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妤念却温言道:“本宫和罗妹妹共事多年,又哪里需得着分的那么清了?贵妃妹妹不必再说,本宫心里都明白。”
罗贵妃看着杨妤念这温温圆圆的态度,就不自觉的心里来气。这么多年了,这皇后一直是这个样子,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端庄得体温柔贤淑的,其实那话里头藏着的水可深着呢!这么些年,她不是没想过用错处拿捏皇后,可偏生皇后滑得就跟条泥鳅似的,让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她和皇后一向出身显赫,要说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可这皇后偏偏每次都压她一头,让她好生难受。她们明争暗涌了这么些年,哪回不是拼了命地去揪对方的错处了!她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偏巧这次就被皇后拿捏住了,若是日后皇后拿此事来做文章...
罗贵妃这么想着便恨恨瞪向沈画棠:都怪她!本来想给她点难堪的,结果却惹了自己一身骚!这个死丫头,以后定要她好看!
沈画棠感受着从罗贵妃那里投来的愤恨目光,只当全没瞧见,依旧笑得软软糯糯的。这罗贵妃和那罗月婵一样的臭毛病,都喜欢仗势欺人,争一时意气,想方设法地叫她下不了台。以前她能叫她们欺负到那是因为她势单力薄,现在她都是景王妃了,还能老实巴交地任她们欺辱?
赵诗婧突然细声细语地开了口,她的声音轻柔甜美,听起来黏乎乎的。依照沈画棠前世里的说法,赵诗婧这就是一口标准的萝莉音,足以把赵小姐包装得软萌无害的。
“婧儿早就想着这表哥的王妃得是何许神仙人物,今日一见沈家姐姐还真是名不虚传。只是婧儿可没众位姐姐这么好的运气,这沈家姐姐我以前却是未曾见过的。要说我这个人啊,也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可是这京城大小地方都蹿个遍了,却是从未见过沈家姐姐呢,也不知道是我们俩无缘还是怎么的,现在想想倒是好生遗憾呢。”赵诗婧脸上似乎带着些惋惜看向沈画棠说。
装,接着装。看着赵诗婧那一脸柔弱无害的笑意,沈画棠依旧笑得面不改色,她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拿她的家世说事,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小门小户的嫁进了景王府,以后拿这事来明里暗里讥讽她的定然不少。
赵诗婧这话里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人家赵诗婧是何许人也,人家可是堂堂成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去过的场合自然是非富即贵。且不说沈家有没有这个资格前去,便是有,那刘氏也定然不会想到自己。
所以呢,这位小白花赵小姐,就是用了一种最迂回委婉的方氏来羞辱自己,而且还料定自己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就是事实。便是自己什么都不说将这话糊弄过去,也算是认下她的这番羞辱了。
沈画棠却直视着赵诗婧的眼睛,清脆地笑出声来:“诗婧妹妹这话说的,倒让我觉得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呢。早些年我随着家父在外任上,确实没什么机会见识京城的风水丽色,繁华人事。后来母亲倒是带我去过不少地方,可偏生也没见过诗婧妹妹,可还真是没缘分呢。”
第52章 .甜蜜
赵诗婧脸上露出些疑惑来, 沈画棠这话什么意思,她小门小户的, 还是个庶女, 能去了什么好地方了?自个可都是打探清楚了, 以前沈画棠在沈家过的日子那可真是一个惨不忍睹, 她那个嫡母不打骂她就是好的了,哪里还会带她去见识什么好东西?这么想着她眼里便流露出了两抹轻视,这沈画棠为了装排面竟然不惜撒谎,果然尽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思齐哥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沈画棠这话,赵诗婧没听出来什么意思, 杨妤念却是听出来了。杨妤念的语调顿时冷了两分, 脸上却依旧柔柔笑着说:“可不,今儿个大家都在聚在一起, 我们姐妹几个随便聊聊天,本宫也不好意思称画棠妹妹为表妹,怕其他诸位姐妹觉得不自在了。棠表妹以前也跟着姑姑进宫过几趟,偏生以前没遇见赵家小姐, 这不今儿个就遇见了, 这么想想也不能说是没缘分。”
赵诗婧这才反应过来, 登时冷汗直冒,她知道皇后虽然看起来温和却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要不也不会把罗贵妃老老实实地压在下面这么些年了。可她却偏偏忘了, 沈画棠现在名义上可是沈尚书的女儿, 皇后的表妹!
自己刚才肆无忌惮地羞辱沈画棠的家世,可不正将皇后得罪上了,要知道沈尚书夫人可是皇后的姑姑,这牵连到的可是睿国公府!听皇后那带着微微冷意的“赵家小姐”,赵诗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蹿来。
惠阳公主在一旁冷眼瞧着,半点帮赵诗婧的意思都没有,反倒端起一旁的茶碗闲闲喝上了一口。她早就知道这景王妃不是个简单的,偏偏自家这个娇气妹妹还不知进退,上来就想找人家的茬,这景王妃连那个阴阳怪气的太妃都不惧,还能怕了她一个思量不足的深闺小姐了?
这赵诗婧还没想好说点什么来弥补,沈画棠倒在一旁闲闲开起口来:“母亲那个性子皇后娘娘也知晓,向来最是贪玩不过的。她素来不喜朝人多的地方去,这山山水水倒是见着我见识过了不少。我这性子也太跳脱了一些,诗婧妹妹却一直都是最规矩不过的,想来看不上我们的这些闲散玩意儿也正常。”
这下赵诗婧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这沈画棠的话听着轻巧,可话里头牵涉到的可是沈尚书夫人。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就是她私底下非议尚书夫人了,且不说皇后那边的态度如何,便是她一个闺中小姐敢对朝廷命妇不敬,说出去也是极不好听的。
可偏偏这沈画棠攀扯得还有理有据的,那尚书夫人是沈画棠名义上的母亲,她说来人家只会说她事母极孝,时时都想着自个的母亲。可这话牵扯到她赵诗婧身上罪过可就大了。
“姑母的性子本宫又何尝不知,”杨妤念浅浅笑着说,“也难得棠妹妹呀这般顺着她。只不过人各有所志罢了,所好不同,自然不得见面的机会,赵家小姐也不必觉得遗憾。”
皇后的尾音已微微带上了寒意,赵诗婧在一旁坐立难安,只能干巴巴地笑着缓解尴尬。皇后这话挑明了她看不上沈尚书家的家世修养,这若传了出去叫她怎么解释得清楚!母亲虽宠着她,父亲却是对待子女一向严厉,若让父亲知道了她非议最是清正严苛不过的沈尚书家世...赵诗婧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沈画棠冷眼一瞥,在心里轻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她也懒得再说什么,看着罗贵妃和赵诗婧都不好看的脸色,心里面大感痛快。
接下来杨妤念便笑着和她们聊些家常,以及例行地问了几句沈画棠的婚后生活。好在问题都不算露骨,沈画棠也佯装羞涩地一一作答了。还没多大会,外面便传来通报声,说景王爷来了。
话音刚落,陈嘉琰就一身红袍,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他深邃的眉眼被那红色染得极为英毅浓烈,高挑修长的身姿在红色的包裹下显得意气飞扬。由宫女带着进来之后他便微微躬身朝皇后行礼,陈嘉琰一贯是被皇上免了大礼的,因此在皇后这儿也不必行太重的礼。
不过陈嘉琰素来修养极好,纵然是不喜罗贵妃却还是和她见了礼,惠阳那边也是简单地行了姐弟之礼。赵诗婧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差点忍不住就要站起来,没想到他眼神只是匆而一略,然后冲着她身边的沈画棠轻轻笑了出来。
赵诗婧盯着他英毅的眉眼和满身热烈的正红眼睛发苦,杨妤念却在上首轻轻一笑:“棠妹妹说陛下有事寻你,怎的这么快就完了?”
陈嘉琰转过目光朝杨妤念微微一笑:“回皇嫂的话,这皇兄如此这般,您也不知道说说他。今儿个可是臣弟新婚第一日,他硬要留臣弟商量什么军务,臣弟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啊。”
纵使刚才和两个难缠的女人斗法都面不改色的沈画棠,此时听到陈嘉琰这话脸色却立马红了起来。她发誓,她回去一定要将陈嘉琰关在房里好好修理一番!你不是应该表现出为国为民勤奋敬业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样子吗!现在这个新婚燕尔浓情蜜意还在别人面前大秀恩爱的是什么鬼!
杨妤念“噗嗤”一笑:“思齐你可倒真是够直言不讳的,也不怕陛下听了怪罪于你。”
“我对皇兄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陈嘉琰笑得眼尾弯弯地说,“皇兄这强人所难也怨不得臣弟啊。不过皇兄倒最是了解臣弟的,看臣弟心不在焉便放臣弟回来了,这不,臣弟拜会完皇嫂就要带着棠棠回去了。”
棠棠...沈画棠一口老血差点没噎死在喉口,这里有没有条地缝快点将她塞进去!再和陈嘉琰待在一个空间里她怕是要疯。
杨妤念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故意揶揄陈嘉琰说:“可本宫却还没留棠妹妹说够话呢,景王爷这是想跟本宫抢人么?”
陈嘉琰面不改色地笑道:“那臣弟倒是不敢,便只好在此候着了。”
杨妤念笑着摆摆手道:“有你在这儿我们姐妹之间还怎么说体己话儿,罢了罢了,本宫也不去做那恶人,你们小夫妻回去便是。”
陈嘉琰谢过杨妤念,沈画棠也站起身来谢过皇后娘娘。刚谢完礼,陈嘉琰就毫不避讳地牵过她的手,两人一起并排离去。
赵诗婧的脸色一时难看到极点,落在累珠叠纱粉色茜裙上的手指节握得隐隐发白。
“你这么急做什么,也不怕别人瞧了笑话。”出了殿门,沈画棠忍不住说道。
陈嘉琰虽拉着她走,但还是很迁就她的步子的,走的并不算快。
“谁敢笑话我?”陈嘉琰轻轻捏了捏她的指骨笑道,“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如跟我回去好好休息。”
沈画棠立马警惕起来:“跟你回去做什么?”
“休息啊,”陈嘉琰又说了一遍感觉似乎并无什么不妥,“你不累吗?”
沈画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不累!一点都不累!我不用休息!”
她宁愿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到天昏地暗,也不愿意回去跟陈嘉琰一起睡觉!
*
午后管家就将府里的账本什么的都送了过来,沈画棠趁着陈嘉琰在家好好请教了他一番。陈嘉琰虽然不喜欢打理这些琐事,却也晓得身居要位,家宅宁静的重要性,因此平日里对府里的管束还是很严厉的。交来的下人名录和账本也都很清晰明了,沈画棠倒没看出来什么大的纰漏。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仔仔细细地整理标记了一番,不觉便已到了用膳的时候,用完膳后她又迫不及待地扑了回去,继续研究那厚厚的账本。
陈嘉琰被冷落了这么久早就心生郁闷,可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又不好打扰她。
她的面部线条在碧纱灯的照拂下显得格外柔和,玉白的耳珠莹润到微微透明,陈嘉琰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了没话找话说。
“明日我们回去,你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沈画棠抬起头,对上陈嘉琰灼灼的眸子轻轻摇摇头:“不需特意准备什么,沈大人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沈画棠从沈尚书家出嫁,明日回门自然也要回去那里。这倒让她顺心了许多,正好她也不想回去那个家。
“沈少卿那里不用去一趟么?”陈嘉琰顾及她的心情,还是问了一句。
“不必了。”沈画棠摇摇头,不过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唇角一弯道,“不过过些日子恐怕要回去一趟。”
“怎么了?”陈嘉琰问道。
“是我那四哥哥,听说这段日子经商倒经出了些名堂来。我这四哥哥是个脑子机灵的,虽然心思不在读书上,但在别处能施展了出来倒也厉害,”沈画棠合上账本看向陈嘉琰笑着说,“虽然父亲最是厌恶不过这种事,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能接受了。”
“我...”陈嘉琰在想着怎样让自己炫富的意图不那么明显,佯装不经意地说,“我名下也有很多铺子的,很多商号大齐各地都有,以后你想去哪儿都不会短了银子的。”
沈画棠瞧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是想叫我去别的地方么?”
“当然不是!”陈嘉琰慌忙否认道,他轻轻瞥了沈画棠一眼嘀咕道,“我只是不喜欢你在我面前夸别的男子而已。”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心眼这么小呢?”沈画棠失笑道,“他是我哥哥,你怎的连这个都在意上了?”
“只是对你而已。”陈嘉琰从那把黄花梨太师椅上站起来,几步就走到了沈画棠身前,“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我...我账本还没看完呢!”
沈画棠还没说完,就被他拎起来打横抱在了怀里,她在他怀里像八爪鱼一般胡乱挣扎,羞愤道:“我自己会走!”
陈嘉琰却几步就走到了床前,轻轻将她放下,便要伸手去扯锦帐。
两人方才就已洗浴过了一番,此时沈画棠只穿了件浅色的折枝辛夷花刺绣长袍,看见他的动作立马紧张地大叫了一声:“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陈嘉琰停下动作,转过头有些好笑地看向她说:“那你接着说。”
“前几日,嗯...我那四哥哥求了父亲去容家给昕然表姐提亲了。”沈画棠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容家?”陈嘉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有些奇怪地问,“你表姐不是容家大小姐么,怎的,瑞贤侯府能答应?”
“本来身份上是不配的,可是表姐之前不是出过事么,姨妈也不在意这么多门第之别了。”
陈嘉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这里拖延时间:“所以呢?”
“所以姨妈作主同意了,昕然表姐和四哥哥彼此有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画棠看着他英毅的眉眼不禁缩了缩身子,“本来昕然表姐就是被诬陷的,只是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姨妈倒觉得这样更能为表姐觅得良缘。所以这婚事就这么私底下订下来了,也没搅出多大动静。但他俩成婚的时候,肯定我还要回去一趟...”
“行,我知道了,”陈嘉琰挑挑眉说,“你拖了这么大会子,就是为了给我说别人家的事情?”
“这不是别人家的事情!”沈画棠紧张地强词夺理道,“而且是你主动问我的,又不让我说完,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陈嘉琰却伸手捏捏她玉白小巧的细嫩脸颊,带点邪气地一笑说:“以后除了我,别的都是别人家的。”
沈画棠涨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嘀咕说:“你真是不讲理...”
“好了,说也说完了,该歇下了吧。”
“我...”沈画棠看着他,急中生智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