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挺好,就是陈雯吧?”那孩子汪晴是真心疼:“她听明小姐说了谭上的事,您才上回京都的飞机,她就跑去警局找专案组了,说有情况要交代。警察问完情况,又把人放回来了。”
“她和谭上一样,虽然晓得一些情况,但大多都是靠自己猜测,既不是目击者,手里又没有实在的证据,所以够不着包庇罪,”童桐倒是不担心:“我支持陈雯和谭上的这种态度,积极配合警方调查案件是每个中国公民应尽的责任。”
汪晴就知道童律师会这么说,脸上扬起笑:“我们去买点菜,您晚上要是没事就在我这吃饭吧。听童颖说您喜欢吃黑椒牛仔骨,这道菜我拿手。”
“我……”
嗡……嗡……
“不好意思,”童桐从包里掏出手机,见是她大姐,立马接通:“喂?”
“你在哪呢?”
“我在汪晴这,汪晴的案子30号开庭。”
“那你们谈完了吗?爷爷想请你来西峡半山的颜宅一趟,我现也在这,一会颜泽爸爸要来。”
提到颜泽爹,童桐就清楚颜老爷子找她干什么了:“行,我一个小时后到。”
“那好,你过来吃晚餐。”
“好,”童桐挂了电话,冲一脸失望的汪晴笑笑,打趣道:“没办法,名声在外,业务太忙。”
既然有事,汪晴也不留她:“您先把我这顿饭排上号,我是肯定要宴请您一回,”送人出四合院。
“等你的案子判下来吧,”童桐很理解汪晴的心情,但有些话她要讲清楚:“你也别对我心存感激,我收了高昂的律师费,所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我的职责之内。”
汪晴摇头,她可不这么认为:“您到现在可还没收我一分钱,反而是我们多受您和冼先生照顾,”拉着童桐的手站在车边,“童律师,您为我做的早已超出了银货两讫的范畴。我是会计,算得清这笔账。”
“你想多了,”童桐想说自己也有私心,但汪晴却不给她机会。
“您不缺钱,等案子结束后,除了合同上的律师费,我也不会多给您。您对我的相救之情,我会传递下去,到时建立慈善基金会,您还得帮我一把。”
童桐没有考虑,一口应下:“好。”
“那我们海市再见。”
“海市见。”
抵达西峡半山的颜宅已近六点,荣管家亲自等在大门外迎接。童桐下车,把钥匙给戴着白.手套的保镖。
“小童小姐,欢迎光临,”荣管家递上热毛巾:“您辛苦了。”
“谢谢,”童桐接过热毛巾跟着荣管家走进颜宅,古色古香的小楼有别于欧式建筑,大气又不乏精致。花园里的月季开得正好,簇拥着石亭,石亭檐下挂着几盏驱蚊灯。
颜老爷子坐在亭中煮茶,陪在一旁的童颖朝着大门口张望,见到妹妹立马摆手。
“小童小姐,这里请。”
没等走进石亭,颜老爷子站起身相迎:“今天冒昧了。”
“您哪里的话,”童桐踏上台阶,快步进到亭子里,和姐姐一起扶颜老爷子坐下:“我和颜泽一样,您不用这么客气。”
颜老爷子上了岁数,筋骨不好,两年前就离不得轮椅了。听冼霸总说,这位老人家已经少有在外走动了。
“那可不行,”颜老爷子请童桐对面坐:“你在我这位同铭创现任总裁冼默彦先生。”
童桐坐到对面,开起玩笑:“那您要吃亏了,我家爷爷、外公可没礼待我大姐夫,拿他当自己后辈一样,用得很趁手。头次到外公那吃饭,大舅妈就让我家那位和大姐夫去搬西瓜。”
“那西瓜吃着甜吗?”见着本真,颜老爷子就明白冼二为什么会独独爱上这个女孩了。
她的优秀不是装出来的,自信、涵养从内而发,举止不卑不亢。才三两句话这位大律师便点明了冼家和南家看好阿泽,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她对童颖的在乎。
“甜,”童桐笑了:“跟拌了糖似的,”今天来,她也要跟颜老爷子道声歉,“真不好意思,昨天我对颜伯母很不敬……”
颜老爷子抬手打住童桐的话:“这事该我谢谢你。今天大颖来,就是跟我说昨晚的事,”不禁叹气,“颜泽妈妈被我惯坏了。实话跟你说,我就没想过让她继承家业,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严格要求过她,倒是她哥哥唉……”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童桐岔开话题:“您今天特地找我过来,是颜伯母想通了吗?”
颜老爷子点头:“对,”伸手向旁,荣管家立刻将草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送上,“你先看看这个,看完我跟你谈许腾飞。”
接过那份离婚协议书,童桐快速浏览只抓重点,仅仅两分钟便看完了:“您要许腾飞净身出户?”严格来讲也不算是净身出户,她记得冼霸总有提过许腾飞在颜泽成年另置了房产独居。
“他赤.条条地入赘到颜家,现在赤.条条地离开不是应该的吗?”颜老爷子以为他对许腾飞已经很仁慈了,“目前明悦名下的不动产估值大概在20亿,流动资金3亿左右。她想的是把不动产转给阿泽后再办离婚,但我一刻也不想再拖。”
童桐听明白颜老爷子的意思了:“颜伯母名下的不动产是您赠予的吗?”
“一套价值3亿的四合院是她妈妈赠予的,她姥爷留给了她一块港城的地皮,后来由盛科地产的团队建成了庄园,那个价值9亿,剩下的是我赠予的。”
“赠予的书面合同有保留吗?”童桐放下手里的协议书:“如果赠与人明确表示只赠与给夫妻一方,那就不算是夫妻共同财产。”
“港城的那块地皮就只有遗嘱,”颜老爷子让荣管家将收集好的证据交给童桐:“你再看看这些。”
一沓照片?童桐虽没见过许腾飞本人,但却肯定照片中的斯文男子就是许腾飞,只与他在一起的女人不是颜明悦,抬头望向老爷子:“您这照片……”
颜老爷子知道童桐要说什么:“别人匿名寄给我的。”
这有点赖皮味了,童桐蹙眉苦笑:“您是跟孟婷学的?”
“我也懂法,”把悦悦离婚的事交给童桐处理,他认为是最合适的,公司的法务有颜东起的人,这个时候他不想跟颜东起扯皮。
“您还是先跟我说说许腾飞吧,”童桐大概地翻了一下照片,许腾飞在日本养了个小家。跟颜明悦离婚后,他在博物馆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许腾飞的妈妈闫月茹是颜东起的丫鬟,两人一块长大,感情很好。闫月茹这个名字就是颜东起赐的,一开始他还想让闫月茹随‘颜’姓,但我的母亲不允许。后来颜东起要成亲,闫月茹便被送走了,从此主仆以书信往来……”
童桐听着这颜家大院的事迹,莫名地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丫鬟、主仆、赐名?但想想颜老爷子的岁数,她又觉好像是应该这样。
“这么说颜东起先生和许腾飞早就认识?”
颜老爷子肯定了童桐的问话:“是,在明悦和许腾飞成亲不满一月,闫月茹来了京都,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许腾飞是闫月茹的种……”
咕咚一声,童桐吞咽下口水,一个荒谬的猜想在她心里生成,颜泽恐怕不是许腾飞的儿子,余光扫向她大姐。
颜泽媳妇听得津津有味,一点没意会到为什么颜东起成亲要把闫月茹送走,真是白瞎了她拍那么多狗血剧。
好聪明的女孩!童桐的神态变化没有逃过颜老爷子的眼睛,他叹气:“我是在1990年明鹏出事后查那四个,才发现许腾飞和颜东起来往密切。许腾飞读大学的钱,每月寄给谭娟的钱都是颜东起给的。”
隐忍近30年,老爷子够狠的,童桐是真心佩服。20世纪90年代,颜东起、颜东亿等胜在人上。而颜老爷子这一脉,妻子受刺激过大一病不起,女儿不中用,身边还有头饿狼盯着,孙子颜泽才几岁,能抗的就只有颜老爷子自己。
等明悦婚离了,他就把颜明域和谭娟联手干的事捅给颜东起、颜东亿,让他们自相残杀。至于瞎了一只眼的颜东来,只迷.奸.未成年少年这一桩,便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许腾飞太了解明悦,他清楚明悦不想让他好过,便不断地求她放过,一次又一次地在她气头上提离婚。明悦怎么可能会同意?”颜老爷子轻嗤一声:“他玩这些把戏玩得很顺溜。”
荣管家抬手碰了下耳朵:“老爷,许腾飞来了。”
颜老爷子示意保镖把石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亲自给童桐斟茶。厨师领着四位佣人将刚做好的八道点心摆上:“老爷试试,看是不是过去的味儿?”
“你做的,肯定错不了,”颜老爷子招呼童颖和童桐姐妹品尝:“梅花酥和豌豆黄是阿泽小时候最爱吃的,现在他不喜甜了,”摆手让荣管家去把今天的正主叫出来。
见到许腾飞本人,童桐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人不可貌相。许腾飞穿着银灰色棉质长袍,从头到脚很干净,透着一股文人的儒雅。虽然戴着老土的厚镜片黑框眼镜,但却一点不显呆板。
他走进石亭,颜老爷子可以坐着,但童颖和童桐出于教养还是起身相迎。
童颖开口:“爸,您回来了。”
“嗯,”许腾飞淡漠地吱了一声,没看童颖,目光定在颜老爷子身上:“爸。”
“明悦找你,”颜老爷子半阖着老眼,摆手让童颖姐妹坐:“别站着。”
这时颜明悦也被荣管家请下了楼,也许是已经做了选择,再见到许腾飞,她表现得很平静。
对于颜明悦的平静,许腾飞却不喜,出了石亭:“听爸说你找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在其中寻找过去的盛气和疯癫,可惜却没能找到,心徒然一紧。
深吸一口气,颜明悦慢慢呼出,保持好心态:“我们也该谈谈了。”
“谈什么?”许腾飞勾唇嗤笑:“我都成诈.骗犯快要坐牢了,”侧身回头望向石亭背对着他们坐的老东西,“你都不愿意放过我吗?”
“来了,”颜老爷子抬眼看向童桐,意味分明,让她好好看着。
“你这是什么眼神?”颜明悦不想在有客人的时候跟他争吵,但他太过分了,“是我太把你当人了,你竟然放肆到敢拿这种眼神看我爸爸?”
熟悉的颜明悦回来了,许腾飞心踏实了,转过头来抱拳给她鞠躬:“颜大小姐,我求求您,您放过我吧。再这么下去,我就真的要到牢里待着了。”
童桐听出许腾飞的意图了,他除了挑拨颜家父女的感情,还想颜明悦把他从诈.骗案中摘出来。
阴阳怪气的调调更让颜明悦恼火:“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联合谭娟来诈.骗我们家?”一把将还鞠着躬的许腾飞拉起,“我爸诬陷你了是吗?”
许腾飞任由她扯着自己的领口,一脸冷漠地反问道:“这不是一直都由你们说了算吗?”
“什么叫我们说了算?许雲琛多大,你不清楚吗?”
“许雲琛他根本就不是我儿子,”许腾飞气得眼睛都红了,他男人的颜面在颜东起那丧尽了,嘴上却说着:“没结婚之前我是骗过你,但在许雲琛这件事上,你和爸从来没问过我,宁愿相信谭娟她妈,也不信我,”越说越激动,“我最恨的是,自谭娟那事后你再也不信我。”
如果没有看过她爸查到的那些事实,颜明悦也许会被他糊弄住,可惜……凝视着这个还在强词狡辩的男人,徒然觉得很腻味,腻味到犯恶心。
“明悦,看在阿泽的份上,你放过我吧,你让爸放过我吧?”许腾飞适时地流露出疲累。
颜明悦松手了:“好。”
许腾飞一愣,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说什么?”
“好”
“好什么?”许腾飞盯着不太对劲的颜明悦,心中惊慌。
颜明悦笑了:“我答应离婚。”
厚实镜片后的双目微微一缩,许腾飞喉结滚动了下。
童桐将嘴里的梅花酥咽下,用毛巾擦干净手,取了包里的钢笔抽走保镖拿着的离婚协议书出了石亭:“许先生,我是颜忠华老先生为颜明悦女士请的代理律师,这份离婚协议书您仔细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不理会童桐,许腾飞依旧盯着颜明悦。
颜明悦见状,看向童桐:“我先签字。”
“也行,”童桐将钢笔递给颜明悦,把协议书翻到要签字的地方:“这里。”
在许腾飞的注视下,颜明悦利索地签了字,将钢笔还给童桐,后便想去石亭陪老父亲和儿媳妇喝茶,但才抬腿右臂就被拉住了。
童桐垂目看拉着颜明悦的那只手,刚在石亭她就注意到了,许腾飞的手很细嫩,完全不是一个专注于修补文物的老学家该有的,笑问道:“许先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深爱颜明悦女士吧?”
“童小姐,这是我的家事,”许腾飞很不喜欢这个聒噪的女人。
“我也说了我是颜明悦女士的代理律师,”童桐自认非常专业,面带笑容:“许先生不妨先看看这份离婚协议书吧,您渴求已久,现在它就在您眼前。”
许腾飞恨死颜明悦了:“你最近是不是又有新欢了,那个新欢很得你心吗?你终于不要我了。”
这话很不对,童桐抬手用离婚协议书挡住颜明悦的脸,示意她别说话:“许先生,颜明悦女士同意跟您离婚,一则是被你伤透了心,二则也是为了成全你,不想再强求。你放心,颜明悦女士非常大度,你在婚后置的产业,她没有要求分割,都归你。”
言下之意是颜明悦名下的资本,他一分都拿不走。许腾飞气愤得眼勒得老大,其中红血丝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