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追妻日常——和二萌
时间:2021-01-09 09:41:36

  “嬉姐儿,”陶嬷嬷紧紧握住姜嬉的手,“听老仆一句劝,厌夜王他只是为报当年你娘的英勇之恩,才对你,对步家格外宽待。你可万不能对他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姜嬉听得懵懵懂懂,直到最后,她总算是听明白了。
  陶嬷嬷言下之意,她母亲的过往才是厌夜王宽待她的原因,全是因着她母亲以命救了他的一条命。
  “嬉姐儿,你说那样一个人,自十岁起去到邺城,十二岁随军征战南北建功立业,喝过狼血吃过乌鸦肉,前不久还单刀匹马屠了郢都满城。没人看得透他,他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样的事,没人知道的嬉姐儿!你不是他的对手!”
  陶嬷嬷言辞激动,只希望姜嬉能及时抽身,日后找个好性情的郎君嫁了便是最好的事。
  姜嬉却安安静静坐着。
  她想,原来如此。
  难怪皇叔救她清白,为她伸张;难怪这一世皇叔赠她黑袍,许她步家满门性命;无怪乎他总在步家一事上对她宽容,平时态度反而冷厉漠然,与对待青山大哥他们没什么两样。
  原来如此。
  那日在她步家陵园不是偶遇,想必也不是什么探看马草场,他应该也是去瞧母亲的吧……
  皇叔究竟是什么时候决定放过步家的呢?
  她去官驿送簪求情的时候?
  还是她母亲墓前相遇的时候?
  还是他到郡主别馆去的那日?
  亦或是,更早之前,早在他们这一世还没遇见的时候?
  细想来,皇叔果然高深莫测,让人琢磨不透。
  姜嬉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吊起唇角。
  她一启唇,胸腔的酸涩便如浪涌翻滚。
  “嬷嬷放心,我不会的。”
  上一世她以为和衍王相知相许,谁知直到后来她都不曾看透他。
  重活了这回,她怕了。
  虽则面上不再怯懦,可心里还是怕的,更多的是懒得去经营了。
  这一世,安然度过此生就好,只求尽量快活洒脱些。
  而那些看不透的人,远离就是了。
 
 
第16章 东宁候(捉虫)
  夕阳渐渐沉落,绚丽的晚霞淡去,皎月拉起漆黑的背景幕。
  姜嬉心里有些发堵,加之四肢无力,什么也不想做。
  她躺回榻上,抬眼道:“嬷嬷,我午时喝多了,脑袋沉,想再小憩片刻。”
  陶嬷嬷闻言,心知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见她想一个人静静,陶嬷嬷也不再逗留,抬手擦干净眼泪,从榻上起来,道:“姐儿先睡着,我去煮些醒酒汤来。”
  姜嬉点了点头。
  门被扣上的声音穿越空气传了过来,她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缩在锦被中。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恰时传来。
  姜嬉只当听不见,动也不想动。
  “笃笃笃——”
  敲门声锲而不舍。
  这声音虽不合时宜了些,却也不显急躁,听起来轻缓且有节奏。
  “笃笃笃——”
  姜嬉推开被子,门外传来执墨的声音。
  “步公子?”
  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回答了她。
  “执墨姑娘,我午时见郡主喝得有些多了,晚膳时说还头晕着,就煮了醒酒茶来。你看……”
  原来是步怀敦。
  姜嬉重又躺下,拉过被子盖着,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执墨笑着道:“步公子有心了。方才陶嬷嬷才要去煮呢。”
  这话说得有些促狭,言下之意,是说步怀敦太过殷勤了。
  步怀敦的声音迟缓了几分,想是听出了执墨的画外音。
  “是我想得不周全了,郡主身边的几位姑娘原就是最周到的。”
  执墨笑着哼了一声:“给我吧,我端进去。”
  “这……”步怀敦显得有些许犹疑。
  “郡主这会儿还未醒呢,步公子怕是不便进屋的。”
  步怀敦道:“无妨无妨,那就有劳执墨姑娘了。”
  “吱呀——”
  执墨打开门,端着醒酒汤进屋。
  她来到里间,见姜嬉盯着岁寒三友绣样的帐顶发愣,稍一顿,忙走了过来。
  “主子,方才步公子来送醒酒汤了,主子要用一些吗?”
  姜嬉摇了摇头。
  她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外头便传来单青山的声音。
  “郡主可在屋里吗?”
  姜嬉手指一颤。
  饶是她与单青山的交情尚可,也未好到他主动来关照的地步。
  况她中午醉酒的时候,单青山也不在当场,所以应当是皇叔让他来的。
  想起皇叔,葱白的手指掩在被下,渐渐攥紧床单。
  执墨听见“宿仇”单青山的声音,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她当即一愣,下意识看向姜嬉。
  见姜嬉仍旧望着帐顶,一个眼神都未曾分过来,心下便立刻明白。
  她走出去,轻轻反扣上门,道:“你来做什么?”
  单青山侧身一让,露出后边的太医,“听闻郡主头晕,我带了太医来。”
  执墨道:“郡主已经歇下了,劳烦太医走这一趟。”
  她说完对着太医福了一礼,步回屋内,合手关上了门。
  顺带白了单青山一眼。
  单青山嗤了一声,也不痴缠,转身带着太医回去向他们主子复命。
  岳来楼里有个凉亭,顾煊正站在里头。
  暮色四合,他身上的玄衣颜色比暮色更深,勾勒出悍利腰身。
  四周安静极了,连虫鸣都偃旗息鼓。
  单青山带着太医过来,在凉亭外轻一拱手,高朗的声音打破宁静。
  “主子,郡主已经歇下了,太医没进得去门。不过……”
  “不过什么?”
  顾煊声音沉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单青山道:“不过,属下快到郡主门前时,撞见了才从那里离开的步怀敦,听他说,他是去送醒酒汤的。”
  “步怀敦……”
  原本清沉的嗓音带了微不可查的幽寒,顾煊把这个名字沉吟了一遍。
  半晌,他捻了捻背在身后的长指,道:“你下去吧。”
  “等等。”顾煊声音沉冷,喊住单青山。
  他沉缓地、平生头一回有些迟疑地问:“她……接了他的汤?”
  单青山脚步一顿,硬着头皮转回来。
  他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
  答不是,那是谎报军情,要挨棍子,答是,看主子这样……
  单青山终还是军律为上,咬了咬牙,道:“是。”
  四周恢复冷寂,夜风凉沁。
  幽幽眸光露出沉厉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沙场杀伐的时候。
  有些什么东西,在顾煊心里渐渐发芽。
  *
  姜嬉头脑昏沉并未持续多久,歇了一晚便好了个全。
  只是接下来的一整日里,从晋城到镐京,她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携书和执墨掏了许多小玩意儿逗她开心,她也总是皮笑肉不笑,做个表情之后,又窝在软枕里闭目养神。
  陶嬷嬷见她这样,也不多说。
  只是叮嘱两个小丫头消停些,让姜嬉耳根子清净清净。
  好在姜嬉消颓了一日,终于在马车披着夜色逼近镐京的时候,重又振奋起来。
  她好似有些想通了。
  原本她总是不知皇叔为何对她好,因着这份“好”,她总是忐忑难安。
  如今知晓了皇叔这么做的原因,某些程度上,心里反而松快了许多。
  虽然这原因与她所想的有些出入。
  但这无关紧要,交州的两件事终归是解决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万没有心安理得受别人好处的道理,皇叔对她的恩她不能不报。
  总归是,皇叔报皇叔的恩,她报她的恩,互不干涉便是,否则她总觉得心头压了什么人情债,欠了皇叔什么东西似的。
  人情两清才算松快。
  她一边想着,座下的马车一边钴碌碌驶向镐京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止晃动,不走了。
  执墨探出马车,往前面望了望。
  可前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便问车夫道:“前边怎么了?”
  车夫摇摇头,也说不知道。
  正说着,闵英骑着骏马过来。
  他俯下身看向车厢内,道:“郡主,前面就是镐京城了,主子嘱咐您无论听见什么,万勿下马车。”
  闵英鲜少这样正经,多是叼着根草似笑非笑,总要倚着什么东西才好说话。
  可眼下,他跨上战马,手上卷着铁鞭,嘴上常叼着的草不见了踪影,胸前的兽牙吊坠显得他野性十足,身上披着厌夜军的黑色军袍。
  姜嬉蹙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往前面看去。
  这一看,她发现原本总在她车架前,距离不远不近的那抹黑色凌然身影,不知何时不在原处了。
  闵英提着缰绳,长腿夹着马肚,转了两圈。
  “郡主安心,有主子在,郡主无忧。”
  说罢,便调转马头,纵蹄往前而去。
  姜嬉心里一紧,陡然紧张起来。
  她抬眸往前尽力望着,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可目之所及尽是夜色。
  携书道:“主子,不若我下去问问?”
  姜嬉摇摇头:“先不用。”
  她又往外头望了一眼,缓缓坐回车厢内,闭上眼睛,尽力回想着上一世的诸多事情。
  上一世,她从交州回来,抵达京城之时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记忆中皇叔似乎在她回京之后也回来过一回,可究竟发生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那时候,她的一颗心全扑在衍王身上……
  隐隐约约记得和皇叔有关的,似乎是死了位侯爷?
  之后便再没任何与皇叔有关的消息了。
  可死了位侯爷也不该是这时候的事情。
  京城怕是没有一位勋贵会大半夜的不睡觉,非守在这城门之下等着的。
  何况皇叔虽远在边地,在京中却也是威望甚重,提起他无人不惧,万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赶来试他的长刀。
  她正沉沉想着,总想不出个因由。
  突然车帘一撩,一抹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仲礼?”执墨先喊了一声。
  仲礼有些局促,看向姜嬉。
  姜嬉柔和了目光,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仲礼道:“是王爷让我来的。”
  他把目光投向城门的方向:“想是我的身份给王爷惹麻烦了。”
  姜嬉一怔,醍醐灌顶。
  她竟没想到这点。
  原本要皇叔护着回京,就是怕仲礼的身份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路上皇叔把仲礼照顾得极好,无人兴风作浪,倒叫她一时忽视了这个原因。
  小男孩面色冷冷的。
  虽在同一个马车里,他却坐得离姜嬉很远,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姜嬉俯身向前,“许久不见,你怎么似乎有些怕我的样子?”
  仲礼道:“不是怕你。”
  他冷着脸,声音放低,“皇叔说你还没婚配,叫我离你远些。”
  姜嬉听了,不忍笑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还小,不必在意大妨。”
  仲礼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讲话了。
  皇叔并非此意。
  皇叔的意思是,若叫人误会了郡主有他这样大的一个儿子,没得生出许多事端。
  不过却也不必多加解释。
  他抱着腿,把下巴搁到并起的膝盖上。
  外头突然火光明亮,兵戈甲胄之声传入耳内。
  紧接着,一道轻佻的男人声音在外头响起:“上去瞧瞧,厌夜王的香车里究竟藏了什么美人!”
  姜嬉一听这声音,眼皮猛然一跳。
  这不是日日缠着她的东宁侯还有谁?
  “还请东宁侯不要为难属下。”
  闵英的声音远远传来。
  马蹄声接踵而至,闵英近前来,又重复了一边,“还请东宁侯不要为难属下。”
  “哦豁,这位是……”
  东宁侯声音越发浮滑,不把他放在眼里。
  闵英不卑不亢回答道:“属下闵英,厌夜军鞭夜营指挥史。”
  “哦——厌夜军鞭夜营指挥史啊!”东宁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声线陡然一变,佻薄之态尽显。
  “那又如何?你今日要从这城门进这镐京,就得让本侯上马车瞧瞧,究竟厌夜王藏了什么美人,叫他这样宝贝。”
  姜嬉听不下去了,轻轻起身,拍了拍携书和执墨拉她的手,示意她们安心。
  她矮身钻出帘去,站到车辕之上。
  姜嬉今日穿了一袭杭绸月华裙,上搭一件湖蓝珍珠扣对襟旋裳,原就勾勒出极尽柔美的身段。
  加之她肤色雪白,欺霜赛雪,在火光掩映下,便更是瑶池仙子的姿容。
  夜风轻动,轻轻摆弄着她的袖摆裙裾。
  “东宁侯。”她唤了一声,“东宁侯不辞辛劳,漏夜来迎,倒叫本郡主过意不去。”
  她语速舒缓,声线疏离冷淡,恰似一道沁人心脾的香茗,叫人心痒难耐。
  东宁侯一见到她,早已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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