的人也失态的惊叫出声。
更不用说熊柏畅,熊戎鸣,熊韵寒这些还没怎么经受真实事件训练的了。
他们目光直直的盯着秦朝雨,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和话语,目光里的炽热如果可以具实化都可以把秦朝雨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