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霄不答反问:“娘子为何不好奇蛇精冬日里为何还不冬眠?”
秋容一愣,后知后觉地抻着脖子喃喃:“是哦,前后也才两个来月,两个月前蛇也应该冬眠了。”
不过更深一层的意义,她就想不到了。
楚凌霄也没多说,管他的阴谋阳谋明争暗斗,与他何干?
除夕夜,秋容吃了个满足感十足的年夜饭,饭桌上全都是她喜欢的,一半甜口菜,一半辣口菜。
楚凌霄身体越发不好了,只吃了一碗胭脂粥并一碟药糕。
听着盐城方向遥遥传来的烟花炮竹声,秋容仰躺着看了许久的素色帐顶。
一直到她以为身边的人睡着了,秋容悄悄掀开被角,挪着越发臃肿的身体,一点一点钻进了楚凌霄的被窝。
这个被窝算不上特别暖和,却被他的气味浸透了,全然都是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
终于折腾着把自己安顿好,秋容轻轻喘气,然而刚喘匀了气息闭上眼准备睡觉,旁边原该熟睡中的某人却突兀地伸出手臂,将她揽了个满怀。
秋容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就气闷地推他:“好哇原来你没睡着!”
没睡着的话,岂不是从头到尾都在看她表演?
楚凌霄闷笑一声,抬手,哪怕是在黑暗中,也精准地抚上了她的耳畔:“我也没说自己睡着了啊。”
秋容气哼哼地:“那你刚才怎么不出声!”
楚凌霄理直气壮:“我怕吓到你。”
秋容捶他,信你个鬼!
真怕吓到,明显是等她折腾完了再突然抱她才最吓人了好吗?!
楚凌霄任由她在怀里撒泼,等人折腾累了,才重新压好被子,又替她捋好凌乱地铺在脸上的发丝,“怎么,睡不着?”
声音低沉暗哑,莫名透出一股色气。
秋容有些不自在,扭着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楚凌霄却掐住她的腰:“扭什么?是想要了吗?”
两人好歹也是成亲过了日子的,秋容如何不知道他那个“想要”是什么意思,一时又气又恼,黑暗中更是臊红了脸。
小妻子不扭了,楚凌霄才松了口气,悄悄拉开一点距离,抚着她头发哄她入睡。
秋容确实有些睡不着,缓了缓,不知过了多久,秋容终于出声:“你给我吃的药里,是不是有你的血?”
楚凌霄抚头的手一顿,没回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秋容撇嘴,语气干脆利落多了,“你还想骗我?哼,我都看见了。”
楚凌霄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察觉到她,不过也不排除现在他身体越发虚弱,所以感知迟钝的可能性。
“何时看见的?”
秋容看他总是扯其他的,更是郁闷,用光脚丫去踩他的脚,却被楚凌霄一曲膝盖,直接夹住了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想骗我?我就是看见了,还看见了两次!”
第一次秋容还是无意中撞见的,当时没看个分明,心生疑惑,又不敢相信。
特别是她事后还特意观察了一下楚凌霄的手掌,掌心处干净得连个茧子都没有,哪里还有刀割过的痕迹。
可这件事却成了秋容心里的一个结。
于是第二天,秋容寻了个机会,又去偷看,这次看了个清清楚楚,从楚凌霄挥退熬药的下人,拔出匕首割开掌心,血液一串串滴进药碗中。
再到最后他掏出一瓶药,往掌心伤口上撒了些许,没过多久,掌心伤口竟然就飞快地愈合了。
也是今日除夕,来来往往的下人多了,便是正院小厨房里也时不时有人经过,加之最近楚凌霄加大了药量,身体越发虚弱,才没及时发现躲在暗处的秋容。
小妻子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楚凌霄沉吟片刻,还是坦白了此事:“我如何会骗你,此事确是真的,不过我没告诉你,只是怕你不愿意喝药。”这话没骗她,就刚开始小妻子对他的态度,一旦知晓药里有他的血,怕是当场就要摔碗。
秋容更是清楚,那时候她哪里知道自己会转变得这么快。
突然想起来,她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故意折腾这负心汉了,也没想以后孩子长大了她要如何如何之类的事。
秋容揪着楚凌霄胸前的衣裳,暗自懊恼,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有毅力的人,竟然连这样的负心汉也轻易就忘了仇恨。
楚凌霄拥着她,轻轻抚拍她的背,“无论如何,药你一定要继续吃,你跟平安毕竟......只有用我的血,才能清除你们魂魄里沾染的鬼气。”
“等平安降生后,你就不用吃药了。”
秋容没吭声,思绪复杂,同时她也很迷惑。
为什么当初那般狠心冷血的人,现在又突然如此疼她爱她,连化做鬼与他相见的孩子也如此真切地在意着。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秋容本就不是什么恨心的人,甚至可以说过分心软,些许温暖就能让她记在心里久久难忘。
两人相处以来,楚凌霄是不是真心以待,她如何感受不到。
听着男人清浅低缓的安慰,秋容难堪地闭上眼选择了逃避,睡着前瞬间生出一个想法:若这次还被他骗了害死,只能算她太笨太蠢,这辈子,就这样算了吧。
怀里的小妻子呼吸一起一伏,楚凌霄止了声,在她额前眉心处轻轻一吻,而后动作轻柔地把她往怀里拢了拢,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地闭目睡去。
无论怎么变化,小妻子骨子里的善良温柔总是还在的,虽说被发现得有些早了,效果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既然天命让他们在一起,
第61章 【邪祭13】生产
除夕过后, 没多久便是元宵节。
盐城因是关口城镇,人流量多且大,可常住人口却算不上多。
因此元宵节的灯会, 只能说一句热闹,反而比不得每年的仲夏乞巧节。
因着雪太大,楚凌霄拘着没让已经越发显怀的秋容出去,惹得秋容很是气闷。
算上此生,已是三世的夫妻,要论如何哄他家的傻鸟小妻子, 楚凌霄还是十分在行的。
让王管家请来两位盐城颇负盛名的扎灯人,十五这晚上云鹤别院迎来了十年来最热闹的一晚。
各种各样的纸灯笼高低有序的挂满了整个别院, 别说年轻的丫鬟小厮了, 便是守门的大爷后厨的老厨娘, 都忍不住带着老伴儿牵着孙子孙女到院子里转悠。
此间灯火通明,更是引来了不少周围的平民张望逗留。
王管家来禀, 楚凌霄干脆就让他们开放了前院,并按照城里的元宵灯会习俗,挂上了猜谜的纸条,再拿些小物件当彩头。
因为大雪或者路途太远没有去城里逛灯会的附近平民甚至佃农都呼儿唤女携老扶幼来凑热闹, 楚凌霄带着秋容也去前院转了两圈, 秋容果然重新高兴了起来。
也是自这日以后, 云鹤别院所在的整个漕田乡都知道了楚员外有多钟情于失散多年的太太, 不少感念楚员外仁善的村民都商量着准备在小东家出生的时候送些个红鸡蛋过去祝贺。
秋末时楚凌霄把小妻子带了回来, 等到来年四月,正是北国草长莺飞时, 楚凌霄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这一次对楚凌霄来说,是不一样的。
第一个世界时, 楚凌霄对孩子并没有多少感情,陪伴着小妻子生产之时,不说担心孩子,听着傻鸟惨叫痛呼声时,楚凌霄甚至对孩子生出了由衷的抵触厌烦。
若不是傻鸟喜欢孩子,年满二十后更是成日里摸着自己肚皮唉声叹气,还偷偷背着他吃“助孕药”,楚凌霄是绝对不会让她经历生产之痛,更别说是两次。
第二世,初见时楚念就已经十岁了,楚凌霄对他既有陪伴小妻子十年的感谢,也有被小妻子督促着不得不背负的责任感。
而现在,初见时是个傻呼呼的小鬼,又是因他之故,才陪伴着小妻子当了孤魂野鬼,楚凌霄如今是爱屋及乌,小妻子身上的一切都是他所珍爱的。
如此一来,从小妻子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楚凌霄也生出许多感触与紧张。
临近产期,楚凌霄每日都要给小妻子把脉,还特意买了书回来刻意钻研女子生产方面的医术。
于是每天早上起床之前,晚上睡觉之前,楚凌霄都要好好给秋容摸摸肚皮,确定胎儿朝向。
这两日,楚凌霄摸着肚子已经发现孩子渐渐调转方向,开始往下坠,这是即将临盆的征兆。
府里早就找好了擅长妇科的大夫,并三名经验老道的稳婆,王管家也被楚凌霄叫来再三叮嘱要布置好产房,小厨房也要随时准备好老母鸡熬煮的鸡汤及热水。
越发紧张的准备之下,中午吃过午饭,楚凌霄刚扶着小妻子在院子里如常饭后散步。
走了两圈,楚凌霄正要哄她去休息,秋容忽然一躬身,一手攥紧了楚凌霄的胳膊,一手小心翼翼捂住圆滚滚的肚子,脸上表情茫然中透着疑惑,半晌没说出话来。
楚凌霄吓了一跳,往她肚子上按,察觉胎儿已经彻底落入盆骨,心头一跳,也顾不上其他,顺手往下,果然在小妻子腿侧摸到了渐渐浸染的湿濡。
“别怕!”
楚凌霄自己紧张得头脑有瞬间的空白,嘴上却已经脱口而出让她别害怕。
稳了稳情绪,已经喝了大半年药却还是日渐憔悴的楚凌霄没敢托大,不确定如此状态的自己能把小妻子抱得稳妥,于是高声喊来守在院门口的婆子丫鬟。
这几日云鹤别院的下人们虽然顿顿加餐,可因为老爷再三叮嘱要绷紧了皮子待命,一个个没长胖,反而都瘦了些。
此时听见老爷的呼喊声,下人们没慌,反而有种心头大石头终于落下来的安心感。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把太太扶进每日都晒太阳通风打扫更换被褥帐幔的产房,又有三名身带职责的下人分头跑去喊了管家大夫稳婆。
不过盏茶的功夫,本来没第三个人的正院就来来往往的人忙碌起来。
霍青早就在第一时间跑去确定了大夫稳婆及时到位,这会儿大夫在产房外间待命,三名稳婆守在太太身边,王管家指挥着小厨房熬汤烧水。
霍青没事了,回头一看站着直打晃的老爷,赶紧就跑去搬了张椅子安置在产房外,“老爷,快坐下。”
楚凌霄身子虚,始终处于补不及散的状态,始终在透支身体根基。
这会儿他也不逞强,半靠着霍青踉跄着走到椅子前坐下,才算是有了余力去想别的,“刘大夫进去了?”
霍青躬身:“进去了。”
楚凌霄:“小厨房里东西都准备好了?”
霍青抬头看了看王管家那里,点头:“准备好了。”
楚凌霄眯着眼,被下午的阳光晒得有点头晕:“小少爷要用的衣服襁褓,也都送进去了?”
霍青肯定地再次点头:“刚才稳婆已经带进去了,另外还有两个奶娘跟着。”
楚凌霄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再问什么,只是靠着椅子,眼睛半眯地盯着产房房门出神。
妇人生产,一般都没那么快,秋容在产房里被三位经验丰富的稳婆照顾得很周到。
羊水刚破,阵痛还没到那个点儿上,稳婆让奶娘帮着扶太太下床稍微走动,又喂了碗易消化的吃食。
痛得越来越频繁后,三位稳婆分工明确地开始给秋容接生。
等了许久,等听到里面传来小妻子隐忍的痛呼声,楚凌霄坐在椅子上依旧纹丝不动,可眼角眉梢却被额头滑下来的汗水浸透,发丝凌乱地贴粘在脸颊上。
这是霍青第一次看见老爷如此狼狈的模样。
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看见老爷如此紧张在意,也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生怕发出点动静惊扰了老爷。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
楚凌霄没回头,那人犹豫了一下,就跟霍青说了。
霍青摆摆手让对方下去,自己则躬身凑到楚凌霄身侧,轻声禀道:“老爷,天一道长回来了,刚进门就嚷嚷
着府里有什么古怪。守门的老王头知道太太在生产,怕冲撞了太太,所以自作主张,把天一道长暂且安排在了前院客厅里。”
霍青原本以为老爷不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像石雕坐了这半晌的楚凌霄突兀地就站起了身,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天一道长回来了?”
反应过于强烈,不过霍青转念一想,觉得老爷应该是在意道长说的“府里有古怪”这个话。
现下太太正是紧要关头,若府里真有个什么古怪坏到太太头上,老爷可不该紧张在意么。
霍青脑子里胡乱想着,一边点头准备答话,可楚凌霄已经先他一步转身就阔步往外走。
霍青连忙要跟上去,楚凌霄却摆摆手,让他留在这里:“太太有什么事立马过来告知我。”
霍青站住脚,年纪轻轻就皱巴着一张脸回头朝产房的方向叹了口气。
自从有了太太,老爷变化忒大了。
霍青有点失落,觉得老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没有负累,面对任何事都成竹在胸的英明模样了。
当然,哪怕是现在这个为太太熄了勃勃野心的老爷,也还是很英明神武的。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心里想老爷坏话的霍青连忙进行弥补,完全忘记了老爷如今病秧子的模样与神武丁点儿边都搭不上。
楚凌霄步履匆匆,一路上头脑中翻滚的全都是天一道长所说的“古怪”。
今日如此巧合,由不得楚凌霄多想。
如此想着,楚凌霄忽然脚下一顿,沉吟片刻,转身又往回走。
回到忙乱的正院,楚凌霄没顾得上惊诧跟过来的霍青,自顾自回房间,从百宝格上摸到一瓶药丸。
转身绕过跟上来的霍青,楚凌霄走路带风,直奔产房。
“啊――老爷怎么来这里了!”
“如此污秽之地,老爷万万踏足不得!”
产房外间的丫鬟婆子们看楚凌霄气势汹汹,还以为老爷要进来,连忙呼喊着阻拦。
楚凌霄站在门口就没再往前了,等负责产房里调度的管事婆子出来,这才将手里的药瓶递过去,吩咐道:“把这个交给太太,就说是我从贵妃榻旁的百宝格上拿的。”
管事婆子是个严谨寡言的人,听了楚凌霄的话,半个字也没多问,接了精致的青瓷瓶,一福身,就转身重新进了房间。
因为瓶子过于精致小巧,楚凌霄也全程都没说里面装的东西与药物有关,守在外间的刘大夫并未多想,只是起身向他拱手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