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打斗到后面,高瘦青年体内的源力都快耗尽,原本迅捷的动作也相应地变得迟缓下来。
“就是现在。”
温云寻着机会,在对方又落空一击的瞬间抄起武器,拿的明明是龙骨魔杖,挥出的却是一记剑招!
高瘦青年万万没想到逃了一整天的她居然会还手,且力道还这么大,这猝不及防的一棍子竟然把自己敲飞了!
被打下擂台的瞬间,青年的脑子还有些懵。
然而那少女却已经敛了敛衫裙,笑脸盈盈地对着他拱手:“多谢道友,辛苦了。”
在被传送出云海塔的前一刻,他终于想明白她为何要对自己说那句“辛苦了”。
敢情这丫头在拿自己当陪练啊!
温云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干的。
虽然剑修都爱财,但是除非紧要关头,她其实不太愿意用命去搏富贵。
云岛固然很美好,但还是小命价更高。
所以在连续挑战赢了三位陪练之后,温云意识到一个事实:她现在实力已经尚且不足,恐怕不能继续再挑战下去了。
方才应付第九十八号时就是搞偷袭才勉强赢过,若是不自量力去挑战更强的一层,结果恐怕只会败退而归。
她准备出去后,先仔细反思研习前面的三场战斗,将这些经验尽数消化后,等到下月初再尝试着去挑战第九十七号擂台。
至于现在,温云则是干脆利索地选择结束这月的挑战,退到云海塔外。
肃杀死寂的云海塔内跟塔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云海塔已然成为云海界的一道□□,虽说绝大多数人没打算进去冒险,但是来云海界总归是要来看看的,故而这附近尤其热闹。
且不说城中的那些装潢华丽的各色商铺,便是塔外的那一大片空地上,那也是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小摊,来自各界的商贩们在此易换资源特产,倒也很是热闹。
毕竟修真界虽然不用吃饭,但是你修行想要法宝总得源晶吧?
受了伤找医修也得源晶吧?
武器坏了重新修理那也得要源晶吧?
在上界,连追杀仇家都得耗费一大笔源晶!毕竟上界太大了,想找人并不是件容易事儿。
说来说去,在上界修行需要的资源,那可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巨窟。
所以,像飞升境为了省下寄售费用,选择来摆摊也不是什么奇事,他们当中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学着大大方方地吆喝招揽客人。
温云一抬头,就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喊得最大声的宿垣真人。
这个老剑修神采奕奕地挽了袖子站在人群中央,浑然不怕丢脸,大声招呼着。
“走过路过别错过啊,便宜出租一阶云岛了,还有少量二阶云岛,位置极好风景奇佳……咦,云丫头,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经历了叶疏白上次给予的教训,这次宿垣真人好歹没是稳了一手。
他没在温云面前摆长者架子,而是谨慎地问:“你这次是胜了多少人?”
待得知温云赢了三次后,他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算变态。
但是转念一想,温云挑战的可是飞升境啊!
她刚飞升不久就可以连挑三人了,这仔细想来,三个飞升境可比一百个飞升以下的难缠多了,温云这怕是比叶疏白还要变态了!
但是成熟的剑修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真正想法。
宿垣真人淡然颔首,冷酷评价:“尚可。”
温云倒也不计较这些,她现在更关心叶疏白的去向:“这都过了快十日了,小白还没出来吗?”
“叶小子要强不要命,这次怕是又要到极限才愿意出来,我们不必等他,且先去做更要紧的事。”
宿垣真人不急不缓地收了摊子,又冲着温云抬了抬下巴。
“走吧,我们去领你新得那几座三层的云岛。”
温云其实不太放心云海塔内的,只是云牌上印有她的神识标记,除非她亲自去,宿垣真人并不能开启云岛。
她也只好收回忧虑不舍的目光,转身跟着前辈走。
老剑修看得心酸又好笑,摸出罐烈酒仰头灌下。
年轻真好,还能谈情说爱,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好在新的三座云岛入手后,飞快地修复好了宿垣真人酸涩的那颗心。
要什么情情爱爱,还是到手的云岛香!
温云用神识纳入云牌内探查了一下,皱了皱眉:“这两座怎么离得这么远?”
云海界太大,这两座岛怕是都在云海界的边缘处了,以他们现在的御剑速度,连前去查看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最后那云岛距离云海城挺近,仔细观其方位,竟然跟第十峰分岛差不多可以算作相邻了。
当然,这所谓的近,其实也有大半日御剑的距离。
待降落到新的岛上,宿垣真人立马笑开了眼。
“诶,这座云岛很不错!不愧是三层奖励下来的大岛,瞧着是要比先前那座大上四五倍,这一眼居然都望不到边了。”
他看得极高兴,在御剑环视了岛上的布置后更乐了。
“这座云岛的上一个拥有者大气啊,竟然还建了处庄园,而且看这使用痕迹,想来在这儿起码住了有两个月了。”
宿垣真人心中乐呵,性质极高地绕着岛视察了一圈,最后重重点头:“我觉得这地儿不错。”
温云也认认真真地看过,眼中的光越来越灼热,同样点头附和:“我也觉得这地儿不错。”
“想来这座云岛出价两万源晶……不,三万源晶,应该也很好租出去,我这就寻主顾去!”
“前辈稍等!”
温云却突然唤住了他。
“怎么?难不成你觉得三万低了?那我再提提价?”
“不是的,这处云岛我想留着。”
“留着?怎么,你打算跟叶小子分居两岛了?”
“不,我打算将它留给清流剑宗。”
宿垣真人的表情凝滞下来,迟疑着开口:“你难道真想把清流剑宗搬来上界?原来你不是在开玩笑?!”
“是,此话从不作伪。”
温云站直,对着宿垣真人深深一拜。
她道出长存心中的念头:“还请前辈将师兄们带入云海界!”
飞升者可以踏碎虚空而行,来往于各界间。
现在她跟叶疏白两个领悟了法则之力的人不在下界,那东玄界自然不会再注意到这么个将废之地,从中带人出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她跟叶疏白需得在此守着云海塔的擂台,不能离去,此事只能由宿垣真人去跑一趟了。
宿垣真人愣了愣,旋即大笑:“还当什么呢,原来是这个,还用你求?他们可都是我的亲徒孙,便是你不说,我也打算去把他们带出来的,毕竟在下界飞升的可能性极为渺茫,几乎等同于零。”
“只不过,云丫头,你需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没有纵横虚空的法宝,未飞升者无人带领也无法在虚空中存活,仅凭我之力,最多也只能带两个出来。且这两界的距离甚远,或许你未曾察觉,但是我们光是从修真界前往云海界其实就已耗费了数十年时间了!”
“两个名额,你能保证我把能将他们引入上界的这个消息带回去,尚未见识上界残酷的他们真能同往昔那般和睦友爱,不会为了这两个名额反目成仇吗!”
“云丫头,你别忘了叶小子的事!飞升到上界,几乎是所有修士的毕生所求!”
温云身躯一震。
是的,那些为了飞升之梦而瓜分叶疏白玉婴的人,在事发之前,不也都曾是叶疏白的道友,甚至是同门吗?
所有的修士在修行之初就被烙下了一个相同的信念:努力修得大道,最后飞升去上界。
他们并不知晓上界其实没那么好,也不知道先前的飞升者其实好比屠宰场中被选中的牲畜,下场凄惨。
他们只知道去了上界就可以做仙人,可以享长生得大自在。
便是师兄他们,因没有真正见过上界是何状况,恐怕也是存着相同的想法,所以在温云飞升时,他们在真心祝贺的同时,也都是羡慕着。
宿垣真人若回去,说要带两人入上界,那不亚于给了两条飞升的捷径。
那比叶疏白玉婴的诱惑力还要强过万分不止,恐怕没人会愿意再等个几十上百年,等着宿垣真人承诺的下一次降临。
可是,他们会相信这虚无缥缈的一句承诺,还是会选择争夺眼前的机会?
师兄师姐们众多,并不仅只有两人,而带人离去的动静也绝对无法隐藏。
他们会反目吗?会因此而恩断义绝,拔剑相向吗?
温云眼前依稀又出现了那幅画面。
叶疏白拖曳着艰难的步子,缓缓行在雪地上,刺目的红色被白映得尤其醒目。
他身上的伤源自魔修,也源自那些旧时同他微笑问候着的正道道友,更源自人性中无法泯灭的那丝贪念和欲望!
慈眉善目的东方和欧阳两个太上长老,谦和近人的柳正虚掌门。
这三人,也曾与叶疏白亲密无间地修习功法,或许也曾跟他一起在黎明曦光下探讨剑术,而柳正虚,同叶疏白更算是儿时的同伴。
可即便是这样的关系,最后也为了那一丝遥不可及的飞升的可能性,将过往的深厚情谊尽数斩断!
自知晓这一切后,温云才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修真界的修士们早将对飞升的渴望印在了骨子里。
为了飞升,除了命,他们什么都豁得出去!
宿垣真人叹口气。
“我活了三千多岁了,经历的人和事远比你想象中多,天下最难测莫过于人心,连仙人也看不透它啊!”
温云沉默了许久。
最后,她再次弯腰,对着宿垣真人长拜不起。
“前辈,我信他们。”
第96章 你们谁跟我走?
天色向晚, 清流剑宗的万里群山被暮色映得少了萧肃,多了几分柔软气息,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美好。
除了第二峰。
第二峰有只直升鸡, 据说是哪位前辈养的, 活了上百年了, 现在已然成为镇峰灵鸡的存在。
此刻,直升鸡正懒洋洋地扑棱着翅膀往金丝编织的窝里飞, 底下早有今日轮值伺候它的弟子在下面端了新鲜的灵米和灵水候着。
天天吃的喝的都一样,鸡都腻了。
就在直升鸡考虑要不要发个脾气,让清流剑宗的人知道自己想换粮吃几个猪儿虫之类时——
一道炽热的火球忽然从后面飞来, 惊得鸡高高飞起逃窜, 然而它修长的华丽的尾羽却没逃过此次天降大劫, 竟然被引燃了!
“咯咯咯!”
“抱歉抱歉!我刚刚不小心丢反方向了!”
朱尔崇自远处御剑冲过来, 一把抓住直升鸡的脖子,冲着鸡屁股就是好一阵猛拍,好歹是将火给扑灭了。
底下的弟子倒也没有嘲笑他的,现在整个清流剑宗的弟子都在练温师祖飞升前留下的神秘功法。
据说这功法跟灵力一起修炼,日后就有机会融合成什么源力?然后就有望飞升了!
这功法的修炼路径同以往的截然不同,难免练差出乱子, 什么火球砸鸡都是小事情, 前些日子还听说有个师兄把他师父的头发都给烧了呢……
再三叮嘱师弟不要告状后,被直升鸡啄得满头是包的朱尔崇狼狈地抽身逃离,准备奔往第十峰。
然而还没等他到,身后就传来了自家师父的怒吼:“朱尔崇你给老子回来, 你今天不让灵鸡的毛长回来, 我就把你的毛给拔完!”
朱尔崇心中一颤, 右手抛出剑御着上天, 左手的魔法棒一点施加了个浮空术,头也不敢回,比狗还逃得快。
双重加速下,好歹是全须全尾地跑回了第十峰。
第十峰上,一众剑修正在围坐在一起架了个烤架在烤着肉串吃。
三个辈分高的老祖宗坐在最上首,毫不客气地同孙子们抢着吃食,当然酒也不例外,这边梦然刚倒上一杯,那边的越行舟就自然而然地伸手一拿,闷声灌下。
包霹龙敢怒又敢言:“越师祖,你好歹给咱们留两口啊!梦然师姐去年埋的梅花酿也就剩这么一罐了,我连味儿都没尝到过,你可别喝了!”
半醉的越行舟摇晃着抬起头。
他红着眼冷冷望过来,扯着嘴角一笑:“好徒孙,你让老子别喝了?”
说话的同时,双指已经并拢按在剑身上了。
先前挨过一次教训的包霹龙心中一凛,立马回忆起当时的惨烈状况,再也顾不上酒了,飞快清醒过来。
他熟练地递上一串烤腰子,严肃道:“当然别喝了,刚刚您都没吃下酒菜!来,下酒菜来了,您可以继续喝了。”
哪知烤腰子递来,越行舟却没接,只握着酒杯不屑笑:“我喝酒自带了下酒菜,师妹先前可是给我拿最好的香油酥了整整百斤的花生米……”
他说着便要从芥子囊里取油酥花生米出来,只是往日一抓都能抓一小把,这次摸了许久,却只摸出瘪瘪的一小粒。
便是存在芥子囊中,又被油酥过,它如今也快被岁月消磨光了。
越行舟捏着那粒花生米,怔了怔,醉醺醺的酒意竟也醒了大半。
他默不作声地将花生米又丢回芥子囊中,自嘲地笑了笑:“忘了,师妹跟师父飞升已有四十年了,这百斤花生米也是时候吃完了。”
这话落下,方才还在喧哗笑闹着的众人一时愣住。
“啊哦……仔细算来,今年就是他们离开的第四十八个年头了。”朱尔崇扒着手指算了算,最后羞愧地挠了挠脑袋:“结果修到现在我也没修成天地源力,真是愧对温师妹给我的功法了。”
许挽风惯来对这些男徒孙们不会怜惜,当即讥笑道:“谁让你不争气呢,看看梦然跟包霹龙,人家这两个去年就到元婴了,就你最慢。”
朱尔崇最没大没小,当即不怕死地反顶回去:“那越师祖跟白师祖还升到渡劫境呢,就您还是化神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