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踉跄着后退两步,摇摇头。
“容汐,你变了。”
奴才的命怎么能和主子相提并论,锦瑟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
“或许吧。”
容汐的声音淡淡地飘散在夜色中,她最终不回头地离开了。
————————————————
第二天,鲍公公没有来找麻烦,但皇后娘娘也没有收回成命。
容汐不清楚皇后是否找鲍公公谈过些什么,她感觉皇后似乎在拖延,想等什么事情结束之后,再做决断。
昨晚皇后只说她做得这些事情,是为了李庭绪,但最终也没有告诉容汐完整原因。
容汐从落云处打听到一些信息。
落云说,鲍公公半月前来找皇后娘娘时,曾提及二殿下去教坊找过唐丽儿,皇后娘娘一听就色变,将殿中婢女都挥退了,落云不知他们后来又详细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又说,这半月在教坊,虽然鲍公公不告诉她任何秘密,但她还是留意到鲍公公经常与唐丽儿接触,还给过她一张药方。
容汐心觉事情有诡。
鲍公公一时不来找麻烦,不代表一直如此。
她若想彻底保护落云,还是必须要搞清楚皇后娘娘与鲍公公之间的秘密,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第二天的夜里,容汐悄悄去了教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女主就能和男主见面啦!
第55章 李庭昭
月色高悬, 宫中已归属夜的寂静,而教坊仍有丝竹之音靡靡传来。
唐丽儿今日依旧被招去亲王府,此时还未归来。
容汐想知道鲍公公给她的药方究竟是什么, 便提前打听好唐丽儿的住处, 趁着夜色悄悄摸了过去。
倡伶的住处着实破旧,门上的闩都坏掉了, 也没人会来给她们修理,倒方便容汐摸进屋里。
她没敢点灯,好在今晚月色明亮, 借着月光,容汐在她屋子搜寻一番, 果然发现一包药粉, 看余量,似乎已经用掉了不少。
这药粉白白沙沙,没有气味, 看不出是何种药材。
来之前, 容汐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不明药方, 唐丽儿日日侍候李庭昭身边,李庭昭如今突患重病, 这些事情串连起来, 她很难不往阴谋的方向去想。
就如观天阁一事, 史册只记录了事情的表象,容汐不知李庭昭病逝一事背后, 是否也有后人不得而知的隐情。
她以前决不会相信皇后娘娘会行阴毒之事, 但李庭绪的狠绝手段她已经见识过一次,皇后娘娘如今为了儿子,或许也已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但她心底深处, 依旧希望这些都是假的,是她错怪了皇后。
容汐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只茶盏,倒上水,将一撮药粉撒入其中。
药粉很快融于水中,消失不见,容汐拔出发髻上的银簪,将簪尾插.入水中,出乎意料,银簪并没有变黑。
容汐心中有一瞬庆幸,可理智上,如果此药无毒,一系列事情又很难解释。
这时角落里传来“吱吱”动静,脏乱的环境有老鼠活动也不稀奇。
容汐斟酌了一下,将桌上剩的一点米渣放到墙角,又将一小撮药粉洒上,便缩到一旁静待。
老鼠很快闻着味过去了,容汐瞧它吃了那米渣,没过一会儿就浑身抽搐着死掉了。
冷冷月光透过破碎的纸窗,惨淡地洒在角落里的尸体上,它似乎也在昭示着某个人的命运。
容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
亲王府,夜。
唐丽儿端着刚刚煮好的汤药,走到李庭昭房门外,公公拿银针试了毒后,才挥手放她进去。
病榻上的李庭昭脸色蜡黄,双颊消瘦,眼眶凹陷,已经没了青年人的神采,可在见到唐丽儿的一瞬,他的眸中还是泛出光来,唇边绽开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殿下,药煮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唐丽儿努力撑起微笑,在李庭昭身边坐下,执起汤匙送到他的嘴边。
“咳、咳……丽儿,辛苦你了。”
李庭昭咽下苦涩的药汤,心中却是甜的。
只有他病着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温柔地陪伴他,照顾他。
这半个月的日子,是他最宝贵的时光。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病痛都不算什么了。
李庭昭永远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唐丽儿时,她那比春日桃花还要明媚的笑颜,女孩活泼跳脱的模样,就是传说中的桃花仙吧。
宫中的花儿总是死气沉沉的,但她却如此鲜活,让他的心也跟着鲜活起来。
李庭昭从小就对江山社稷一点兴趣都没有,可父皇说,他是要君临天下之人,要稳重,要好好读书。
遇见唐丽儿之后,李庭昭总是想,要是有她陪在他身边,即便一辈子要待在这沉闷无趣的皇宫中,日子也不会难熬了吧。
如今他这样子,恐怕不能做君临天下之人了。
呵,也好,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李庭昭枯瘦的手缓缓握紧唐丽儿的手,眸中满含幸福的希翼。
“……丽儿,等我病好了,就算会被父皇贬为庶人也无所谓,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我们一起游山玩水,一起找世外桃源隐居,比在那皇宫中自在快乐多了!”
“咳咳……我会让你幸福咳咳……咳咳……”
李庭昭突然剧烈咳嗦起来,话还没有说完,一口血便喷了出来,紧接着越咳越多,鲜红的血很快沾湿了衣襟,也溅染了唐丽儿的手。
门外候着的太医听到动静,立马跑进来急救。
一时人荒马乱,李庭昭握住唐丽儿的手就在这混乱中被冲散,唐丽儿被挤到人群之外,手上滚烫的血正在变凉。
她愣愣地望向躺在病榻上的人,手指不住地颤抖。
她最恨的人终于要死了,她却没有感受到报复的快感。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声音。
“我会让你幸福。”
唐丽儿颤抖着,心中只剩迷茫和空洞。
————————————————
容汐将她来过的痕迹收拾干净,沉重地离开了教坊。
事情已经很清晰了。
唐丽儿欲暗杀李庭昭,且很可能是受到李庭绪的指使。
鲍公公探得秘密,便去向爱子心切的皇后娘娘交易,他提供毒药,协助唐丽儿行动,以此讨要好处,而好处就是落云。
皇后娘娘同意了,在她眼里,为了李庭绪,一个奴才的牺牲,不值一提。
在残忍的真相面前,她这些年坚信的人和事,好像全部崩塌。
又或者她坚信的一切,原本就是这幅模样。
只是如今她变了,变成这个时代的怪胎,变得无法接受吃人的规则。
教坊位于皇宫西南角,容汐从这里回毓秀馆会路过演武场。
此刻亥时已过,按理说演武场不该有人的,可她路过时却听见了人声。
是两个男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其中一人声音极为熟悉。
是李庭绪。
容汐忙躲进一旁树丛后。
她并不是想偷听他们说话,只是若她现在走过去,很可能会被李庭绪发现,李庭绪见她大晚上从教坊方向回来,他一定会怀疑的。
容汐一是不想节外生枝,二是此刻也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索性想等二人离开后再走。
二人站在角落,天色深沉,李庭绪身披斗篷,若不是容汐熟识他的声音,倒根本瞧不出他是谁。
而另一人身形更为高大健壮,从隐约的对话中判断,此人应该是禁军都尉陈远。
陈远:“臣刚刚接到通报,大殿下已于今夜病逝,消息应该马上就会传到清心殿。”
李庭绪:“比计划快上许多,如此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陈远:“陛下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但以防万一,臣也已经依您吩咐安排好了一切,禁卫全体待命,若您有需要,全听指……”
这时,一阵大风吹过,扬起了容汐月白色的衣裙,稍稍从树丛后露出了一点边角。
容汐立马将衣裙拢住,但或许是月白色在夜色中太显眼,又或许是陈远和李庭绪的视线凑巧瞥向这边,陈远的话声立刻止住了。
容汐屏住呼吸,心道不好。
李庭绪将斗篷遮得更严实些,只低低对陈远说了句“不留”,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陈远则警惕地向容汐这边缓缓靠近,手已经按在腰间佩刀上。
千钧一发之刻,陈远抽刀,刀影如疾风般向树后砍去。
唰唰一地落叶,却也只有落叶。
刀影扑了个空,陈远往树后一看,什么人也没有。
陈远皱眉,就在他以为刚刚看到的月白色只是眼花的时候,一瞥却发现他泛着寒光的佩刀上,有血。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前两章皇后为什么同意鲍公公的要求,是因为以皇后的立场和价值观,这是最省事的办法。
大概是我那章表达有点问题,没体现出这层意思,第五十三章 我已经小修了一下,并且在作话里稍作解释,有疑问的铁汁可以往前翻翻看_(:з」∠)_
另外要说一下的是,在皇后的价值观里,落云一个奴才,为主子的利益短暂地牺牲一下自我,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她甚至都没有预料到容汐会因为这件事愤怒。
因为容汐如果不是遇上任南逸,在上巳宴的时候,她也会选择牺牲自己性命保全皇后的名誉。
不要对古代人尤其是封建统治阶级的价值观抱有太高期待啦
当然,铁汁们对剧情有各自的理解都没关系,看你们讨论和脑洞都很有趣!
第56章 重逢
再睁开眼, 容汐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高楼大厦,彻夜不灭的霓虹,川流不息的马路, 以及不远处商业广场上行人吵闹的嬉笑声。
容汐上次是在拍摄《南温丽歌》的影视基地附近穿越离开的, 所以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手臂处疼痛传来,她侧目一看, 靠近肩头的衣袖已经划破,血迹渗了出来,将月白色的布料染红。
刚才情急之下为了保命, 她再次触动了玉佩机关,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被陈远的刀锋划伤了胳膊。
胳膊能动, 应该没有伤及筋骨,但实在疼得厉害,血也越渗越多, 伤口并不浅。
容汐撕下裙摆里衬布料, 咬牙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然后她从无人的小巷里走出来,走到对面广场, 想寻求帮助。
不知是不是她身穿古装又身形狼狈的原因, 容汐总觉得周围路过的人都在看她, 交头接耳,神情还颇为兴奋。
这时有两个年轻女孩鼓起勇气走上前, 满脸惊喜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姐姐, 你是不是演《南温丽歌》的容汐呀?我们好喜欢容汐哦!”
容汐一愣,才想起现代已经过去半年时间,现在是冬天, 任南逸说过的,《南温丽歌》会在冬天播出。
只是她没想到电视剧的传播力度会如此广大,路上随便都能有人将她认出来。
容汐不知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粉丝,她只能摆摆手,“不,我不是。”
“不是吗?你和她长得好像!”
两个女孩似乎不太相信:“我们听说今天《南温丽歌》主演会在影视基地那边录综艺,小姐姐你不是来录综艺的吗?”
她们打量了一眼容汐的古装,胳膊上好像还受伤似的,这肯定是为了录节目的装扮嘛。
马路上,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遇上红灯,缓缓停在路口。
任南逸刚刚结束综艺录制,正乘车往家返。
正前方刺眼的红灯闪烁,任南逸有些疲惫地歪坐在后座上,偏头往车窗外随意地扫了一眼。
不远处的广场上围了许多人,人群有些雀跃兴奋,不少人还在拿手机拍摄,而被围着人群中间的,似乎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孩。
那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想要离开,却挤不出人群。
只是随意一瞥,任南逸的目光落在那女孩身影上,瞬间便定住了。
即使看不见她的脸,那身影也早已刻进他心上,日夜在脑海中反复。
因此只一眼,他便知道是她。
容汐原本就因受伤而浑身无力,又被人群熙攘拥挤,她只觉脑袋都变得混乱昏沉,脚步踉跄。
突然,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被其他更瞩目之人吸引,连喧嚣声都暂停了一瞬。
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惊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任南逸!!”
容汐还来不及回头,手腕便被一只炙热有力的手扣住,轻松便将她拽到了他的身边。
“跟我走。”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热度,和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容汐的心好像已经养成习惯,他一在,她就突然感到踏实。
一时间,她鼻尖有些酸涩,耳边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只乖顺地被他牵着,被他护住走出人群,被他带上了车。
黑色保姆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围观路人还在原地激动。
车上光线昏暗,朱宇惊讶于消失半年又突然在大街上出现的容汐,有一肚子好奇想问。
他相信任南逸也一定有许多话要问,刚刚在街上看到容汐,他着急忙慌地就追下车,生怕她再消失似的。
于是朱宇的眼神不停地透过后视镜张望,等他俩说话,可后座气氛却安静的古怪。
容汐坐在后座后排,低着头不说话。
任南逸自从把她救上车,也一改之前焦急模样。他坐在后座前排沉默不语,梗着脖子看向窗外,就是不看容汐,唇紧抿成一条线,像是在赌气。
这女人之前一走了之,任南逸有一肚子气和委屈没地撒呢,他不能对她热情,要等这女人好好解释,他再考虑要不要原谅,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