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等了半天,他不说话,那女人也不说话。
急得他抓心挠肝!
任南逸没辙了,他不回头,冲身后道:
“喂,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后面没动静。
他皱眉,终于回身朝容汐瞥了一眼。
正巧路灯昏黄的光从窗口划过,将容汐沉默的身影照亮一瞬,任南逸发现她额头冒汗,面色苍白,眉间皱起,神情有些压抑的痛苦。
他一愣,视线再往下,才看到她手臂处渗出的红色。
任南逸心中一紧,忙起身扶住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受伤了!”
那红色血迹越渗越多,容汐微微掀动眼帘,眼前是任南逸焦急的眼眸。
她想对他说什么,可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轻,身体终如断线的风筝,无力地向他怀中倒去。
任南逸一下子慌了神。
他抱紧怀中发冷的身体,冲朱宇喊道:“快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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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李庭绪寝宫。
他手中攥着字条,是陈远刚刚派人给他传回的话。
“捉拿失败,不知何人。刀上有血,人却凭空消失,是否追查?”
凭空消失。
李庭绪微讶。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到了她。
这世上真的有能凭空消失之人吗?
李庭绪不信她是妖女,但心中还是生出了疑问。
而且陈远说刀上有血,如果是她,那她受伤了吗?
李庭绪眸中划过一丝紧张,立刻派人去了毓秀馆。
随从很快来报:“司宫令并不在毓秀馆,与她同住的宫女落云也不知她去处。”
李庭绪皱眉,后悔当时让陈远直接灭口。
若真是伤到了她,她能去哪里?
凭空消失,她又会消失去哪里?
随从见李庭绪久不说话,便问:“殿下,陈都尉那边要如何回复?”
李庭绪眸中颜色渐深,只道:“此事他不必继续追查,也不许对外宣扬。”
随从有些惊讶,犹豫道:“……可是,若真如陈都尉所言,此事可能涉及妖术,殿下当真……”
那字条被李庭绪凑近烛火,转瞬便化成了灰。
“我自有决断,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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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陵市立医院,深夜的单人病房里十分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点滴的声音。
容汐躺在病床上,还在昏睡。
任南逸将点滴流速调慢了些,又轻柔地抬起她插着针管的手,将腋下被角掖严实。
半年未见,他握着她的手,总觉得消瘦了。
医生说,她的伤口应该是由刀剑一类锋利物造成的,伤口没有伤及筋骨,经过处理后已无大碍,昏迷只因一时失血以及精神紧张过度疲劳导致,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朱宇付完各种医疗费用回来,手机屏幕上的阿拉伯数字已经跳动到凌晨1点。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他看见任南逸搬了把椅子坐在容汐床边,笨拙又仔细地梳理着她额前被冷汗沾湿的碎发。
朱宇轻手轻脚走进病房,在任南逸身边问道:“哥,很晚了,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而且这有医生照顾,你要不回家睡会,明天再来吧。”
任南逸今天早上5点就起床去综艺录制,这种户外类型综艺又格外消耗体力,接近24小时连轴转,朱宇瞧着他眼底的青黑,知道他也很累了。
任南逸一动不动,“我再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明天中午才有行程,你到时候直接来医院接我。”
他决定的事,朱宇明白是劝不动的,于是只能答应,悄声离开。
清晨的曦光穿过轻薄的纱帘,在容汐的脸上落下金色。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和白色病床。
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而仍然无力的手,此刻正被温热包裹着。
容汐微微侧头,看见这一片白色之中的黑色身影。
任南逸披着黑色的羽绒服,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他一头黑色短发有些凌乱,眉眼微皱,睡觉都像在赌气似的。
不知是不是梦见了不开心的事情,任南逸眉头皱得更紧些,手上也更用力的握住容汐的手。
容汐手背上还贴着透明胶布,下面隐约有个红色针眼。许是任南逸握得太紧,她有点难受,就轻轻动了动手指。
这一动,任南逸便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一对上容汐的目光,任南逸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容汐摇摇头,“还好,但是你手压到我的针眼了,有点难受。”
任南逸一愣,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紧握着她的手。
他耳尖一红,匆忙松开了手。
身为被她欺骗抛弃的男人,他决意在她面前表现的冷淡一点,这怎么还拉上手了?
这、这不行!
他唰地踢开椅子站起身,板着脸轻咳一声。
“我去买早餐。”
容汐心知自己之前欺骗了他,一走了之,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本无脸面再见他,如今却以这幅模样依赖于他,她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容汐稍微坐起身,冲走到门口的他轻声道:
“这次,谢谢你,之前……对不起。”
任南逸脚步一顿,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不想再听你说对不起。”
任南逸推门大步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容汐望着窗外冉冉升起的红日,渐渐攥紧了手心。
她还能拥有再次选择的机会吗?
如果她做出选择,他还愿意接受她吗?
20分钟后,任南逸拎着塑料袋回来了,将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放到病床的小桌板上。
“医生说你现在要吃些清淡好消化的,吃吧。”
任南逸将勺子放到她面前,然后端起自己的粥猛喝几口,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可他要是能控制住自己,就不至于大半年走不出失恋情伤了。
任南逸的眼睛还是悄悄瞥向她,只见容汐因为右胳膊受伤还不太敢动,只能用左手拿勺,又因身体虚弱,手有些微抖,动作就不太方便,半天都没喝上一口。
任南逸叹气,他说过要冷淡一点的。
可是,手不听话,已经先一步行动。
他夺过容汐手中汤匙,端起她面前粥碗,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送到了她嘴边。
容汐一双美目怔怔地看着他。
任南逸红着耳朵,板着脸。
“看什么,张嘴。”
第57章 火锅
粥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氤氲在二人之间,热得二人都双颊微红。
喂她喝完粥,见她精神好些了, 任南逸瞥了一眼她胳膊上的伤口, 忍不住问道:
“你一走了之,就是为了把自己伤成这样?”
她离开他, 如果过得好也就罢了。
可看她这模样,这半年她一定过得不好。
任南逸心中又气又疼。
容汐喝了粥,胃里暖了许多, 心里好像也生出了勇气。
“这半年发生了一些事情……”
她捏紧被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道:“……你之前说得对, 每个人都可以做出选择,即使是我,也可以选择活着的模样。”
她抬眸, 眸中满是紧张地看向任南逸。
“如果我现在说, 我想留在现代, 想开始新的生活,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任南逸僵住, 眼睛盯着她直瞧, 也不回答。
容汐十分不安, 她已然是失信之人,即使任南逸不愿意再接受她, 她也能够理解。
理智上是这样的, 可她的心却揪着,害怕他说出“不”字。
她一向认为自己不害怕孤独,可如今她却害怕了, 害怕他的目光不再看向她,害怕他不再愿意陪在她身边。
容汐心中苦笑,她大概真的是个自私的坏女人吧。
明明伤害了他,还贪婪地想从他的怀抱中继续索取温暖。
长久的安静,就在容汐以为任南逸要以沉默拒绝她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接受。”
容汐:?
她的脸颊渐渐爬上红晕。
而任南逸说完这话,脸红的比她更快。
他本该高冷地欲擒故纵一下,可喜悦来得太突然,脑子罢工,嘴就先动了手。
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出来了?
显得他好像很好哄似的。
好丢脸。
任南逸装模作样地避开视线,“咳,我开玩笑……”
话音还没落下,他的唇上已经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像羽毛拂过他的心尖。
任南逸蓦地看向眼前的人,容汐红着脸,抿着唇,日光在她眸中落下莹莹光亮。
“我当真了。”
任南逸呼吸一滞,心中的躁动再也按捺不住。
他扳过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不似容汐羞涩的轻吻,他的吻霸道又深入,放肆宣泄着思念和欲望,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他的身体中。
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唇舌交缠之后,任南逸稍稍松开她的唇,双手捧起她的脸,将额头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四目相接,他眉间眼底全是笑。
“我接受了。”
“再骗我,下次就不是亲我一下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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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容汐出院了。
虽然答应他留在现代开始新的生活,但并不是立刻,还是要把南温最后的牵挂了结。
盛文帝即将病逝,距离李庭绪正式登基还有三个月守孝期。
这三个月既要操持先帝葬礼,又要筹备新帝登基,宫中事务一定非常繁忙。
容汐准备等三月守孝期过去之后,再面圣求请,准她辞官归乡。
这样,既能和史册所载的“徽和元年,一月,容氏退”相符合,不改变历史,同时,辅佐二殿下走完登基前的最后一段路,也算她对皇后娘娘七年恩情的最后还报,给这份主仆之情画上一个完整句号。
另外,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她也得把落云的未来安顿好。
容汐把这个计划和任南逸商量,任南逸虽然一分一秒都不想她再回南温,但为了她心里能不留遗憾,还是同意了。
但同时,他也提了个条件。
去年七夕她答应却又食言的事,要补上。
冬天的时候,一起吃火锅,一起看《南温丽歌》首播。
现在首播赶不上了,但大结局还赶得上。
容汐笑了,点头答应。
于是出院第一天,任南逸把她接回他的公寓。
仔细想想,离她第一次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
公寓里没变样,桌上火锅的殷殷热气给这间豪华的房子更添几分家的温暖和幸福。
火锅是任南逸提前订的海上捞外卖,容汐挺惊讶的,现代的外卖还挺厉害,连锅都能送来。
任南逸将火锅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两人背靠沙发,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电视里正在播《南温丽歌》大结局,火锅咕嘟着食物的香气。
任南逸今天快乐得像单纯的小狗,眼睛亮晶晶地给容汐一个劲夹菜。
“医生说你这些天不能吃辣,我点的清汤。”
“爱吃牛肉还是羊肉?”
“虾滑好吃,给你多盛。”
“毛肚要么,豆腐要么,土豆要么?”
任南逸像是在喂猪,反正什么都要给她盛点,容汐的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容汐第一次吃火锅,吃得额头冒了汗。
任南逸说得没错,冬天确实很适合吃火锅,玻璃窗外天寒地冻,容汐却浑身暖洋洋,暖到心里。
只是任南逸实在盛太多了,容汐使劲吃,最后碗里还是剩下了。
任南逸倒也不介意,见她撂筷子吃不下了,就把她碗里的夹到自己碗里,依旧吃得很开心。
电视里传来抒情插曲,戏中的李庭绪和唐丽儿有情人终成眷属,红妆嫁衣,大婚良宵。
看着戏中二人深情对视,容汐心中有些复杂。
史册只记录事情的表象,而后人的想象则更美化了残酷的现实。
所谓才子佳人,两情相悦,都是一场空。
真正的李庭绪不爱唐丽儿,只把她当成棋子利用。
真正的唐丽儿,或许此生都不知害她入地狱的人,是她最爱的男人。
任南逸见容汐盯着电视,脸色不大好,以为她是想起在南温不开心的事。
这几天,容汐有向他解释半年前突然一走了之的原因,以及这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她说得很简单,任南逸觉得她只挑了一些比较温和的事情告诉他,至于那些更痛苦更黑暗的因果,她不想提,任南逸也不多问,他不想她再回忆那些没有光的日子。
她的未来,他会给她光明和幸福。
任南逸瞥了一眼电视里他和白璐相拥依偎,也觉得辣眼。
拍得时候入戏了,倒没觉得什么,等出戏再看,和不喜欢的女人卿卿我我,实在尴尬。
而且最后这段剧情里容汐已经下线,没她镜头,任南逸更不想看了。
“这结局没意思,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