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结论就是,那女人是玩密室逃脱的高手,能凭空消失……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家里凭空消失,搞得任南逸今天一上午都心神恍惚。
“哥,咱们不会是撞鬼了吧!?”
朱宇突然一脸惊恐,“你想想,那女的是不是白衣飘飘,黑直长发!?”
越想越像,朱宇瞠着大眼,笃定道,“还说什么自己是容汐,是一千年前的女官,我看她就是那女官的鬼魂!”
“鬼魂还能做CT?”任南逸斜了他一眼。
容汐的病例单子还在他手里呢。
朱宇一噎,抓抓刺头,胡乱道,“那就是妖怪,千年老妖怪,反正不是什么吉利玩意儿。”
任南逸飞给他一个白眼,“闭嘴吧,吃你的饭。”
朱宇闭嘴了,任南逸心不在焉地扒了两口饭,想着下午还要彩排,不能总是让那个女人在自己脑子里转悠。
闷气一叹,他晃晃脑袋,恶灵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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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姑姑,回神啦。”
眼前有只手晃了晃,容汐一愣,从思绪中出来,“嗯?”她看了眼落云,问道,“怎么了?”
饭桌上,落云指指她手里的筷子,容汐低头一看,原本筷子上夹着的豆腐,此时已经断成两截,掉到碗里去了。
“姑姑今日有心事?”
容汐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昨晚……的梦罢了。”
“梦?什么梦能让姑姑如此牵肠挂肚?”落云好奇地眨了眨眼。
容汐低头若有所思,“你说,这世上是否当真有桃源之境?屋舍不用烛火,却能于夜中亮如白昼,车舆不假畜力,却能日行千里,稳若泰山?”
听了容汐的话,落云不由得笑出了声。
“奴婢读书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桃源,但奴婢觉得姑姑说的这些,怕是要去神仙住的地方才能有吧。”
落云嘻嘻一笑,“姑姑昨晚做梦,可是梦到神仙了?哇,神仙什么样子啊?是不是白衣飘飘,仙气缭绕?”
神仙?
容汐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任南逸的样子。
呃……哪里有什么白衣飘飘……
分明是黑不溜秋,破破烂烂,像个土匪。
容汐不由失笑,摇了摇头。
神仙可不能是那副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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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用完午膳,容汐带着落云出了门。
上巳宴在即,下午还有许多事情要最终督查一遍,容不得耽搁。
“先去尚服局,看看香膏准备的如何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依古礼,是祓禊的日子,即是于水滨举行祭礼,濯洗污秽,祛除不详。
然自魏晋后,上巳节则逐渐演变为水边宴饮、郊外游春的佳节了,文人雅客乐在此日呼朋小聚,行曲水流觞之雅事。
当朝盛文帝喜宴饮,每年上巳节临水设宴已是惯例,但祓禊的古礼也未废止,在临水宴饮之前,皇帝会携后宫妃嫔行沐礼,而这香膏,便是嫔妃们沐礼时要用的重要物事。
香膏由十二种珍贵香草油膏制成,其中尤数一种名作“巫山香瑶”的香株最为名贵。
巫山香瑶只生于灵州巫山一地,难养活,收成少,但其花香幽雅馥郁,更有神话传说,言其是神女瑶姬所化之仙葩,养天地日月之光华,不仅可祛除邪祟,更有美容养颜、葆驻青春的功效,故而甚为珍稀,价值千金。
若论平时,香膏沐品皆由尚服局制作管理,尚服全权负责。但由于上巳沐礼的重要以及巫山香瑶的珍贵,上巳节的香膏除了由尚服局承制外,皇后娘娘为防疏错,又另派司宫令督制,直至礼成。
因此,容汐对香膏的事格外上心些。
不过,尚服赵灵蕴心灵手巧,制作香膏经验老道,品性也是信得过的,这些年来未有差错,容汐对她做事还是比较放心的。
琐事繁多,时间紧迫,容汐加快了脚步,以至于经过馨兰馆的时候没注意到馆门边上,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哎呦!”珍儿揉了揉被唐丽儿后背撞到的鼻尖,“唐姐姐,你怎么又退回来了?”
唐丽儿拽着珍儿的手将她一同拽到馨兰馆朱门后面,压低声音没好气道,“容汐在外边呢,我不想见她,还要行礼。等她走远了我们再出去。”
见唐丽儿如此讨厌容汐,珍儿低低“哦”了一声,想起昨晚唐丽儿说的计划……不由得还是有些担忧。
“唐姐姐,你真的要那么做啊?”珍儿缩了缩肩膀,“香膏出事,毕竟牵扯到尚服局,若是误害了赵尚服可怎么好?”
“我仔细打听过了,这上巳节的香膏虽是由尚服局承制,但皇后娘娘既派了容汐去督制,她就是头儿,出了事当然是头儿首当其冲担罪,放心。”
唐丽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瓷瓶,略带得意地掂了掂,“再说这杜兰香仿制的香膏我都搞到了,此时若是放弃,岂不白白浪费我的银两?”
宫里时兴的东西,京城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素来喜欢效仿,所以每到上巳节的时候,宫中的香膏,民间也有仿制。只是真正的巫山香瑶价高难求,所以商户大多以香气类似但便宜多见的杜兰香代替,仿制假货售卖。精制者,甚可以假乱真。
唐丽儿今早刚刚托人买来这假货,可花去不少银两呢。
“可是……”珍儿看看那小瓷瓶,唯唯诺诺道,“我们把安美人的香膏换成假的,万一害出了人命……”
听说安美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是从不含任何杜兰香成分的,太医说是和她体质相克。
“害出人命?怎么可能。”唐丽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这杜兰香虽是便宜货,但也不是什么坏东西,民间许多人都用此物入药,那可是活血化瘀的好方子。”
“至于安美人体质相克这事……”唐丽儿狡黠一笑,“我打听过了,只不过是身上会起些红疹子罢了,害不了命,也就是痒个几日。她不识好人心,受点苦也是活该。”
“那……这事若是成了,司宫令会被如何责罚啊……”
“怎么?”唐丽儿斜了一眼珍儿尚红肿的脸颊,“她打你打那么狠,你还同情她?”
“不、不是……”珍儿低下眉眼,揪着衣角嘟囔道,“我只是觉得司宫令还给咱们送了太医院的伤药,她应该也不是太坏吧……”
“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忘了疼?她就专骗你这种傻子。”
唐丽儿抱胸,懒得再教育珍儿,她眯了眯眼,回想起昨日羞辱,心中不由愤愤。
“哼,说我是废物,我倒要看看她容汐有多大本事,能一辈子不出错呢?”
第7章 趣闻
见唐丽儿如此说了,珍儿自知劝不住,只得打住这个话题。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罐,递给唐丽儿道,“对了姐姐,今天上午大殿下来馨兰馆给你送了伤药,但你当时不在,大殿下便托我转交给你。”
珍儿看着唐丽儿红肿依旧的脸,道,“你不愿意涂司宫令送来的伤药,要不就用大殿下的吧。”
唐丽儿看也没看那瓷罐,直接塞回了珍儿手里,“不用了,我揉鸡蛋消肿就好。你代我去向大殿下道谢,退回去吧。”
珍儿拿着瓷罐,心中一叹,默默为大殿下悲哀三秒。
大皇子李庭昭素来对唐丽儿上心,情意深重,只不过唐丽儿似乎一直不为所动。
旁人不知缘由,但珍儿日日跟着唐丽儿做事,心里自是清楚。
唐姐姐的芳心,是另有所许。
“可明日是上巳宴,二殿下也会进宫,姐姐你的脸一直肿着……”珍儿默默道。
唐丽儿一愣,摸摸自己还是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腮帮子……
放下手,她讪讪一笑,默默从珍儿手里又拿回了药罐。
“……那我还是用吧。”
说话的功夫,容汐早已走没影了。
瞧着讨人厌的终于不见了,唐丽儿便从馨兰馆朱门后面走了出去,这一走出去,却正好和一匆匆走来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唐丽儿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是尚仪局的尚仪,程清茵。
“程姐姐,为何走得这样急?”唐丽儿扶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的程清茵。
程清茵年纪约莫二十六七,眸如春水柔,身若扶风柳。
她站稳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贵妃娘娘急着叫我过去,我这眼前没看路,差点撞到妹妹,真是对不住。”
唐丽儿好奇问,“这么着急,是贵妃娘娘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关于明天上巳宴的一些照例询问罢了,只是贵妃娘娘今日似乎心情不佳,我不敢再惹娘娘不快,才不敢怠慢。”
唐丽儿一听是这样,不由脱口道:“我看贵妃娘娘十日里头倒有九日心情都不佳。陛下那么宠爱她,也不知道她一天天的都在烦些什么。”
这后宫里,论位分,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最为尊贵,但若论荣宠,三千佳丽,无一人能比得上贵妃。
唐丽儿不懂,能得夫君如此疼爱,贵妃还有什么不满。
程清茵轻轻一叹,只柔柔道,“娘娘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奴才能揣测的,受着便是了。”
见程清茵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唐丽儿忍不住感叹道,“这宫里,也就数姐姐你性子最好最柔和,换做是我,怕是受不住这些娘娘们的脾气。”
“妹妹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程清茵小心询问。
唐丽儿也没掩饰,噘着嘴低头不说话。
程清茵轻叹,柔声劝慰道,“唉,姐姐知道你进宫时间短,以前又是在宫外自由惯了的,但现在进了宫,姐姐劝你还是要收敛些脾性,不然日子久了,总会吃苦头的。”
唐丽儿抬眼瞧见程清茵关切的目光,不由心暖。
她略带撒娇地摇了摇程清茵的胳膊,“还是姐姐好,我晓得啦。”
“要是姐姐是司宫令就好了,姐姐心肠好,做事也是这宫里最稳妥的,资历更比那容汐深得多,可皇后娘娘偏偏向陛下推举她当了司宫令。”唐丽儿撇撇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程清茵忙拍拍她的手,“好了,以后可别再说这些了,容汐姑姑自然也是好的。”
程清茵不能与她多说,匆匆道别后,又急忙赶往贵妃娘娘的延华宫去了。
唐丽儿看着她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道,“明日若是事成,叫那容汐腾出司宫令的位子给程姐姐来坐,就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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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华宫。
“啪——”尖锐的瓷器碎裂声,划破了宁静的春色,惊起三两彩燕。
“我怎么就生了个如此不成器的东西!”
华丽的宫殿里,气氛如弦紧绷,小宫女赶紧趴到地上收拾茶杯碎片,好不容易弄干净了,坐在榻上发脾气的主儿又摔了一个。
“明日就是上巳宴了,昭儿他不去琢磨怎么讨陛下欢心,偏偏还有闲工夫去给个奴才送伤药!”贵妃恼怒道,“是想明日宴上被陛下冷落,然后又叫那皇后母子出尽风头吗!?”
见主子发怒,婢女珠月忙躬身劝慰道,“陛下素来最疼爱大殿下,又怎会冷落他?还请娘娘安心。”
“安心?太子未立,叫我如何安心?”
珠月的安慰显然不管用,反而还勾起了主子更深的心事。
“自二皇子从芜州返京,朝中那些奸猾老贼天天在陛下面前夸二殿下治水有方,是可堪大任之才。”贵妃狠狠冷哼一声,“这话里,不是摆明了在怂恿陛下立二殿下为太子!?”
贵妃的这个烦恼,倒是不假。
二皇子李庭绪于五年前,被皇帝派往芜州治理洪水。芜州一带,洪灾积弊已久,多年来地方官想尽办法,却也一直没能根治。
二皇子被派去后,励精图治寻找解决之法,如今不仅洪灾病根已拔,连周边州县的农田灌溉问题也借之东风,得以大大改善。
去年年底,二皇子立功返京,誉满朝堂,一时风头无量。
而大皇子呢,在朝臣眼中,文治武略,皆输于二皇子。
见主子火气直冒,珠月拿起绣扇给贵妃轻轻扇着风,她笨嘴拙舌,不敢再多说,只能借此让主子的火气消些。
婢女彩月是个心思和嘴巴都伶俐的丫头,她道,“但陛下不是也没这样做吗,二殿下回京快三月了,除了些钱财封赏,还不是连个王爷都没封,咱们大殿下可早早就被封为亲王了呢。陛下偏心谁,娘娘聪颖,定是看得出来的。”
听了这话,贵妃神色略略缓和,可想了想,她又皱眉。
“眼下虽是如此,可谁知日后陛下会不会变心。”
身为后宫嫔妃,这辈子最终的盼头,不过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贵妃是,皇后也是。
皇帝虽偏爱李庭昭,但他久不立太子,让贵妃心里始终难安。
自年初李庭绪回京,皇后脸上的笑明显多了,看得贵妃心里刺的慌。
她和皇后斗了一辈子了,万不能功亏一篑。
这时,宫殿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幽幽女声,“娘娘不是担心,明日上巳宴上,皇后娘娘和二殿下出风头吗?”
那人影似乎站在那里许久了,只是一直未说话罢了。
贵妃对她的存在并不惊讶,直接问道,“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