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这幅她画了一半的画,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绝对画过这幅画,而且不止画过一次!
一些被时空乱流影响到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这幅画和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和反派的相亲时,看到的反派白月光那幅价值两亿的画,一模一样!
系统也是用那幅画,才修复了受损的数据。
她并不笨,相反的是,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在这一刹那,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陶然以为这个世界偏离了原书,其实那些改变全都和她有关。
晏舒兰还活着,是我救的。
所谓的反派的白月光,就是我?
原书女主时雅一直diss反派设计的珠宝没有灵魂,说他没有倾注感情,可他喜欢上了我,那些珠宝全是为我设计的,又和书里不一样了。
所以书里讨厌他风格的时雅,现实才会那么崇拜他。
还有相亲,他一开始明明也不想相亲的,他认出我了?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我是谁了?
他当然能认得出,他可是晏修啊,他那么聪明,我们又形影不离地相处了五年。
所以他才会哪怕已经怕成了那样,还非要坐我的摩托车后座,所以他才会穿着机车服去妈妈的生日宴……
从前他所有那些古怪的点,原来都只是因为他的深情。
陶然画不下去了。
她实在是太震惊了。
不该是这样的。
晏修怎么会喜欢我呢?
系统出现:“宿主,你必须画完这幅画。如果没有这幅画,未来的我们就没有办法修复数据了,会被永远困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我也是刚刚才从天道那里知道的。”
陶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被时间线彻底搞糊涂了,我在现在画的这幅画,影响到未来的我,能不能回到过去?到底哪一件事发生在前面?”
“关于时间的知识,是神的领域,我没办法和你讲明白,一旦你直视那些深奥的知识,会让你的灵性崩溃的。
简单给你举个例子吧,如果一只蚂蚁,沿着一根绳子往前爬,a点是绳子的起点,b点是绳子的终点,对于蚂蚁来说,a点在前,b点在后,它是从a到b。
但那是发生在平面上的,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二维的事情。现在我们拿起这根绳子,把a点和b点连接,绳子的起点和终点重合,蚂蚁瞬间完成了从a到b的过程,这就是从更高维度的一种操作,打破了二维世界的局限性。
你现在想象,时间是那根绳子,我们是蚂蚁,你能理解的时间,就像那根绳子一样,是从一端到另一端,呈线性展开的,事实上时间并非如此,它是非线性的。
在神的眼里,过去、现在、未来,是同时发生的,汇聚在同一个点上,也就没有谁先谁后的说法。其实时间线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我们的任务没变过,就是拯救悲惨的反派。”
第72章 白月光
所以陶然必须要画完这幅画。
但她真的画不下去了。
因为她已经提前经历过一遍未来。
她一直以为, 她现在做的事情, 是可以改变那个未来的。
比如她一直在提醒晏修, 要好好珍惜那个白月光。
她以为这样的提醒,能够改变晏修未来的悲惨,让他不用苦苦寻找那个女孩十年。
事实上却是, 恰恰是她这样的提醒,才会更加让晏修笃定不移地去寻找和等待。
原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未来,和过去一样,是已经发生、既定不变的。
这一切的事情, 既是因, 也是果。
陶然自以为是破局之人, 没想到早已成为局中人。
“他要是不喜欢我就好了,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系统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它只懂数据,不懂感情。
“我刚刚从天道那里回来,它说我们现在还不能脱离这个任务世界,你先画完这幅画,然后咱们回到未来,就是第一次到达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点,拯救为爱痴狂的反派, 这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环。没办法,都怪这个时空乱流,这是不可抗力。”
陶然放下画笔,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阻止这一切!”
总有办法的,比如让反派不喜欢她?或者别的什么办法。
陶然:“你让我去找天道,我自己和它谈!”
结果,陶然才刚刚走上那条通道,还没有到天道投诉部呢,就听到系统提醒:“反派把你的那幅画补完了——滴、滴、滴,传送中……”
陶然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的周围全变了。
她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托着她后背的那条手臂沉稳而有力,她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硬朗的胸膛,耳边是他快得过分的心跳,围绕着她的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气息。
陶然抬头看他,从她的视角看去,他下颌棱角分明,右耳戴的那个耳钉闪着微光。
“你还好吗?”像是大提琴一样,低沉而优雅的声音。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把富有磁性的好嗓子,它的主人也会在变声期,因为自己的声音太难听,宁可假装是个哑巴,也不肯开口。
陶然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间收藏室,里面挂的每一幅画都熟悉无比,全是她在广场上卖艺的时候画出来的,他全部买了回来。
不仅仅是这样,还有那么多的照片。
有不少人会把自己少年时代的照片,洗出来挂在照片墙上,但恐怕不会有人,像是在博物馆陈列展品那样,精心地挂满一整间偌大的收藏室。
陶然想到,晏修从不排斥别人拍他,但总会拜托那些游客:“请一定要把照片寄回来,给我一张。”
他并不是太自恋,怎么看自己也看不够。
他只是在看她。
那些照片拍摄下来时,使用身体的人是陶然。
系统很惊奇:“那幅画居然是你和反派一起完成的,当你去天道投诉部的时候,你的时光流速和这个世界里的反派已经不一样了。
对于你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对于他来说,却是过完了那一天。他高高兴兴地补完了你画了一半的画,然后上床睡觉,等你第二天早上夸奖他。
这是我和天道都没想到的,我们还以为那是你画完的画。从理论上来讲,他来补你画了一半的画,却能和之前浑然一体,真的太难了。
比如高鹗续写《红楼梦》,后四十回的风格不可能和前四十回一模一样,只能说他真的太了解你了,他是你真正的灵魂伴侣。”
“可是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等待他的却是一个没有我的世界,他找了我十年。这场离别突如其来,我甚至都来不及好好地和他告别。”
陶然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滴答、滴答”,少女的眼泪,掉落在抱着她的青年的机车服上,发出了清脆的水声。
程天泽冲了过来,一拳砸向晏修:“你又占我妹妹便宜?还敢把她弄哭!我都多少年没见她哭过了,我妈骂她,她都不哭的,你到底怎么欺负我妹妹了?”
他的拳头还没碰到晏修,就被另一个人拦下了。
那是一个很帅气的中年大叔,不过却是花花公子的浪荡模样。
只见他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下半身是短裤和拖鞋,一只手握着程天泽的拳头,另一只手摘下了墨镜,“诸夏国有一句老话,君子动手不动口,更何况咱们以后都要是一家人啦,你这样可不好哦。初次见面,我是格尔曼·兰彻,晏修的叔叔,你就是亲家公吧?”
跟在格尔曼身后的另一个儒雅男人,西装笔挺,双排枪驳领,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老式贵族的精英范,他先是自我介绍:“我是西蒙·兰彻。”
然后纠正自己的弟弟:“你的诸夏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应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有,亲家公是称呼程女士的父亲的,这是她的哥哥。”
两人特意赶来诸夏国,为晏舒兰庆生,听说儿子很喜欢这次相亲的小姑娘,便找来收藏室这边,急着想要见一见陶然。
这样有趣的对话,把陶然逗得泪中带笑,格尔曼居然都学会诸夏语了啊。
十年,真是太漫长了,足够让不爱学习的格尔曼掌握一门全新的语言。
这十年的漫长岁月,又是怎么折磨着苦苦寻找和等待她的晏修?
陶然再次望向拥着她的那个青年。
察觉到陶然的目光,晏修低头回看她。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明显的改变。
如果是在之前,她早就礼貌地向他道谢,并且和他保持距离了。
“认识的这几日来,我的所作所为,落在她的眼里,应该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吧?”
可现在,陶然非但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还用那种充满怜惜、带着歉意,还有欣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不是相亲的时候,她看他时那种全然陌生的眼神。
而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像是他们从未分开时那样。
晏修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恢复记忆了!
她是在为我落泪吗?
我的女巫大人。
想要吻去她脸上的每一滴泪珠,可又怕那种亲密对她来说是一种冒犯。
陶然向程天泽解释:“哥,晏修没有欺负我,刚才我不小心摔倒了,他扶了我一把。”
程天泽一脸狐疑:“那他怎么还不松开你?”
陶然这才意识到,她和晏修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有多么暧昧。
真奇怪,明明她一直把晏修的身体,当成自己的身体。晏修抱她从理论上来讲,就和她用左臂抱右臂差不多,为什么她还会脸红成这样?
陶然连忙离开了晏修的怀抱:“啊,那个……”
她实在解释不来,随手接过来晏修递的手帕,擦去眼泪,转移了话题,向西蒙和格尔曼问好。
凌傲君也找了过来:“茜茜,宴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去给你晏阿姨送礼物?”她打量着西蒙和格尔曼,“这两位是?”
“伯母,这是我的父亲,另一位是我的叔叔,他就是财团董事长格尔曼。”晏修为她介绍道。
凌傲君连忙取出自己的名片:“我是凌程集团的ceo,我对贵公司的医药项目相当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详谈几句?”
格尔曼笑着和凌傲君握手,“诸夏国铁血娘子的威名我早有耳闻。”转过身对着晏修就是一通眉眼官司,用唇语问道:“她可是个工作狂,我好害怕。”
晏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样用唇语回答:“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就辛苦叔叔你啦!”
格尔曼夸张地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程天泽和西蒙走在最前面。
凌傲君和格尔曼走在中间。
晏修和陶然落在最后面。
格尔曼和晏修这一番你来我往,全都没有避着陶然,陶然又被逗笑了,“格尔曼还和以前一样有趣,以后肯定是个老顽童。”
她提起格尔曼时那种熟稔的口吻,让晏修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忍不住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想起来了?”
他的手心滚烫如烙铁,那股力道箍得陶然生疼,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力道太大,握得很轻很轻,就像是她是一根羽毛一样。
陶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晏修心里狂喜,恨不得抱起来她,在原地转上一万圈,然后高喊:“你想起我了,太好了!”
可他又怕吓到陶然,所以极力克制着那股狂喜,强行保持平静,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积攒了十年的话,想要和她说到天荒地老。可是撩妹又实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笨拙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本来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
晏修那么了解陶然,陶然又何尝不了解他呢?毕竟她和他共用同一具身体五年。
陶然看出了他的念头,主动找话题:“我妈太爱工作了,格尔曼能招架得住她吗?要不要帮一帮格尔曼?”
晏修立马接过她的话茬,“就该让伯母治一治我叔叔,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把我坑的有多苦,明明他才是董事长,但他什么事情也不管,就当一个甩手掌柜,公事全都丢给我处理。”
陶然莞尔一笑:“让我来猜一猜,他是不是这样说的?我都有那么多钱了,一辈子也花不完,干嘛还那么苦逼地上班?当总裁多累啊,天天起那么早,睡那么晚!”她模仿着格尔曼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晏修:“对!他还说,当年老爷子在世时,都没管得了我,老爷子可是我爸,你只是我侄子,他是我长辈,你是我晚辈,你还想管我,我看你是想屁吃!”
“哈哈哈哈哈。”陶然笑出了声。
他们俩聊天的声音并不大,不过格尔曼的听力很好,听了一个差不离。
格尔曼忍不住回头,看了陶然一眼,在心里想:“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啊,这才见我第一面,居然就看穿了我的本质?她刚才模仿的我的那番话,简直就是我本人的原话嘛。”
难怪自家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侄子,会被她吸引呢。
陶然向晏舒兰送上生日礼物。
如今的晏舒兰,是一个享誉中外的翻译学家,看到这样自信、充满活力的她,陶然真的很开心。
这场生日宴自由度很高,采取的是自助餐的模式。
有人在舞池里面跳舞,有人在吸烟室里分享珍藏的雪茄,有人在吧台旁边结识新的朋友,也有人取了餐落座。
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落在了那张长桌上。
因为兰彻家族的人都在那里。
那些贵族名媛是这样想的:“晏舒兰或许急着给儿子相亲,但那可是古老的兰彻家族啊,它的掌权人格尔曼和西蒙,肯定会挑剔程茜茜的。就算她长得再美,可她只是一个草包,配当兰彻家族的少夫人吗?”
她们一直盯着那里,就是想看到兰彻家族对陶然不满,最好各种故意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