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星她五岁半[七零]——溯时
时间:2021-01-10 00:08:07

  许广华不是第一次听他娘
  冲着自己破口大骂了,但现在冯惜珍也在身边站着,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帮助冯惜珍,根本就不是别有用心,可在周老太口中,却像是他另有所图一般。
  这太让他难堪了。
  “咦——”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之中,一道软糯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嗒嗒的小脑袋瓜子先往屋里一钻,而后眨巴着眼睛看清楚屋里人,最后,她就像是没看见周老太一般,“嗖”一下从周老太身旁跑了过去,冲向冯惜珍。
  “惜珍奶奶!”嗒嗒欢喜地喊。
  小丫头的笑容实在能感染人,此时她的眼睛里都是喜色,唇角扬起的弧度与浅浅的酒窝都是那样甜丝丝的,只一瞬间,就令冯惜珍不自觉露出了笑脸。
  “嗒嗒!”冯惜珍笑着蹲下来,又问道,“小丫头是叫嗒嗒吧?”
  嗒嗒点头如捣蒜,好奇地问长问短,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堂屋里,还握着冯惜珍的手,说是要带惜珍奶奶去参观。
  周老太原本还心中得意,此时听嗒嗒这样喊冯惜珍,心又猛地被揪了起来。
  当初她执意要嫁给许老头,最重要的是,她早就对当时如此英俊的他心生好感,再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好嫁,并且许老头看起来靠得住,嫁给他不说衣食无忧,但到底不会过苦日子。
  后来她嫁过来,当了许广华的后娘,再加上旁人都以为这是她不知检点在成婚之前就生下的娃,在那些指指点点的异样眼神与议论声中,她的心态逐渐转变,将恨意投射在孩子身上。
  周老太是要面子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许老头与冯惜珍年轻时的种种被人知道,那就像是她内心深处的噩梦,时时刻刻提醒她只是别人的替代品,是许老头无奈之下的选择。
  回过神后,周老太的内心是慌乱的,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他们相认,那怎么办?
  “娘,我不知道刚才又是哪里得罪你了。但我毕竟已经分家,如果你真的看我不顺眼,那大可以不来我这里。”许广华见冯惜珍已被嗒嗒带着进屋参观,便严肃地说道,“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但你如果不高兴,我可以躲着你,也请你不要再故意来找麻烦了。”
  许广华平静地说完这番话,话语
  之中的意思便是赶周老太走。
  周老太的嘴角抽搐,脸色沉下来,难看得吓人。
  “我劝你别和这些城里人走得太近,做人要知道什么叫本分!”周老太丢下这句话,拖着自己的跛脚,往外一步一步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许广华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无比冷淡。
  他不是不失望的。
  在农村,人家当娘的都是将儿子宠得跟宝一样,更何况他是家中的长子,理应不该被如此对待。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娘对他却是如此尖酸刻薄。
  许广华过去从未想过逃离周老太,他按着村里人说的“孝道”二字对待她,宁愿自己多受一些委屈,只想息事宁人。
  可没想到,老太太愈发过分了。
  这一刻,许广华的心中突然一阵怅然。
  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即便没有母爱的关怀,也能自我调节。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帮冯惜珍到处打听她儿子的下落,看着她焦急又不安的样子,再与周老太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对比,他忽然很羡慕。
  羡慕冯惜珍的儿子,能得到母亲无条件的爱。
  身后许广华的心情一落千丈,然而周老太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她若有所思地走回家,心中惦记着许广华与冯惜珍相认的可能性。
  左思右想之下,她认为只要不让许老头与冯惜珍见面,那真相就永远不可能被人揭开。
  于是一回到家,她便装作头疼脑热,周身不适。
  许老头本来是要按往常一样吃了晚饭就要出去遛弯的,硬是被她留在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要不我去给你喊个赤脚大夫?”许老头问。
  周老太慌张道:“让老三家的去喊!”
  许广中找来赤脚大夫,人家检查个半天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见周老太还是躺在炕上“哎哟哎哟”喊个没完,便随意给开了些草药。
  见许老头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三毛钱递给大夫,周老太的心就像是被柴刀剜着一般疼,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让一家子围在自己身旁。
  好歹要等那冯惜珍离开村子再说!
  折腾了许久,天都黑了,一家子人也歇了下来。
  见老伴要去灭煤油灯,周老太从炕上坐起来,让他给自己拿面铜镜。
  接过
  铜镜,周老太盯着自己的脸看。
  一双吊梢眼,眼珠子是浑浊的,眸光黯淡,半边脸颊因当年做月子时没养好,有些面瘫,此时微微塌陷,使得那颧骨更加分明。
  年轻时,她的长相就不好,虽不至于歪鼻子斜眼,但与冯惜珍那大气又明朗的长相是完全没法比的。
  周老太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也没心思打理自己的外表,后来嫁了人,又被婆婆磋磨,那面色一天比一天黄,脸也是一天比一天苍老。
  她原本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否好看,可刚才见了冯惜珍,心中却一阵不是滋味。
  为什么都是人,差别竟这么大?
  周老太气得将铜镜丢到一边,烦躁地躺下来,但因为躺下时太用力,脑袋往炕上狠狠撞了撞。
  边上许老头已经打起呼,没理会她。
  她揣许老头一脚,但人家一动不动的,她便只好自己起身,去灭了煤油灯。
  屋子里很快便是漆黑一片,周老太摸黑回炕上,心里头就像是打鼓一般,还七上八下的。
  她这大半辈子,有男人有儿子,儿媳还得伺候自己,难道还比不上冯惜珍?
  周老太一再自我安慰,可心底有一道声音总在暗暗地提醒着她,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冯惜珍是天壤地别的差距。
  她闭上眼,眉心紧紧拧着,只一再盼望明天一早,冯惜珍就会滚蛋。
  她平静的生活一定不会再激起波澜,那秘密也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一定是这样的。
  ……
  冯惜珍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清晨醒来,许广华已经准备好早饭,嗒嗒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去吃。
  冯惜珍被拉到八仙桌旁,看见这大清早的,许年已经捧着课本在温习。
  她笑着看看孩子摆在一旁的作业本,而后赞许道:“你的字写得很漂亮。”
  其实过去在城里小学念书时,许年就已经展现了在学业上的天赋。
  他喜欢看书,也喜欢上课,老师说过的课本内容他总过目不忘,甚至还会去深究老师尚未提及的知识。
  来到绵安村的分校后,他娘说这里的教育资源不及城里,让他更要下苦工,只有成为班级里的佼佼者,将来有了机会进城里念书,才能跟得上进度。
  好在许年从
  未让付蓉失望,她只这么提醒几遍,他便愈发用功,不让父母操心。
  此时见冯惜珍夸奖哥哥,嗒嗒心里头可骄傲了,帮许年说道:“我哥哥是全班第一名,全校第一名!他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许年有点不好意思,他才八岁,离上大学还早得很呢!
  冯惜珍一看便知道这俩孩子感情好,兄妹俩一个沉稳一个伶俐,都很讨人喜欢。
  现在即便是城里的家庭,都不一定如此关注孩子的学业,除非一些双职工家庭能想得长远一些。
  可这家里头的女主人,对大儿子的学习如此上心,对小闺女的启蒙教育也不松懈,更让人吃惊的是,她自己还报名参加高考!
  这一家子的氛围,可真好。
  冯惜珍与他们坐在一起吃早饭,虽没有白面馒头,没有她喝惯的豆浆,可不知怎的,她竟觉得这个地方给她带来了数不尽的温情,让她不舍得离开。
  但再不舍得都好,还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休息了一夜,冯惜珍的腿已经不那么疼了,虽走路的时候仍有些吃力,可好歹能自己坐车回市里。
  许广华要去上工,便将她送出村子。
  一路上,他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娘就是这脾气,你别见怪。不过,我真不是因为你是城里人,想巴结你,才出手帮助的。”
  “我看得出来。”冯惜珍笑容和蔼,“这次多谢你。”
  “不好意思,没帮上你的忙。”许广华低声道,“希望你能找回儿子,一家团聚。”
  许广华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除了对待妻子儿女之外,其余时候,他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怎么此时心里头却有些难过?
  他想不明白,便不再考虑,将她送到村口,便与她道别。
  冯惜珍见这小伙子的神情,笑道:“我已经把家里的地址写给你们了,有机会来市里,一定要带着孩子们来看我,到时候我做一顿好吃的,请你们吃饭。还有,你媳妇不是准备考城北大学吗?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城北大学在市里,若是能考上,便不会离家人太远,付蓉才有这个打算。
  只不过,为什么考上城北大学就会与她再见面?
  许广华还想再问,但村子里老队长吹
  哨的声音已经响起,他不能再耽搁上工的时间了。
  两个人就在这里分别了。
  而另一边,周老太望着窗外,看着许广华独自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高高兴兴地出门跟老姐妹们纳鞋底。
  “你不难受了?”许老头纳闷地问。
  周老太乐呵着:“睡一觉好多了,你也出去遛弯吧。”
  许老头没想太多,穿上鞋,背着手去村子里转转。
  然而他刚转几步,就碰上了嗒嗒。
  小丫头脸上的笑容让这个早晨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清冽。
  听她喊一声“爷爷”,许老头的嘴角都不自觉扬起来,蹲在她跟前:“爷都好久没见到嗒嗒了。”
  嗒嗒见爷爷露出难过的表情,立马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别伤心了,嗒嗒现在就可以陪爷玩儿。”
  看小丫头都着急了,许老头笑得开怀:“嗒嗒为啥都不来家里?”
  嗒嗒一脸为难,犹豫许久,才小声说道:“奶太凶了,嗒嗒不想挨骂。”
  “她经常凶你吗?”许老头眼底的笑意淡了淡,“你奶她不想让你们分家,只是希望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没有恶意的。”
  嗒嗒把头摇成拨浪鼓:“昨天奶还来我们家骂爹了,骂得好凶啊,太吓人了。”
  这话一出,许老头皱眉。
  他也知道自己的老伴什么脾气,但平时她在他面前会收敛,他认为不是亲生的总归隔着什么,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没想到,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她竟如此暗戳戳地针对大房一家。
  “她骂你爹什么?”许老头沉声问。
  “她说我爹想要跟着城里人吃肉……”嗒嗒歪着脑袋,“可我们家也有肉呀,爹娘说等过年宰了小猪,我们家也能吃好多好多的肉。”
  宰猪分猪肉的事,许老头也听说过。
  难道老伴是不甘心将这猪肉分一半给大房一家,所以才百般刻薄?
  不能再让老伴任意妄为了,许老头的脸色很差,恨不得立马去为大房讨个说法。
  然而他没想到,下一刻,嗒嗒又说出一句奇奇怪怪的话。
  “奶好坏啊,嗒嗒不喜欢她。还是惜珍奶奶好,嗒嗒想要跟惜珍奶奶在一起……”
  许老头的脸色“唰”一
  下就变了。
  惜珍奶奶……
  是她吗?
  他不敢置信地抓住嗒嗒的小肩膀,问道:“你说——惜珍奶奶?是哪个惜珍奶奶?”
  ……
  一阵农忙过去了,城里那单位的联欢会可等不了,因此在秋收即将结束的时候,许广华去了城里一趟。
  这一回,蔡敏淑对他仍旧热络,将他安排到单位食堂,让他帮忙。
  他们单位的财务处也来了一趟,提出日结的工钱不少,许广华的干劲就更足了。
  他本以为在哪儿干活都是一样,只要一门心思,便会有好的收获,可没想到的是,单位食堂里的厨师却一点都不给他好脸色看。
  许广华揉的面团,本就是要靠力道的,可那厨子百般挑剔,又一再针对,像是对他很不满:“这面团揉成这样,谁吃啊?”
  “农村来的就是农村来的,干活一点都不讲究。你看看这肉馅,也不搅和一下,盐巴重了,岂不是每一个饼的滋味都不一样?”宋厨子皱着眉说道。
  许广华本还想着只是临时干几天,也无谓跟人起争执,但对方太咄咄逼人,便不由沉下脸:“单位把我请过来是专门做点心的,我做好这么多饼,就会走。你越挑剔指责,我留在这里的时间就越长,到时候财务处给我算的日结工钱只会更高,你说谁吃亏?”
  宋厨子在这后厨已经干了好几年,平时趾高气昂的,谁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此时见许广华的态度居然变得强硬,立马拍着案板气愤道:“财务处给你结算,拿的又不是我的工钱,我吃什么亏!”
  许广华冷淡道:“饼子用的馅料和面粉都是你们食堂采购的,我可以浪费,反正到时候领了工钱就可以走人。可你作为后厨的负责人,一段时间内让单位的开销增长,难道领导都视而不见?”
  宋厨子的脸色僵了僵。
  许广华又说道:“你要跟我相安无事,那我们就和和气气。放心,我连临时工都不是,抢不了你的饭碗。”
  宋厨子心里头的想法一下子就被他给拆穿了。
  之前后厨一直都是她帮忙选临时工和学徒,上面领导从来没有干预过,这一次,却突然塞了个人进来,因此她才会如此忐忑。
  她本来担心许广华是盯
  着自己的位置来的,所以才会百般刁难,可没想到,他竟然还不好欺负。
  宋厨子的面色愈发不好看,冷哼一声,转头对身边的几个临时工说道:“就一个乡下人,我难道还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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