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任南逸看了一圈, 拿起了最右边“恶魔之吻”。
“恶魔之吻”, 色如其名,是整个系列中最深沉浓烈的颜色,偏棕调的深树莓色。
主持人心中咯噔一下。
台上这位粉丝看起来是个文静内秀的小姑娘, 打扮的也很保守, 任南逸给人家选这个颜色……真不怕气死粉丝呢……
任南逸唇边逸出一丝恶狠狠地笑, 觉得没有比这个颜色更适合容汐的了。
这女人把他折腾成这样,“恶魔”自当配“恶魔”。
任南逸揣着坏回到容汐身边, 却见容汐脸色怪异, 似有所思。
见他已经选好口红, 容汐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闭了闭眼, 似乎做好什么心理准备似的,冲他道:“来吧。”
任南逸见她一脸大义赴死状,顿时心里憋气, 压低声音道:“干嘛,嫌弃我给你涂口红?”
容汐一脸正色地摇摇头,“别误会,只是因为在南温,男女之间只有夫君才可为妻点唇。不过你们这里既然没有这种习俗,我自当入乡随俗,不会嫌弃你的。”
说罢,容汐闭上眼,一脸大义凛然。
任南逸的脸色却怪异了起来,耳尖莫名飘起两朵红云,握着口红的手也突然就紧张地出了汗。
妈的,他紧张个屁?
任南逸深吸气,努力按捺住心口莫名的咚咚直撞,抬起手来为容汐涂口红。
眼前的女人一张白净小巧的鹅蛋脸粉黛不施,树莓色调的口红轻轻点在粉嫩柔软的双唇上,显得格外妖冶性感,像熟透的樱桃,诱人采撷。
任南逸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紧张到手抖,又怕涂坏,动作就很轻,不知是不是弄得她有些痒,容汐原本阖着的双眸长睫轻颤,微微睁开,正对上任南逸黑曜石般的眼眸。
任南逸瞳孔一颤,手抖的更厉害了。
“闭眼!”他低喝道。
瞎看什么看!
容汐原本是想告诉他赶紧的随便涂一涂完事了,好不好看她无所谓的,但被任南逸这么一吼,容汐只得闭眼闭嘴,也懒得说了。
不过他虽然说话凶得很,手上动作倒是越来越温柔仔细,油润的质感在唇上一点点铺开,任南逸涂地非常认真。
或许是任南逸涂的太慢太久,又或许是他动作太过温柔缱绻,容汐闭着眼禁不住想,这男人若在南温,能不能算是个好郎君呢?
而她这一生,是否也能遇到好郎君,晨起点绛唇,月升相拥眠,每日柴米油盐,过最平凡的日子。
想到最后,容汐笑了,笑自己痴了。
大概是近朱者赤,和任南逸这样单纯的傻子在一起待久了,她也开始做单纯的梦了。
可惜的是,她既没有单纯的资格,也没有做梦的资格。
那样平凡又幸福的日子,注定不属于她。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主持人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任南逸终于涂完了。
主持人赶紧闭着眼一通吹捧安利然后欢送容汐下台,容汐已经顺利和任南逸接上了线,目的达成,她也不想再站在台上被众人围观,于是顶着紫红紫红的大嘴唇麻溜地下了台。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任南逸却突然反过味来。
因为入乡随俗,所以才不嫌弃他,那本质不还是嫌弃他吗?
淦,这女人不仅坏得很,还没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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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发布会结束,宴会厅里粉丝有序散场。
容汐在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儿,果然瞧见朱宇朝她这边来,只不过朱宇似乎对她很陌生,只让她跟他走,连她叫什么好像都不记得的样子。
容汐怀着疑惑跟随朱宇乘上员工电梯,电梯最终在12层停下,是贵宾客房区。
领着容汐走到任南逸房间门口,朱宇刷卡打开房门一让身,冲容汐道:“哥让你进去等他,一会儿媒体采访结束他就过来。”
容汐点点头,走了进去。
朱宇将房卡插进取电器,神色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就关门离开了。房间是豪华套房,除了卧室和洗手间还有一间宽敞的起居室,阳光从通透的落地玻璃窗照进来,窗外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容汐随意打量一圈,房间非常整洁,桌上的几瓶矿泉水整齐排列,皆未开封,卧室床铺板正,一丝褶皱都没有,显然任南逸之前并没有在房间里待太久。
容汐走到起居室,背对落地玻璃窗的沙发上搭着任南逸的黑色风衣,没拉链的行李包随便地扔在一旁,有书本样子的东西从包里露出一角。
走近,容汐在那露出的一角上看到“南温”的字眼。
容汐迟疑一下,还是把那一角从包里抽了出来。
果然是《南温丽歌》的剧本,是之前她没能看完的完整版剧本。
容汐在沙发上坐下,将剧本放在膝上,重新翻到了上巳宴那一章。
这一章的内容已经和她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也并不与她在南温所经历的完全一致,但她活下来这一点确实是事实,而且从剧情描述中,“容汐”这个角色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恶毒了。
看来她确实改变了历史,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这本剧本有些发旧,里面可见许多写写画画的标记和注释,看得出任南逸准备得很认真。
容汐发现凡是“李庭绪”的台词部分,全部被任南逸用记号笔标出。
想起南温太宗的问题,容汐凝眉,刚想继续往后翻,手中的剧本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抽走。
手中一空,容汐回头,见任南逸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任南逸背光站在沙发后,隐在阴影中的俊脸板着,像个来讨债的恶煞。
他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你给我把这一切好好解释清楚!”
送走了媒体和粉丝,酒店宴会厅恢复了安静的空旷,等朱宇处理完各种善后工作,天已经完全黑了。
朱宇看看时间,乘电梯去了12层。
走到任南逸房门外,朱宇抬手又犹豫,没能按下门铃。
哥已经和那个女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引得朱宇浮想联翩。
不过是个只见过一面的粉丝,朱宇不懂任南逸为什么急着要把她带回自己房间。
他一向觉得任南逸不是那种人,可他今天举动着实怪异。
难道涂个口红还能一见钟情了?
就算真是一见钟情了,也不用这么猴急直接领回房间吧……
唉,哥今天一整天都很怪,朱宇真的头大。
在房门外徘徊了一会儿,朱宇深吸一口气,还是按下了门铃。
出乎他意料,门很快被打开了。
朱宇下意识打量了一下任南逸的衣着,还是他采访时穿的那套衬衣西裤,整整齐齐,连一颗扣子都没开。
抻着头往里望,朱宇看见那位粉丝女孩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衣服也穿得好好的,坐姿端庄,无波无澜,似乎正在沉思。
朱宇松了口气。
哥果然不是那种人。
任南逸撑着门不耐烦了,“看什么呢你?有事快说!”
“哦哦。”朱宇回神,“我就是问问哥你晚上吃饭吗,吃啥?我给你买。”
任南逸现在没胃口,他刚想回绝,就听到肚子咕噜叫的声音,震天响。
这绝对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任南逸回头,看见容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捂住可怜的胃肠。
容汐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任南逸嘴角抽搐了一下,冲朱宇道:“去酒店餐厅订个包厢,两位,我马上下去。”
“哦好的!”
朱宇离开后,容汐看向走回起居室的任南逸,问道:“所以,朱宇不认识我,也是由于历史改变的原因吗?”
任南逸在她对面坐下,点头道,“其中是什么原理我也不清楚,反正现在除了我,没人记得原来的历史,也没人记得现实中的你。”
容汐垂眸,心情有些复杂。
刚刚,她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任南逸解释了一遍,她也从任南逸那里得到一些消息,有好有坏。
好的是,历史确实改变,她不必背负污名死于非命,任南逸也终于相信她是真正的容汐。
坏的是,她改变历史的同时,也导致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像朱宇这样,记忆被篡改。
容汐问道:“那你呢?我看《南温丽歌》的戏本似乎也改变了不少内容,这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任南逸抬眸,瞧见她眸中的惭愧和担忧,任南逸顿了一下,转开了目光,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影响,重背一遍台词罢了。”
关于档期推迟的事,任南逸没说,也不想说。
只是即便如此,容汐的愧疚感还是加深了,“……抱歉,这些日子原本已给你添了诸多麻烦,结果来不及感谢,就又一次连累了你和你的朋友。”
她眉间微蹙,眸中盈满歉意道:“亏欠你的恩情,我愿意……”
容汐原本想说她愿意尽己所能补偿他,但转念一想又感到沮丧无力,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尚且事事都要依靠于他,又拿什么补偿呢?
任南逸瞥了她一眼。
“愿意什么,以身相许?”
第24章 古籍
任南逸哼哼一声, 翘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想起刚刚发布会上给她涂口红时的样子,他鼻孔出气, 她不是嫌弃他吗?
“这……”容汐一愣, 眼帘微垂,长睫有些为难地扇动了一下, “倒是不行。”
任南逸脸一僵。
所以他这是又被亲口嫌弃了一遍?
任南逸此刻真想啪啪甩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问的什么鬼问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重重地啐了一声:“谁要你行?傻啦吧唧的!我还嫌弃你呢!”
容汐不懂他突然的暴躁, 既然都不行,那不正好?
虽是不解, 但她也不敢多说再惹他不快, 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
任南逸白眼翻上天,和这古板的女人简直无法对话。
他抓起沙发上的风衣大步走向门口,“不聊了, 吃饭去!”
打开房门, 任南逸回头瞅一眼还坐在沙发上发愣的容汐, 道:“走不走?不吃拉倒!”
容汐赶紧点点头跟上,心中暗叹, 这男人变化莫测的暴躁脾气, 简直比圣意还难揣测。
酒店中餐厅的贵宾包间位置幽静隐蔽, 落了座,任南逸拿过菜单看了她一眼, 容汐直接道:“我吃什么都行。”
这女人一贯这样, 任南逸也懒得问了,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口味传统的招牌菜。
席间,因为各怀心事, 两人都吃得不香。
容汐盛了碗鱼汤,手执汤匙心不在焉地在碗里转了几个圈,将浮在面上的油花撇开,低头有一勺没一勺地喝着,心里寻思着之前在任南逸戏本上看到的那些被标记出来的台词。
她抬眼看向任南逸,却正好撞上一直瞧着她的那双眸。
任南逸皱眉,“有话就说。”
容汐停顿一下,道:“我想问,你在那戏中饰演的是二殿下李庭绪吗?”
“嗯。”
“那他就是南温太宗?”
容汐隐约记得以前任南逸和朱宇聊天时,曾提到任南逸在新戏中饰演的是男主角,那么纳唐丽儿为妃的人应该就是李庭绪。
对面的人又“嗯”了一声。
容汐突然间就松了口气。
任南逸抬眸盯她,“李庭绪对你很重要?”
容汐想了想,点点头:“二殿下是皇后娘娘最重要的人,也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顶灯暖光照亮她的一潭黑眸,里面盛满清澈的忠诚和认真。
任南逸没说话,心底却生出些烦闷。
容汐个人相关的历史记载并不丰富,任南逸即便查阅了一堆资料,对容汐在南温的人生点滴也所知甚少,甚至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很难拼凑全。
关于容汐与皇后、李庭绪的关系和过往,他只知道容汐当上司宫令之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再多的便无从得知了。
容汐眼里盛满的故事,让他感觉自己即便和她面对面相坐,却也好像相隔无数山川星辰之远。
那些与皇后与李庭绪相关的一切,才是她人生故事的主线。而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个在角落一闪而过的龙套吧。
任南逸感到些许的失落和不爽。
明明她已经把他的人生激起轩然大波,而他对于她,好像并不重要。
容汐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神色,道出她这次来找他的主要目的:
“……关于皇后娘娘和二殿下,我有些事情想要知道,今天我去了一趟图书馆想要查阅古籍,可我没有身份证,办不了借阅卡,请问……”
容汐顿住了,亏欠他的恩情无以为报,又再一次索求他的帮助,着实让她心中倍感惭愧。
容汐觉得,对于他而言,她大概是个隔了一千年的陌生人,他没义务一再关照她。
果不其然,任南逸脸色更臭了,莫名其妙的抵触情绪并不加掩饰。
然而他低头塞了口饭,却闷声道:
“知道了,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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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的市立图书馆依旧灯火明亮,只是人声比白日稀落不少,来晚读的人毕竟少些。
任南逸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张借阅卡,和容汐去了三楼的历史文献阅览室。
历史文献阅览室里书籍文字晦涩,一般只有相关专业的研究者会来这里查阅资料。现在这个时间,阅览室里除了管理员再没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