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堰连喝三杯冰水解渴,搁下杯子:“谁说得,还挺学术。”
她没否认。
她没否认啊啊啊!
白银珠瞪着眼,真想表演个原地爆炸成烟花!
“你、你你你!”她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木子堰倒杯红酒,装文明人。
“如何,我本性凶残?”
一股刺骨的危险感顺着背脊往上爬,白银珠感到小腿“战战兢兢”抖个不停,心中却抑制不住地狂跳,崇拜与忠诚感冲破颅骨,恨不得拔刀自戕效个忠。
“真、真帅。”白银.舔狗.大可爱.猪结结巴巴说道。
散会已临近下半夜,冥王星的夜空漆黑如墨,陆相溜达在人群最后,哼着歌,和与会者一一道别。
身后有人喊道:“陆相大人,您要带的红酒忘记拿了。”
噫,来了。
陆相心道,笑眯眯转过头,“哎好的好的,我这就回来拿。”
说完,他哒哒哒快乐地溜达回冥神厅。
厅内空荡荡,只有几个收拾酒具的侍者,陆相径直朝吧台走去,一名侍者微笑拿着红酒等待。
陆相接过酒,上下打量,“摄政族最近吏治挺清明啊,这么漂亮的姐儿都没被收了去。”
木子堰擦拭酒杯,酒保做的有模有样,“托您的福。”
陆相空手开瓶塞,展现“过人武力”,接过木子堰的酒杯倒酒:
“是我托你的福啊。”
“能让三世子绝后,真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木子堰抬起头,几秒后笑了笑:“陆相英明。”
陆相地下工作经验丰富,再看面前镇得住场子,神情丝毫不露破绽的木子堰,不由得想到了本土情报中,那个软弱无能的小姑娘:
“情报工作锻炼人,你成长不少。”
“在水星讨生活,很不容易吧。”他语气带着点慨叹,冥王星谍报首领此刻说话,就像个体恤孩子受伤的父亲。
——感情牌。
要真是个受尽委屈,背负一身污名的恋爱脑间谍,看到主家这样,应该很感动吧。
木子堰眉头微动,“还好,工作需要。”
“不然实在有负主家的重望和期许。”
一阵安静。
陆相淡淡凝视着她,胡子尖抖了抖。
这家伙怎么软硬不吃呢。
“行了,说吧。”
“让我的手下变相传信,总不会就光想着和我认个脸熟吧。”陆相道。
木子堰微笑:“自然是有事相求。”
陆相坐在椅子上,伸开长腿,砍价也不客气:“有一说一。”
“情报没有价格,只有互换。”
“你要想让我作保脱离摄政族的控制,是不可能的,都是一家人,你也知道,三相张嘴要的人,摄政族不想放,也更不会放。”
这话说的真是毫不客气。
一分钟前体恤亲和的话语,言犹在耳。
木子堰淡淡看着陆相,看着他将亲切面具摘掉,谈价无情的嘴脸。
无论初心如何,木子堰的原身,都是为了窃取水星情报而死的。
如此身死心冷,也换不来主家丝毫热血。
“您想多了。”木子堰替原身惨死可惜,神情不动,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很自觉的和陆相碰杯。
“我所求的事情,您办不来。”
“我所做的事儿,您也帮不上,我求的,不过就是,您别拖后腿就行。”
陆相没生气。
情报场上,难听的话多了去了,直白点倒还好,不过被人如此面损,还是有点恼。
他挑眉径直发问:“你想如何?”
木子堰直视他,眼神莫名充满力量:
“我想要什么?”
“我要摄政族身败名裂。”
“断了这王政时代。”
翌日,达尔文集团的《天星报》首页红标刊载:
“七年情断,三年恩仇,冥.三世子常年圈养童婢。”
“死里逃生,政治筹码,水星间谍置死地而后生。”
“——独家爆料:心理变态、屡犯刑法,开八冥王星下代王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文章发出来,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日,《天星报》脱销,中星带地海集团《太阳日报》原文转载此文,并对达尔文集团这种敢于揭露事实真相的勇气,提出高度赞扬——
第42章 棋子与纷争
这注定是个剧变之夜。
冥神厅之宴当晚, 达尔文集团二级记者锅太真急急做稿,连夜发给位于天王星的总部审核,助理、编辑、总编一通审稿完成, 一致同意将这篇冥王星摄政族恩仇录放在第二天报纸首页。
没有意外。
拍板决定时已经凌晨四五点了,到报纸发出引发边境星带大地震, 也不过区区六个小时。
时间倒退回宴会结束时。
木子堰和陆相深谈并没有选在做清洁的冥神厅, 两人结伴走出厅堂,漫步大雪中,颇为浪漫,身后跟着一帮子安保,不敢走得太近, 生怕扰了陆相的“佳人之约。”
“真好看。”
木子堰伸出手掌接住空中飞雪, 鹅毛似的雪片落在掌心能够静止片刻, 再快速融化。
“三年水星岁月, 一片雪花我都没见过。”她细细道, 完美维持着原身脆弱美丽、却暗藏坚韧的人设。
这种人设实在好吃,最容易激发雄性保护心理。
思乡情浓,好事儿, 可以利用。
陆相余光打量她,嘴上和蔼道:“喜欢就别走了。”
“总归是为母星做过贡献的人, 我虽然要不出你的奴籍, 但是在我麾下, 踏踏实实做事, 三相还是能替你挡一下摄政族的。”
说着, 看到木子堰眉梢眼角的淡淡悲伤——噢,情伤的痛苦,三世子这王八蛋——陆相作为过来人,没忍住道:
“负心汉年年有,挂怀这个,就是作践自己。”
奴籍。
听到这里,木舰长眼皮一跳,笑了笑,“多谢大人好意。”
“感情的事,要能完全依赖理智做主,千万年的情诗,也就都白写了。”
“不过,您也知道,”她两手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让陆相两腿一紧:“负心人的事,今晚了了。”
陆相:“﹏”
陆相被这个动作叫醒,瞬间背后冷汗。
刚才你在想什么?
温香软玉?
陆相心中啐自己一口,“还没细问,三年讨生活不易,这次历经千难万险逃生归来,你希望摄政族付出什么呢?”
木子堰微笑:“刚我已经说过了,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陆相哈哈爽快一笑:“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但要顾及现实情况。”
“有些话,吹吹水就行了。”
木子堰也跟着笑,笑完就怼:“大人看我不起?”
自然看不起你。
一个盗窃情报失败的情报贩子,本身你自己的“事迹”就是最大的否定。
陆相心道,他没直说,四两拨千斤道:
“摄政族闹个婚前绯闻,太正常了。”
木子堰点头,“那圈养童婢呢?”
陆相一顿,“什么?”
木子堰不打算说第二遍:“如您所闻。”
陆相面色不动,“木小姐,说话做事都要讲证据。”
“我司掌地表事务这些年,听过摄政族近亲通婚、听过他们治理不善,却从没听说过您这桩轶闻。”
轶闻?
木子堰不发表态度,她脸上假笑:“是吗。”
“最好,大人您是真的没听说过。”怎么可能。
能控制冥王星谍报系统的家伙,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无非是双方实力拉锯,这事儿把柄不好抓,才没管而已。
陆相见当事人控诉,心中提醒自己,这就是个现成的人证,遂循循善诱:
“话虽如此,木小姐,坐实你的控诉也很简单。”
“司法系统只认证据。”他暗示道。
雪路中,木子堰停下,对视陆相。
陆相微笑回视。
这位帅气有型的中年男性脸上笑容看不出内容,好像就是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意见。
木子堰磨掉脸上的雪花,轻声问:
“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实名作证,在整个冥王星面前指认,三世子十年前就开始圈养童婢涉嫌侵/犯吗?”
这与遭遇强bao后,抛弃一切站出来在公众面前的女性,如出一辙。
流血,又“流泪”。
天知道陆相体不体恤木子堰也曾是冥王星公民,但此刻他的笑容只拿她当作一枚绝好的政治筹码:
“如果你能找到别的替代证据,也可以。”
木子堰心中嗤笑。
果然,这厮刚才说不知道三世子liantongpi的事情是假话。
此刻木子堰地位尴尬,夹杂在政治事件的漩涡中,成了一个风眼。
她是摄政族触犯刑法事件明面上的唯一人证,站出来后,必遭公众舆论攻击。
陆相明知如此,却还暗示她“找其他替代证据”——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王庭内院中,还圈养着数位you女。
证据(包括人证)不具有唯一性,才会有“替代”一说。
木子堰余光打量陆相。
这厮真是算准了,木子堰将将成年的年龄和其他几个才七八岁的受害者、在公众心中的地位差距。
普通人都是偏心的。
木子堰说出带着血泪的话,未必有少女的童稚之语来的触动人心。
两张对比,谁更能一针见血,显而易见。
木子堰认为是人生耻辱的事情,陆相他只觉得是政治作秀,还要挑拣作秀效果。
陆相分明看上了木子堰的作用和能力,让她“以卵击石”带出三世子案幕后受害的所有女孩——
让她们曝光在公众目光中承受完全的舆论攻击,彻底掀翻摄政王庭。
至于掀翻这一切后,木子堰本人会如何,他并不在意。
而木子堰没什么选择余地。
这颗星球上能帮她的只有三相,她本身作为一枚棋子,除了为自己加重砝码,别无二途。
木舰长:呵。
她吸口气,捏一把大腿,让眼眶微红,神情看上去倔强又委屈:
“大人为何觉得,”声音适当加点颤音,“觉得我不敢站在公众面前呢?”
“万一我愿意破釜沉舟呢?”
陆相见她神情微动,心道这枚棋子算是练成了,笑道:“这是为了保护你啊。”
“水星的几年,你吃的苦头够多了,难得平安回来,就没必要再多一轮折磨了。”
“民众痴傻,见风使舵,你带着间谍的背景,说出的话人人都觉得真真假假不可区分,要是站出来,得受多少言语攻讦?”
“远不如稚子来的直击人心。”
木子堰垂眸,状似意动,“不是我忧虑多,大人,那些孩子……已经被教坏了。”
畸形的价值观能够让人疯狂。
当年木子堰为爱远走水星,便是如此。
一条命丢的不值得。
陆相神情一凝,“没事,你要是将她们带出来,我自有办法让她们开口。”
……还有没有点爱护未成年人的意思啊。
木子堰目光一厉,随即收敛,深吸一口气,“大人城府高深,思虑果然周全。”
她自嘲一笑,摇头:“刚开始我还负气说要一人力克摄政族,现在看来,唉,还是三相经验老道。”
这是示弱了。
陆相笑容中露出自得,他最享受话语陷阱后,“目标”跪服的感觉。
“年轻人有意气是好事。”
“但是该听老人的话还是要听。”
木子堰恭顺微笑:“您说的是。”
“不过还要劳陆相多多看顾,多给些摄政族的相关史料,为我作些准备了。”
“好说,应该的。”
目的达到,陆相也没心思陪着一个“没甚能力”的间谍唠嗑,交给她一个私人通讯码做单向联系,随即带人离开。
奶奶的,陪她沐雪,她倒是有意境。
老子可是天天年年看,有个屁意思。
陆相腹诽,随即准备call“同事”,开个私人会。
“什么?空相来不了,为何?”通讯器中海相传来的消息令陆相不悦。
“卡戎星高斯研究所偶得成果,说是新的特种金属,空相忙着验收调度去了。”
“你知道的,他心里就只有他的大恒星战舰。”包罗万象的管家婆.海相回答。
陆相:“……”
陆相:“好吧,我只是想说,诱饵已经答应下水了。”
摄政王庭后山,林间。
厄斯号一半隐在雪中,一半露在寒风中,舰上星星灯火,几个大男人窝在舰里,白银珠蹲在门口,思考要不要点个火什么的,不然木姐姐回来找不到地方。
但是,点了火有烟子,引人注目,不好不好。
白银珠拍拍脑壳,叹气。
舰上,唐波尔板着脸调试复苏系统的参数,满脸不悦像被欠了几百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