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
柳国公:……
柳国公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他这个原配留下的女儿啊,在外面装得一向好,内里脾气却冲动火爆,没想到,这一次不过是稍微一没留神,就做出这种事来。
他迈出阴影,看向两位战战兢兢的丫头:“这一次你们没有看好小姐,让她受伤,一人下去领二十板子。”
两位丫鬟舒出一口气,纷纷叩谢:“多谢国公爷。”
虽说二十板子有些多,但府内打板子的都有些技巧,她们一会儿多塞些银两,也不会特别难捱。
等两个丫鬟被几个婆子带下去,柳国公才上前握住柳夫人的手叹息:“好了,别气,三皇子那边,等我稍后再去亲自道个歉。闻家那边,你也派人去送一下礼。”
柳夫人颔首,手指还是被气得有些颤抖,半晌,才轻声低语:“我知晓的,只望岚丫头这次受了这般大的罪,能够长上些记性。”
她看着地面,想着记忆中那个被折腾地只剩下一口气的亲子,眼底闪过一丝黯色。却在下一刻,被柳国公牵起手后,迅速烟消云散。
“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
柳沛岚院内,早早就过来看望柳沛岚的几个柳夫人所生子女,一边是耳畔嫡姐的谩骂,一边是外面丫鬟所招认的经过,几人相视一眼,再次抬眼看眼前的柳沛岚时,眼底不约而同地都少了些什么。
瑾郡王是他们的兄长不假,但母亲早就说过,对方对母亲存有心结,让他们不要轻易招惹,也不要想着在公开场合与对方热络攀亲。
嫡姐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下辱骂瑾郡王,是对他们不满,还是对着他们的母亲?
……
瑾郡王府。
一直等到晋绍陵等人都离开后,闻胤瑾才疲惫地阖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听闻逐渐走近的脚步声,他连眼皮都没抬:“怎样?人可是都走了?”
“已经走了,”松海见自家主子状态还好,想了想,还是将几人方才临走时的话说与他听道,“三殿下说,让您把握着点时间,不要错过了沈家的寿宴。”
闻胤瑾点头:“这个是当然。”
“左丘公子让小的转告您,让您按时吃药,可别病过头,到时让沈家老太爷怀疑您这身子是纸糊的,可就不美。”
闻胤瑾睁开眼睛:“不会让他们误会的。”
他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扭转的印象,岂能因为一个蠢货而功亏一篑?!
“待会儿沈家过来送礼打探消息时,你去为我出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提前想清楚。”
松海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闻胤瑾敲敲床沿,想着现在沈家姐姐听到他消息后可能有的表情,又有些后悔,也不知有没有吓到她。
早知如此,他就不装病了,还是直接下去多踹上几脚会比较痛快。
从怀中取出几粒药丸服下,闻胤瑾眉梢逐渐舒展。
他对紫荆花过敏,这是近些年他才排查出来的过敏源。
也是因为紫荆花是时下女子们调配脂粉的主要原料,所以,他很少往女子多的地方钻。
他身边人都知晓他厌烦脂粉味儿,很少会涂脂抹粉,却只有少数几人才知真正缘由。
但就是这项过敏原,他却是一直随身携带。
一旦他需要装病了,就随身闻一闻,便会当即面色苍白、身体不适,百试百灵。
一如今天这般。
而让他欣喜的是,黛娇自小便觉得紫荆花味道冲鼻,最是竟受不了那味儿,因此,她所用的脂粉,都是身边婢女亲自调配出来的。
这也让他在前些年排查出过敏源后,非常欣喜。
他们是如此合拍,合该是一对,共结连理,白首不离。
是夜,闻胤瑾正在画室中垂眸认真描画。
半晌,他终于停下动作,看着手下刚刚落成的少女图,嘴角不由浮现出几许笑意。
图画中的少女动作优雅,五官俏丽,只是半垂的睫羽下却难掩她那一身的古灵精怪和活泼劲儿,让人见之便不由心喜。
闻胤瑾目光炙热地落到怀中少女的眉眼、琼鼻以及下满的嘴唇上,眼神不由黯了黯。
半晌,他重新将手中的毛笔往上抬了抬,在画卷右上角落下一首小诗。
“叩叩叩。”
画室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闻胤瑾眉梢一皱,手下动作却没有停顿,直到小诗完全写完,他才满意地打量了一番,将画卷小心放到屏风之后,由它自然晾干,这才去水盆边,一边净手,一边道:“进。”
一位面貌平平无奇的小厮拿着两枚信封走了进来,闻胤瑾原本有些冰冷的神色立马染上些许暖色,他用一边的棉布擦了擦手,接过对方手中的两枚信件。
直到那位小厮转身离开后,才取出一枚信封展开。
其中一枚,是沈精羽写给他的回信。
他原本以为,在对方问过沈母之后,不会再给回信的,没想到现在竟还是写了,那还真是意外之喜。
信件里的内容很简单,只是问他,观荷节那天有什么安排,最后询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之类云云,并无太多明显感情倾向,就好像只是问问而已。
但是,等到他展开手中的第二枚信封,却没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这份信的最下面写着:“……沈姑娘写完回信,许愿言说:‘愿我的小未婚夫能够早日康复,心情不好时,就多想想我吧。’”
闻胤瑾看着面前这行字,将它们反复地看上了数遍,只是看着这几个字,他都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沈精羽到底是如何的表情,怎样的神态。
只要想想,他的心就化了。
原本还担忧沈家姐姐嫌弃他身子不中用,竟然被一个女子气到,却不想,黛娇更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与心情,没有一点嫌弃他的意思。
每当自己以为足够对她心悦时,她就会给他一份新的惊喜,将他的心牢牢抓在她的手心,让他升不起逃离或者反抗的想法。
“这是第一个。”
这是第一个,黛娇许下的想要他感情的愿望。
只一瞬间,闻胤瑾就觉得心间的郁气突然散开。
他忍不住地将手中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他想,自己已经找到了能够得到沈家姐姐怜惜的诀窍。
转身,重新抽出一张桃粉色信笺,闻胤瑾亲自磨墨,写上一首小诗:“天鹅飞去鸟不归,良字无头双人配;双木非林心相连,人尔结合就是己。”
沈精羽:……
她从闻府送来的木匣子中,翻看出闻胤瑾偷藏的纸条,抽了抽嘴角。
早在边关时,沈精羽就与闻胤瑾偷偷传过信。
最开始时是,闻胤瑾派人送去边关沈家的年礼,其中有一部分是指定专门给她的。
或是一匣子珍珠,或是一匣子木雕,总是一个匣子,接着一个匣子。
直到有一天,她在摆弄一个小木雕时,察觉到木雕的底部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刻字。
她将所有木雕都找出来,通过拼出来的刻字,将曾经收到的木匣子都找了出来,从此收获了尘封了两年有余的未婚夫夹带进沈府的信件。
再后来,她也会通过购买一些皮子,毛线之类的,回复一些小抄进去。
一开始,字迹并不多。
为了不给自己留下后患,她给闻胤瑾回复的字,都是她辛苦练习左手,用左手写下的字,与她平日里使用的右手的字迹完全不一。
原本以为,回到京城之后,两人的这种交流就应该断了。
没有想到,现在竟还能看到。
前面一句字谜诗很好破解,翻译过来便是“我很想你”,之后,闻胤瑾说他身体无碍,定能赶上她父亲的寿宴。
她昨日许愿说,希望他心情不好时,多想想自己,是感觉自己这小未婚夫着实有些可怜。
身体不好,还一直被亲人伤害,想让他在心情郁郁时,多想想自己,总归她会一直关心他,那些一直伤害他的亲人,不想也罢。
现在看来,这会不会是想得有些过了头?!
而且这信件的最后,还来了一句:“养病甚是无聊,姐姐可能探视?”
沈精羽:……
现下距离父亲的寿宴只剩下不到四天,既然闻胤瑾届时能来沈府参宴,那想必伤的是真不严重。
她将这封信又看了一遍,转手放到一旁的笔洗里晃了晃,直到上面的字迹都水晕花了,才叹息一声:“大不了,我再去询问一下母亲。”
若是母亲答应了,那父亲哪怕不愿,应也会听从母亲的意见。
对此,沈母只有一个答案:“让你几个侄子去看看也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上门?!六礼还没开始走呢,咱们需要矜持。”
沈精羽深感母亲说得有道理,也就嘻哈了两声:“娘您说得都对,现在确实还早,不急。”
她虽然不懂得矜持为何物,但是身在京城,那就按照京城的风俗来没错。
沈母用已经染上了些皱纹的手,轻轻抚着沈精羽柔嫩的面颊,笑道:“你之前也见过几次瑾郡王,感觉怎么样?”
沈精羽想了想自己之前见过的瑾郡王,高高瘦瘦,眉眼疏朗,带着一股文弱之气,说话没有几句,就会不自觉有红意染上面颊耳畔。
她嘴角忍不住带出几丝笑意:“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个有意思法儿?”
沈精羽歪了歪头,认真回答道:“知道的京城八卦多,在首饰上颇有研究,最重要的是,明明是位京都中也有不少贵女爱慕的郡王,却偏偏每次见我都特别容易脸红,这就很有意思了。”
沈母倒是不清楚这一点,听完后,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我儿,娘总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现在听你说这些,我这心才有些放下。”
关于这一点,沈精羽拥有比她母亲更加强大的自信:“娘,我一定会过得好的呢。”
第58章 寿宴
她还有法力呢, 如果闻家弟弟变心,她就许愿直接让他不举;如果有人欺负她,她就全部许愿报复回去。
反正像她这样精明的人, 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沈母笑盈盈点头:“那就好, 那就好。”
女儿能有这般自信,是好事。即便最后出了变故,以她沈家的实力, 也能确保女儿腰板挺直, 不受人欺辱。
京城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很多,每日都不曾断过。
不过几天, 众人便将瑾郡王与柳大姑娘的恩怨忘到脑后,说起新的八卦。
最近, 沈家寿宴的邀请名单, 也成为了百姓们的讨论重点。
怀家, 怀倩柔在听说怀父不准备带她去沈家寿宴,却准备带着庶姐与弟弟时, 眼泪当即就啪踏啪踏地落了下来。
沈府, 其实之前怀倩柔经常来, 就在她与沈云婉做手帕交的那些年,经常被邀去玩耍。
虽自从去年沈弘落马后, 她便已经半年多没有去过,却也没有值得惦念。
只是, 即便怀倩柔知晓父母这般是为她着想,但如此场合, 只带着一个怀倩珊个庶女过去, 却不带着她这个嫡女, 仍旧让她心下难平。
在又一天听闻怀倩柔不吃不喝后, 怀父亲自去见了她,肃色道:“带上你也行。只是你需保证,去了沈府后要与沈三小姐好好道歉。”
怀倩柔不敢置信:“可是父亲,张公子都快与沈家退亲了!”
只要张元良与沈家退了亲,她就能与张公子喜结连理,这种时候,为何要去道歉?!
怀父提起这个就是一肚子的气:“两个家族的亲事,又哪里是他说退就退那样简单?!只要沈钟海在三品上将军职位上一日,张家就一日不会松口退亲,你以后莫要做这些白日梦,免得贻笑大方。”
“张公子明明说……”
“张家小儿说什么,都不管用!”怀父拉过一旁的怀铭念,“你看看你小弟,假如我给你小弟定了一个二品大员家的嫡女,以后无论对为父、还是对铭念的仕途都有着无尽的助力,也会让你出门做客、与人交往时带来无尽的风光。”
“现在你小弟却说,她看上了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名不见经传,却死活要退亲。对方家庭对咱们家不仅没有丝毫助力,反倒以后可能要靠着咱家拉拔,你愿不愿意松口让他退亲?”
那当然是不愿!
咬死了都不会愿意!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怀倩柔的心就一个咯噔,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可张公子是真心喜欢我的啊。”
“若你弟也这样说,那为父只会给他一个答案。”
怀倩柔抬眼看他。
“真喜欢,就收进来做通房。搞砸了这门婚事,你就给我滚蛋。家族利益,永远重于个人感情!”
怀倩柔:……
在经过与怀父这样一番振聋发聩的对话后,怀倩柔怔了好几天都没缓和过来。
沈母见她这模样,心疼得不得了。
只是,她与怀父的想法又有些不同。
在她看来,女儿的名声现在已经坏了,即便现在去道了歉,放弃了张家那位秀才,又哪里还能寻到什么好人家?!
还不如趁着现在两个小儿女感情尚深,一鼓作气,夺下张家的亲事。
毕竟,他们怀家虽然门第低了一些,但也不是非常低。他们老爷是从四品,随时都能升上正四品,与从三品的张家也没有多少差距。
于是当夜,怀母便将自己的想法与女儿说了。
在短暂的交谈过后,母女二人达成了共识。
后一日,怀倩柔便寻到了怀父,松口道:“父亲,女儿还是想去,至于歉,到时我会道的。”
只是这样一句话,便让怀倩柔的眼泪刷拉一下地流了下来。
真道歉了,就是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从此以后,她在京城这块地儿,还有什么尊严。
怀母在旁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垂下眸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