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墙外的人做垂死挣扎,拿住自己母女两个要胁援军,贾敏想到了一个就算是自己动手也不会被人发现的主意,命林升等人燃起火把,要是真有人敢冲进来,那就用火把烧人。
真逼到林升等人用火把的地步,贾敏暗中相助一二,别人也只会觉得林升等人的准头好,被烧的人太倒霉。
事态的发展果如贾敏所料,头领听说有援军赶到也慌了神,命令自己带的人务必将贾敏等人劫持了,好做与援军谈判的筹码。
不想顶住了往出泼的热水,不在意还在飞散的石灰,却没有逃过熊熊燃烧的火把,凡是爬过墙来的人,没等落地就被林升等人的火把给招呼上了,无一例外的身上着起火来,那火还邪性,不管怎么在地上打滚都扑不灭。
头领在院墙外听到自己兄弟的惨叫,心里是又气又恼。这时围着庄子的兵士,自觉的收拢了队伍,跑过来与头领汇合。而庄子外头,又出现了一群与这些人铁甲不大相同的兵士,叫嚣着让这些围着庄院的人投降。
“哪儿来的兵?”头领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看衣裳是锦衣卫。”
“锦衣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将军,咱们现在是不是得回去报信,要是让锦衣卫发现山里……”有头脑灵活的,觉得自己这些人不是锦衣卫的对手,还是早点撤离的好。
头领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怎么报信?你们往庄子里一跑,外头都让锦衣卫给围住了,一跑就是把锦衣卫的人引到营里去。”
说话之间,锦衣卫的人已经慢慢缩小了包围圈,喊投降的声音更大了。
贾敏握紧了黛玉的手:“好了,樘哥儿已经请了兵来,不怕了。”
黛玉小脸也一直惨白,还强自镇定的说着不怕。贾敏也没多的时间安慰她,仍分出心神来观察外头的情况:那个头领已经决定鱼死网破,抓住贾敏母女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抓不住贾敏母女,不光他们这些人保不住,便是他们的主子,也不用再做美梦了。
就在头领再次下令让自己的兄弟撞门或是爬梯子的时候,锦衣卫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有人向着这些人高喊:“四皇子已经伏诛,你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头领的脑袋嗡的一下子,不相信的看向喊话之人,却见那人竟是文官打扮,一副马都快坐不稳的架势,不由嗤笑道:“一派胡言。”
那个文官努力在马上坐稳了身形,向着头领喊道:“信不信由你,现在京营已经去围剿铁网山残匪,你们现在还不投降,便是负隅顽抗,等着的是祸延九族。”
头领身后的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眼里皆有挣扎之意。文官趁机道:“你若还不投降,不管是何人拿你,本官都会上奏圣人,算他戴罪立功。”
话间刚落,头领便觉得自己颈间一凉,不相信的看了自己身侧的兄弟一眼,口内已经溢出血来,连句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其身委顿于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剩下的兵士见了,纷纷扔了兵器,跪到地上大喊愿降不已。马上就有锦衣卫的人上来将那些投降的兵士捆了起来,那文官已经撑不住,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被身旁的人直接扶住。
细看掉落马下之人,不是林如海又是谁?
第60章
林如海向扶自己的人道了一声谢:“多谢陈指挥使。”
陈冗一脸平静:“无妨, 林尚书还是快去看看尊夫人是不是平安吧。”这位林尚书, 昨夜突上密折, 备言四皇子可能在铁网山养私兵,请圣人早做决断免成尾大不掉之事。圣人虽察觉四皇子有不臣之心,一直以为四皇子无银无兵,难为大乱。
等见了林如海的折子才知道, 甄家竟悄悄的截留了江南的盐税银子,早已经派人暗中送进了京。圣人自是动怒, 连夜召见了林如海, 责备他不及早上奏。不想林如海也委屈着呢——他刚刚收到自己扬州友人之信,察觉到不好便连夜上奏了。
这下子圣人也坐不住了, 听说林如海在铁网山边有个温泉庄子, 便命锦衣卫指挥使陈冗带人悄悄进庄,查明四皇子养了多少私兵——圣人和林如海怎么知道四皇子的私兵养在了铁网山, 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该问的了。
不想陈冗赶着城门刚开时要出城,就发现了守在城门外的樘哥儿主仆。并不是陈冗认得樘哥儿, 而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 他认得林家的徽记。一问才知道, 铁网山匪类竟想劫持林如海的夫人!
陈冗哪敢怠慢, 直接原路返回向圣人告知此事。圣人当机立断,由暗访变为明剿,务必将四皇子私兵一网打尽。林如海不放心妻女,一定要跟着过来,陈冗也只好把他带上。
这一带才知道, 林尚书刚知天命,已稳坐户部尚书多年,全凭对自己的狠。这一路急行军下来,全程是自己骑马,还没有落后自己身带的锦衣卫分毫。
直到听到林夫人已经脱险,林如海这才差点栽倒马下。陈冗对林如海全无一点嘲笑之意,甚至起了结交之心。就是他家那位连夜回京报信的小公子,陈冗都觉得将来成就不在林如海之下。
林如海哪顾得上陈冗心里如何翻江倒海,自己三步并做两步便走到庄院前,看着院墙下累累的水痕与石灰,还有扔得七零八落的火把,林如海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夫人与玉儿吓成了什么样子。
院门突然开了,林平小心的探出头来,发现林如海惊喜的叫了一声:“老爷,奴才刚才听着是老爷的声音,还当是听错了,不想真是老爷亲自来了。”
林如海哪听他啰嗦:“夫人和姑娘可好?”
林平这时也想起自家的小主子:“少爷半夜带人进京求救,老爷可碰上了?”这要是小主子出点儿什么事,自己万死也难辞其绺。
林如海向他点了点头,已经转身请陈冗进院。陈冗身在锦衣卫,一向对礼节之类不大看重,跟着林如海就要去正房。林平见了本不想说什么,见自家老爷没有阻客之意,强撑着胆子对陈冗赔笑道:“大人还请到偏厅用茶。”
林如海沉吟了一下,要引着陈冗向偏厅去,陈冗却是一笑:“林尚书还是去看视一个尊夫人,你这管家胆色不小,由他陪着我便好。”
林平哪儿知道自己要陪的是一位杀神,见他笑眯眯的说话和气,自己笑得也更灿烂了:“陈大人请,说来我们夜里也拿了几个人,正好请大人一并带回京去。”
听说他们不光没受损失,还拿了几个私兵,陈冗更感兴趣了,也不去偏厅了,直接让林平带自己去看那几个私兵关在什么地方。
等到问完几个夜里拿到的私兵话,陈冗心下有些沉重,想想对林升道:“昨夜那些围庄子的人,你们见了没见?”
林平一脸茫然的摇头:“小的最开始也是听说有人围了庄子,可是直到乍着胆子将这几个人给拿下,也没见人来救,想是那些人见占不到便宜,去别处抢掠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刚才是庄子之前,陈冗也仔细观察过庄子周边的环境,除了庄外有些地方有马踏的痕迹外,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再说这林家能顶到他们来援,已经是出乎意料了,就算是那些私兵跑了,也没有埋怨他们的道理。
贾敏向林如海解释的也差不多——总不能告诉林如海昨夜她气得狠了,火放得大了些,将那些人连人带马烧得灰都不剩,被一阵风给吹得不知飘到哪儿去了吧?
至于陈冗接下来如何四处追查那些失踪的私兵,更不关贾敏的事——事发当日,她与黛玉便被林如海带回了京中。回府后被林如海好生的说教一番,并保证自己下次不管是去哪个庄子,都要有林如海陪同才做罢。
不过要回京前,也是陈冗悄悄的提醒了一下林如海,让他回京最好向圣人写个请罪折子——谁让林如海为了劝那些私兵投降,竟喊出了四皇子已经伏诛的话来?四皇子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你就叫出四皇子已经伏诛,这不是说圣人对四皇子早有杀心?妄测圣意,哪怕你说到了圣人的心坎上去了,还是及早请罪,别让人利用的好。
李升那个敢与乱党勾结的奴才,并没有牵连到林家:不管是当今还是去剿灭的陈冗,都清楚的知道林家差点儿被那些私兵给连窝端了,若是真跟四皇子有什么牵连,真不必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不过贾敏的日子并不好过。
从庄子上回来之后,黛玉与樘哥儿两个连吓带累都病倒了,贾敏自己那日见到林如海时也离脱力不远,强打着精神回城之后,娘三个便一起养起病来。
可是她们病的时间实在太巧了,便不时的有人上门打探贾敏娘几个的病,与突然获罪的四皇子与甄太贵妃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林府外停满了马车,都是打着探病的旗号探听消息的,让贾敏不厌其烦。别人探听消息贾敏可以置之不理,可是黛玉未来的婆婆何夫人到来,贾敏无论如何也得打起精神来敷衍一二。
何夫人是带着自己家的大儿媳妇一起来的。
何刚的长兄名列,比何刚年长十岁,现在已经在翰林院熬到了从五品侍讲,娶的是大理寺四品少卿曾坚嫡长女曾蓉,据闻是位温柔平和孝顺明理的。
不过何夫人特意将长媳带来探病,还是让贾敏觉得不是想探病或是顺带探听消息那么简单。来者是客,还是黛玉将来的婆婆与妯娌,贾敏也没让人去花厅,而是直接迎进了正房。
待叙过寒温,被何夫人亲切的关心过病情,话题便渐渐的由贾敏母子三人之病,转到了病的源头上。贾敏的嘴多紧,说的都是早与林如海套好的话:“本想着带孩子们出去疏散疏散,谁知我这身子不争气,玉儿照顾我连着忧心,也给累病了。”
何夫人早听过这个版本的解释,心下虽然不信,也不好再追问,便又问起黛玉可好了的话。贾敏注意到,提起黛玉,何大奶奶的眼神都亮了几分,显得分外关心。
“玉儿身子一向都好,这次也是连累带急有些上火,并没有什么大事。”贾敏可不想让何家人误会黛玉身体不好,这个年代身有恶疾都是七出之罪。
何大奶奶听了微微一笑:“即是如此,不知我可不可以去探望一下林家妹妹。”
这么着急?贾敏仔细看了何大奶奶一眼,然后才对上何夫人的视线。何夫人有些不敢与贾敏对视,却没有出言阻止长媳这人些冒昧的请求。
看来这是非得见见黛玉不可了。贾敏面上的笑就落下去了些,向着春风示意一下:“让林旺家的给姑娘穿暖些,就说何夫人关心她,让她出来拜见。”我女儿是拜见长辈,何大奶奶这位平辈之人,顺带吧。
何夫人怎么能听不出贾敏话里的机锋?多年浸淫交际场中,这点小小的尴尬并没让她神情有什么变动,还关心起樘哥儿应试的成绩来。
约摸过了一刻光景,外头传来了林旺家的请黛玉小心脚下的声音,然后秋雨就亲自打起帘子,嘴里嘱咐着:“姑娘慢些。”
黛玉缓缓进了门。虽然那夜连吓带累,可是已经回府养了几日,还有宫里悄悄遣来的太医诊脉开方,黛玉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早想下地走动。林旺家的却担心她伤了根本,死活都让她多在床上歇几日。
现在林旺家的话,就连贾敏一般由着她去,黛玉也只好按着她说的只在自己房里休养。今日听说是黛玉未来婆婆与妯娌探病,林旺家的很是费了心神替黛玉选了衣裳配首饰。
但见黛玉身材修长若嫩柳迎风,桃红深衣外罩烟蓝比甲,衬得面色有红似白。一双美目似含情若带嗔星光点点,罥烟眉如笼如罩轻入云鬓,鼻如悬胆而削,口似樱桃凝露。一身的书香之气扑面,哪里是病娇之躯。
春风请人时就已经说过,是何夫人来了,黛玉心里有了准备,面上含羞,行动却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上前行礼问好。待何夫人给她介绍了何大奶奶,黛玉也不意外,仍是如常给行了平礼,再口道怠慢。
贾敏发现,自黛玉进屋之后,何大奶奶的眼神又亮了两分,不管黛玉和谁说话,眼睛都如粘在黛玉身上一样,里头有吃惊也有赞赏,唯独没有贾敏想象中的恶意。
就是这打量、探究的眼神太过明显,让黛玉都不着痕迹的看向贾敏。贾敏微微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何家婆媳是个什么路数。
何夫人在这里与贾敏攀谈,何大奶奶那里就拉着黛玉的手问东问西,从一天都做什么到有什么爱好,做什么消遣问到认识哪几家的姑娘,读了什么书累不累……
送走这对明显古怪的婆媳,黛玉在贾敏面前也不装平静了:“母亲觉得这位何大奶奶?”是不是太热情了?
贾敏只好安慰她:“说不定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相处,毕竟将来你若是成亲,她是长嫂,打交道的时间长着呢。早些熟悉了,将来相处起来大家都轻松。”
娘两个谁都不相信贾敏说出来的话,可也没有别的了解释的,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转而关心起樘哥儿县试的成绩来。比起猜测何家婆媳的目的,樘哥儿的成绩就有把握多了。
没两日,就到了放榜的时候,贾敏没让樘哥儿去看榜——当今与太上皇应该还在角力,四皇子与甄太贵妃虽然已经获罪,可是如何处置却迟迟没有消息。谁知道外头是不是还有四皇子的同党,若是趁乱报复到樘哥儿身上,贾敏哭都没处哭去。
好在林安早亲自带人去看榜,得了消息跑得气喘吁吁的来给贾敏报喜:“恭喜太太,咱们少爷县试头名!”
一句话让整个林府都喜气盈盈,贾敏不能免俗地给奴才们放了赏,想着只是一个县试,京中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宴客,正好把春风几个的亲事办起来,给樘哥儿添些喜气。
该听到消息的人自是派体面管事前来送贺礼,这一次便由樘哥儿带着林安一起招待来使,赏赐下人并回礼。樘哥儿虽累些,精神却一直亢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母亲你看,这是何二哥送我的。”樘哥儿一脸古怪的亲自抱了几样东西来给贾敏看。
贾敏翻了翻,不过是新制四书、端砚、湖笔之类,给樘哥儿自用并不浪费。就是另一个木匣之中,装了一套羊脂玉雕成的十二生肖,看上去活灵活现,上头还有些把玩过的痕迹,不该是送半生不熟人的东西。
“何二哥说,这个东西,请姐姐赏玩。”樘哥儿觉得自己当时就不该听那个何刚的忽悠收下这套生肖,低着头强忍着心虚将话说出来。
还知道给黛玉送东西啦?贾敏听了很是意外,不由将十二生肖一一拿到手里细观,等到将小玉兔拿到手的时候,明显觉得兔子肚上有些不平,举到眼前不由笑了起来,上头竟浅浅刻了一个“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