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辉之所以敢当着众臣的面糊弄她,听命不从,说白了,就是因他掌中握着袁国的钱袋子,腰杆够硬,朝廷上下,都需给他几分面子,再加上后面有人,才敢这么嚣张。
掌握众臣的信息后,洛薇对那些人的情况,都了然于胸,她不会要求所有人,都是清正廉明的清官,更没指望众臣,都是品德高尚的圣人,可他们至少得有办事能力。
占着职位不干事,甚至还拖延敷衍,越有能力,也让人觉得越可恨,完全没法谅解。
看到洛薇真的动怒,众臣心里还有些发憷的,朝野上下,以从没有过的高效率,迅速运转起来后,还是能办些正事的。
随着赈灾一事顺利进行,奉命前往山南的众官员,也日夜兼程的往山南赶去,洛薇才怒气渐消。
“太后,沈大人虽已年近花甲,可他执掌户部多年,甚少出错,实乃国之栋梁,还望太后能够网开一面!”
能让首辅大臣左良成亲自帮忙求情,沈书辉的能量可见一般。
在礼部坐冷板凳多年,纵然当上辅政大臣,已近一年,可也就近日才真正掌握实权,切实看到一展抱负的曙光,孔真平岂愿就此放手。
“左大人此言差矣,少做、不做,的确甚少有机会出错,可户部多年来,实事做得少,支出可不少,禀告太后,臣近日监管户部,正派人整理近年的帐目,已发现数处错漏,奏报到内奏处。”
内奏处已被洛薇进行过大清理,新进官员再不敢似过去般,只遵几位大臣的吩咐,将大多有关民生政务的奏折,都交由众大臣议定后,再呈到太后那里,或是直接发蓝批。
送到洛薇那里的奏折,以请安折为主,其它奏请的内容,要么无关紧要,要么已被批示,只需洛薇盖章落印。
失去对内奏处的绝对控制权,对以首辅为首的众臣而言,实在有太多不便,孔真平此言此举,无易于是在挑衅,下朝之时。
左良成一改往日见人就笑的风度,对孔真平冷笑道:“孔大人近来,可真是春风得意啊,太后毕竟年轻,做事难免有些冲动,可孔大人乃是经验丰富的老臣,如此行事,恐怕不妥吧?”
“先帝真是英明,太后虽然年轻,却生有大才,且还慈济天下,一心为公、为民,是我等做臣子的福分,为太后分忧,乃是臣下的分内之事,岂有不妥之处!”
本来袖手旁观的何昌见状,笑道:“老夫还真没料到,向来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孔大人,竟有如此一面,孔大人的赤胆忠心,就不知,永安公他们可知道啊?”
第104章 祸国殃民的太后 07
事实证明,孔真平的忠心, 只有太后知道, 永安公并不知道, 所以,洛薇随后就在御书房中接见她的祖父。
“祖父请免礼!”
永安公却执意施礼道“太后是君,老朽是臣,臣虽忝为太后之祖父,这君臣之礼, 也不可废!”
“看来,祖父是要与孙女疏远了啊!”
“太后如今是太后, 臣是臣, 臣岂敢与太后疏远!还望太后莫因置身高处,与老臣疏远才是!”
但凡可以,洛薇都不耐烦这么与人打机锋,可她如今锋芒初露, 积蓄的实力有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实在不易与这些人撕破脸。
“孙女能有今日, 全赖祖父与外公为我张目,孙女时刻不敢忘记, 岂会与您疏远,祖父若这么想孙女,孙女可就惶恐了,毕竟皇帝非我亲子, 我一介女流,不管在什么位置上,娘家始终都是我的根本!”
永安公闻言,这才脸色稍霁,站直身体,在洛薇殷勤的示意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太后啊!这治大国,如烹小鲜,步子万不能迈得太快,你还年轻,对官场上那些,都不熟悉,那每一位,在朝堂上排得上号的大臣,身后都牵连着一大片,远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那沈书辉是什么人,历经四朝的元老大臣,是你随便能动的吗?”
洛薇低头做出不忿状,“他不听话,不愿意干活,我也就是让他回去歇歇,又没有治他的罪,以我的恼火,本来是想罢了他的官,没想到他这人能耐还真大,还没怎么着他,个个都出来给他说话,连祖父您,现在都被给请出来了,他与那什么巴罗思相互勾结,倒卖盐、茶的事,我都没追究呢。”
“你确定是巴罗思?”
永安公腾然站起身,惊声问道。
洛薇满头雾水看着他,不解道。
“祖父这是怎么了?吓了孙女一大跳,不就是倒卖点东西吗?宫中开支太多,我前段时间找人在外面打听,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营生,然后发现,这朝中大臣,几乎个个都有自己的财路,就那沈大人最厉害,做的是跨国倒卖盐、茶之类的生意,我都没想过要染指这块!”
“放肆!他沈书辉好大的胆子!”
洛薇十分认同的点头。
“他的胆子是挺大,可谁让他本事大呢,您看,我只是把他请回家去休养,就有这么多人,来给他说情,虽然私下倒卖盐、茶,也是大罪,可若摆到明面上,想必有更多的人,会说我小题大做,我也只好忍了他!”
“这怎么是小事呢!那盐、茶向来是国库收入的主要来源,沈书辉竟敢以权谋私,私下倒卖,乃是重罪,岂能容!他与那巴罗思有往来的事,你可有证据啊?”
洛薇很有些费解的看着他,“有是有,不过,我没怎么放在心上,不知收哪了,祖父似乎很重视这个人,为什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用心呢!”
洛薇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片刻后,才找到一本有点发黄的册子,永安公一把接过,里边十分详实的记载着一些交易名目与日期,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帐册中,当然不可能直接注明,是沈书辉与人交易,随帐册一起的,还有各种证据很贴心的指明,帐册中交易双方的经手人,可以分别关联向沈书辉与巴罗思。
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精明世故的永安公,立刻想到这其中的关键。
“不知这本帐册,太后从何而来?”
当然是青白二卫的功劳,但真相肯定不便让他知道。
“我本来只是派人出宫搜集消息,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的就有这些,我见这个尤其重要些,才特别关心了一下,您看啊,这里还有一些,都是其他大人家里的消息,连咱们永安公府的都有,您需要吗?”
见永安公脸色难看的翻看那些或新或旧的资料,洛薇在旁边更加把火。
“说起来,搜集这些消息的人,还真是人才!”
说着,洛薇就拿起其它帐册翻着。
“您看,能够找到这么详实的数据材料,得耗费多少时间和心力啊,要不是宫里的那些草包无能,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谁交上来的,我还真想把这背后的人给招揽过来。”
已经冷静下来的永安公道。
“难道太后就没想过,上交这些东西的人,很有可能心怀不轨吗?”
洛薇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若交的是各家的罪证,我还怀疑对方的目的,可他交上来的是这些,很明显,肯定是那些商家所为,毕竟堂堂大臣,满嘴讲得,都是不能与民争利,私下里,哼!”
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永安公也并没有就此事追根究底的想法。
“太后所处的位置敏感,行事务必要谨慎,万不可被那些有心之人给哄骗,那别家的事,也就算了,沈家这事,实在罪不可赦,不知太后,能否将此物交给老臣来处置?”
这类台面下的东西,她现在是要多少有多少,洛薇当然十分大方的应下。
四天后的大朝会上,以永安公为首的一系,突然在朝堂上大肆抨击沈书辉,还列出条条罪名,罪证确凿,当朝做出将沈书辉收押,交由大理寺判处的决议。
这番惊人的变故,令众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沈书辉一系的势力,始终都有些懵,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毕竟他们与永安公一系,相处得向来还算融洽。
甚至因为双方私下里有来有往,互行便利,很结下几分香火情。
可永安公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的,直接往死里整沈书辉,这就有些太反常了,若说单纯是为给太后撑腰,了解内情的,都知道不可能。
毕竟能在朝廷江湖中生存下来的,都会深谙其中的规则,突然做出违反规则的事,不是事出有因,就是初入江湖的菜鸟。
在袁国屹立百余年的永安公府,现在权倾朝野的永安公,会做出这种行为,显然属事出有因。
随后,就有沈书辉的一项罪名被传出,通敌判国,勾结荒原部落金真族,倒卖袁国战略物资,罪大恶极。
朝中众臣这才明白,永安公府会痛下狠手的原因,朝廷中的敌人,通常只是彼此间存在利益竞争的对手。
战场上的敌人,通常都是生死大敌,时刻都希望能置对手于死地。
而那金真族,正是龙安军的生死大敌,同时也是永安公府的世仇。
这代永安公的父亲,上代永安公,就是在与金真族的大战中,身受重伤,后来不治而亡。
其它,诸如永安公的叔伯、兄弟、族人等,死伤在金真族手中的更多。
永安公府如今的荣耀和地位,完全可以说,都是由这些人的生命与鲜血铺就的。
将军死战场,说起来简单,痛失亲朋故友的怨恨,肯定要记在金真族的头上。
而那巴罗思的大名,别人不知道,对金真族最了解的永安公等人,却是知道的。
知道他名义上是荒原游商,实际上却是金真族汗主的私生子,虽然没被认祖归宗,却很受汗主信任,利用游商的身份,游走在荒原与各国之间,探听消息。
沈书辉纵然犯一百条大罪,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方便自家行事,永安公可能都会愿意为他出头。
可沈书辉与巴罗思,私下有交易的事,却犯了永安公的大忌,哪怕二人之间只有单纯的交易往来,永安公也饶不了他。
更何况,那帐册的存在,已上了些年头,金真族与永安军的大小战役,却是时有发生,作为执掌户部这一要害位置的重臣,沈书辉随便露点风声,都能给永安军带来不利,甚至是灭顶之灾。
这一切,都是永安公绝对无法容忍的。
“启禀太后,沈书辉之案,现已证据确凿,因此案关联甚大,微臣不敢私做处置,今该如何判处,还请太后示下!”
大理寺正卿刚说完,就有不一定属永安公一系的武将,迫不及待的出列,发表自己的建议。
“禀告太后,沈书辉枉顾皇恩,贪赃枉法,多有恶行,为谋私利,竟还犯下通敌判国,这等滔天大罪,理当判他株连九族,首恶凌迟处死,以警天下人!”
只要不是那种心怀异心的武官,都会对犯下这种大罪的人,感到深恶痛绝。
毕竟自家在前方,为守护国土而抛头颅撒热血,背后却有人插刀子的事情,绝对是他们无法容忍的。
“太后,沈书辉纵然罪大恶极,可这一切皆是他个人所为,与其亲眷无关,且他毕竟是历经四朝的老臣,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太后明鉴!”
这位,应该是与沈书辉有关系的,不想自家被拖下水,寄希望于沈书辉的事情能够大事化小。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沈书辉倒得彻底,已经没人再试图为他脱罪,想的都是要如何做,才能撇清自己。
“陈大人言之差矣,沈书辉身为重臣,知法犯法,做下此等恶行,辜负先帝与太后的重托,也有负我等同僚的信任,再怎么重惩,都不为过,您岂可因他是您的姻亲,就试图为其开脱啊!”
随之,众人便就此展开激烈的辩论,对于这副景象,洛薇已经习惯成自然。
而永安公内心里,虽然希望能以极刑处置沈书辉,与其相关联的人,最好是一个都不放过。
但为避嫌,在这种大朝会上,他向来表现得很淡定,大多数时间,都不发言,偶尔发声,也是和稀泥,两边都不得罪。
直到众臣的争辩都告一段落后,洛薇才做出最后判决。
“沈书辉及其家人,按律处置,严查其亲族,是否有牵涉其中,有罪当罚,无罪开释,不得无端株连!”
第105章 祸国殃民的太后 08
株连之类的刑律,洛薇并不认同,但她目前的处境,让她尚没能力挑战这些律条的制定。
通过青白二卫探得的信息看,沈书辉的确不无辜,打压陷害他的属下,栽赃对手的事,伴随着他,一路上升为六部天官之一,做过无数。
放任老家的族人侵占良田,草菅人命之类的事,都没有少做,那些才是洛薇最无法原谅的。
相对而言,最让群臣忌讳的,与金真族做生意的事情上,他还真没做出什么危害袁国的事,也并不清楚那巴罗思的真实身份,两人从未有过直接接触。
可洛薇知道,只有拿出这么件似是而非的事,才能真正彻底的扳倒沈书辉,否则,仅凭别的罪名,不说那些犯有类似罪过的大臣,定会争相给他说情,过不了永安公那一关,沈书辉就倒不了。
但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实在太关键了,一个国家的钱袋子,洛薇绝不允许它被掌握在,一个不仅庸碌无为,还总拿国家的钱去卖人情,结交自家关系网络的人手中。
太后对沈书辉的最终处置,令众臣喜忧掺半,沈书辉犯此重罪,高高拿起后,竟被轻轻放下,没有得到极刑严惩,让许多朝臣心中有些不甘。
而太后近来表现的虽然略显强势,可她到底只是一位女流之辈,难免心慈手软的事实,也让众臣颇感安心。
与此同时,众臣再也不敢对太后的吩咐,再掉以轻心,敷衍了事,沈书辉之案,到底是怎么爆发的,谁都不知道,但大家隐约都能看出,应该与太后有关。
否则,永安公府突然发作的时间点,不会那样巧,甚至某些人,对永安公去见太后,本是去为沈书辉说情的事,也知道的比较清楚。
哪怕众臣因此而对洛薇心生忌惮,但她渐渐掌权的势头,已经无人可挡,连永安公在内。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秦晋泉,是真正凭借自身能力,走到右侍郎之位的。
就连沈书辉在时,虽然忌惮他,无时无刻不在侍机打压他,但在实际业务上,也需拉拢他,倚重他,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对他还有些依赖。
而秦晋泉虽是洛薇亲手提上来的,可他向来对自己的定位,是忠君务实,从不屑拉帮结派,若非他不是寒门出身,是位身世略显坎坷的豪门世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