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般不由得她疑惑起来。
“本宫要去行使……皇后的职责, 劝诫陛下, 顺便替陛下送补汤、送伤药!”萧瑜昂着头, 略有些尖的下巴扬起,一副精神饱满的小模样。
劝诫陛下?春花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是何事, 她只猜是娘娘和陛下之间的小情趣吧,拎着装有补汤的膳盒跟在她后面去太宸殿。
“听说这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果真是个祸水,迷得陛下将那么多举人都抓进去了,那可是举人。”路上经过一个小花园, 好巧不巧地,有两个小宫女在说话。
按说皇后出行, 身后至少也有七八名宫人, 这么一行人过来, 两个小宫女却像是没有发现似的,靠着假山在交谈。
“可不就是祸水?不然陛下怎么会独宠她一人,还迷得那些举人冲着她写艳诗呢。”一个小宫女接了一句。
听到这里,春花秋月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在背后嚼娘娘的舌根子,合宫得陛下宠爱的只有娘娘一人。
她们气愤地要出去呵斥这两人,被萧瑜一根白嫩的手指头拦住了,手指头放在嘴边,“嘘。”她们还没提到皇后呢,抓人很容易被抵赖的。
“就是,不敬太后打压宫妃,再没比她更猖狂的。”另一个小宫女继续说道。
“不过她定猖狂不了多少了,你猜是为何?”
“为何?快告诉我。”
“因为她这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陛下不会让她生下孩子的,到时候一个无子的皇后又年老色衰还不和那些冷宫的妃嫔一样?”两个宫女笑嘻嘻,语气恶意满满。
“来人,将她们抓起来!”就在这时,萧瑜终于气鼓鼓地开口,“她们背后辱骂诋毁皇后,是重罪!”
哼!她萧氏阿瑜抓人也要有理有据,这两个宫女可是明明白白说了皇后二字,还说是无子的皇后。这就是在说她,任谁都抵赖不了。
数名宫人立刻上前,两个小宫女瘫在地上,面上惊慌失措,暗地却对视一眼,纷纷开口求饶,“娘娘饶命,饶命,饶奴婢一命。”
新后入宫一月还未处置过一名宫人,听说脾气温和,心地善良,她们二人刚从嬷嬷手中接下这个任务除了赏赐颇丰的缘故就是这个原因了。
“娘娘,她们二人要如何处置?”
来了,两名宫女跪地求饶的声音大了起来,她们猜测皇后娘娘会扣她们的月银或者拉到刑司处打板子。
只要留下一条命,那么厚的赏赐完全足够她们下半辈子无忧了。
“抓着她们,和本宫一起到太宸殿。”萧瑜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皇后去劝诫得有个名头呀!对了她还要委屈巴巴地,这样子陛下身为夫君就会心疼她,还会抱着她不撒手。
大小姐有事情让猎户帮忙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阿瑜也要这么学着做。
带去太宸殿见陛下!两个宫女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无比,牙齿咯咯咯地打颤,疯狂磕头哭嚎求饶,被宫人堵住嘴拉着走。
秋月轻蔑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以为娘娘好脾性就敢在背后诋毁,认错也敢耍滑头。
去见了陛下有她们的好看,祸水这词即便是心思粗浅的秋月都觉得心惊胆战,更别提她们后面说到的陛下不准娘娘怀有身孕。
娘娘若是很快有了身孕还好,若是长时间没有身孕将话记在心里,不就和陛下有了隔阂吗?
两名宫女面色灰败,不住地流眼泪,她们的打算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太宸殿那里,萧瑜赶紧拿出一方小帕子挡在脸上,装模作样地,呜呜呜哼唧起来,那声音一听就委屈极了,骇得何忠人都差点没站稳。
太宸殿中,京兆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报事情的进展,有龙虎卫相助,当日文仙楼中的人都细细排查了一遍,所有的举子也都关在了牢狱中。
“陛下,经臣等查验,那名成姓举子住在文仙楼中,那日您走后和他相熟的举子就去请了大夫过来帮他治伤。”这里的治伤,自然是指被砍断的两只手掌。
司马戈漫不经心地一只手持了画笔在作画,闻言只不耐烦地说了两个字,“继续。”
京兆尹便接着往下说,语气十分谨慎,“大夫用了伤药之后,酒楼里还能听到那举子的哀嚎声,据其他人说足足闹了有两个时辰。后来只当是那举子昏睡过去了楼里才没听到他的叫声。楼中伙计也言从那个时候开始再没见到那举子的人影,而当时正是晚膳时间,其他举子都是在一起用膳。”
“仵作验了伤,推算人大概死了有六七个时辰。是以,那些举子们并未作案的时间。”
他说完便停了下来,微微抬头望向一心作画的陛下。
那些举子是无辜的,他这是拐着弯想求陛下先放了举子,不然天下读书人的口水都要淹没京兆府了。
司马戈手持画笔眼皮都未抬,显然是无动于衷。
无论有没有杀人,那些举子冒犯了帝后就该罚!
京兆尹苦着一张脸,再次开口,“龙虎卫调查,当日文仙楼中有临王世子和承恩公府的嫡长孙在饮酒,除了他二人,其他人都再三调查绝无杀害成举子的动机和时间。但这二人……”
“直接抓了,承恩公府的人若敢抵抗那就通通抓起来,全都扔到牢里面。”司马戈一个阴郁的眼神射过来,语气凉薄,丝毫不将承恩公府放在眼中,“至于司马誉,不必查他。”
京兆尹闻言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果然陛下信任临王世子,但承恩公府那一关也不好过啊。
然而,正在这时,一个内监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语气发颤,“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司马戈当即皱了眉头,还未开口让人进来,殿门口就传来了女子低声抽泣的哭声,呜呜呜可怜至极。
他脸色骤然变得阴戾无比,一手扔了画笔,在这宫中,居然还敢有人朝他的小傻子下手!
“陛下,陛下,呜呜呜……有人诋毁本宫……说本宫是祸水!您可一定要放了那些举子,为本宫做主呀!”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委委屈屈地跑进殿,脸上的帕子一颤一抖的,直直要往男人的怀里扑。
小手抱着陛下的腰,萧瑜埋着头止不住地哼哼唧唧,带着凄惨的哭腔。
一旁老老实实跪着的京兆尹却是懵了,为娘娘做主和放了那些举子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五章
“祸水?”司马戈顺势用手臂环着小皇后的腰, 全然不在乎底下还跪着一名臣子,语气颇有些阴冷。
萧瑜将头埋在他怀中,还不忘记重重地点头, “陛下, 阿瑜担心您的身体可辛苦地要给您送补汤,可是走到路上就听到有人在说阿瑜是祸水。”
她说罢, 春花和秋月两个婢子当即就让人压着那两个面色惨白的宫女上前, 一字不差地将她们的对话复述出来, 就连两人不屑的语气都学个九成九。
随着她们的述说, 小宫女的身子逐渐瘫软在殿上, 她们对暴君的惧怕是刻在骨子里面的。
同样跪在地上的京兆尹听到这里, 联想到皇后娘娘说的要放了举子的话,不由地有了一个主意,拱手道, “陛下, 娘娘, 那些举子大多是因为成姓举子的事被无辜波及,若是一直关在牢狱中恐会引起民间舆论。便是宫中都有了不利于娘娘的言论, 民间可见一斑。”
言下之意,放了那些举子或许可使流言平息,陛下不在乎暴君之名,可是娘娘的声名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萧瑜听见了,又拱了拱头, 瓮声瓮气地嘟嚷,“陛下, 阿瑜不要做祸水, 您就放了那些举子吧。那日还有举子向我们赔罪呀, 他们不都是错的。”
说完她还抱着男人劲瘦的腰使劲晃晃,头上的凤冠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甚至打在司马戈的胸膛。
然而此时司马戈的着重点却未放到祸水上,无人注意到他在听到无子那句话时眼中闪过的阴霾,他阴戾地望着底下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宫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喝道,“拖到刑司处,杖一百!”
当即殿中便是一冷,穿着甲胄的近卫执行帝王的命令拖着人下去,两个小宫女已经吓得昏了过去。
“行刑后扔到上宁宫,让所有宫人都看看这等贱婢的下场!”他双眸微赤,直接就认定了宫女是上宁宫安排过来的人。
萧瑜也听到了上宁宫的字眼,偷偷嘟嚷了一句太后真坏。哼,原来是太后在背后诋毁我萧氏阿瑜,她这个大大的坏女人!
她此时对宫中的刑罚没有太明确的概念,还不知这一百刑杖已经足够要了两个宫女的命。
猛然间见到宫廷之间的争斗,太后与陛下失和,皇后与太后有隙,京兆尹闭了闭眼睛,哀叹自己今日运气不佳,又想到承恩公府那一关更是头皮发麻。若真的承恩公府的人做下此事,那陛下和太后岂不是要明面上撕破脸皮?
到时朝中臣子定也是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陛下,那那些举子呢?”萧瑜忍不住又哼唧了一句,“陛下,您放了他们吧,阿瑜不想被写到话本子里面去成为一个坏女人,也不想陛下被写成坏男人。”
话本子?京兆尹听到这里微微有些疑惑,这和话本子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在那两个宫女被拖下去之后,司马戈的戾气收敛了一些,面无表情地扯开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小皇后,帕子一掉,无意中看到她莹白的小脸,骤然皱起了眉,一手掐着她的下巴抬起来。
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眼睫毛挺翘浓密,瓷白的小脸欺雪压霜,粉扑扑的脸颊显出娇俏的春意,横看竖看就是没有流过泪的痕迹。
司马戈气笑了,小傻子还学会骗人装哭了,冷声质问,“你的泪水呢?”
“陛下对阿瑜真好,阿瑜心里开心,像蜜一般甜,泪水它又憋回去了。”萧瑜眼睛滴溜溜的转,有些理不直但气倒是挺壮的。阿瑜可是不仅为陛下带了补汤,还拿了伤药呢!
这话一出,殿中的众人脸上一抽,心道皇后娘娘好手段,居然用情话来瞒天过海。
司马戈掐着她的下巴摩挲了一会儿,许是温腻的触感取悦了他,又许是那句像蜜一般甜令他开怀,他有些不耐地看向京兆尹,“举子可以放,但若是京中再有祸水之言,不只是那两个宫女,他们也要死!”
“明日就是朕给你的期限,找不到幕后真凶,卿可明白?”帝王阴测测的话响在耳边,京兆尹平白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哪怕往承恩公府动用龙虎卫也要将人带走审问,不然倒霉的就是他京兆府了!
京兆尹惶惶离开,司马戈冷着脸抬手,殿中的宫人也悄悄地退下。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帝后二人。
萧瑜眼瞥着殿中无人了,赶紧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瓷的小瓶来,亲亲密密地放到陛下手上,“陛下,阿瑜给您带了伤药呢,他们都不在,阿瑜给您涂药呀!”
司马戈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古怪地笑了一下,而后将药扔开,脸上的神情十分冷淡,平静地看着一身盛装的小皇后。
“小傻子,今日你请了太医问了什么?”他的眸光有些阴沉,定定的看着萧瑜让她有些害怕。
萧瑜瘪了瘪嘴,陛下不是知道阿瑜受了风寒吗?
“太医说阿瑜的风寒好了大半。”她的欢喜也去了大半,心中暗暗嘀咕陛下好是阴晴不定呀,心思真难猜。
闻言,司马戈脸色稍缓,伸手将她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你问了子嗣?”
萧瑜的小脑袋猛然一轻,仰起头咧嘴笑了笑,“陛下,阿瑜想生一个公主,然后我们一家人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就会成为话本子里面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了!”
话本子里面,只要有了孩子,就不会往下写了。连益告诉她,这是世人都以为的美好结局。
目中是小姑娘纯粹的欢喜,司马戈的神色却掩不住的阴郁,“你若无子,该当如何?”
无子?萧瑜眨了眨眼睛,突然翘起来红唇,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的,“陛下,您忘了呀,您把太后的绝子药换成酸枣粉了。”
所以听到那两个宫女说阿瑜无子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生气,太后定是不知道阿瑜没有喝下绝子药呢。
司马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蓦然微勾了薄唇,语气恶劣,“若是朕是骗你的呢?小傻子,若是朕没有换掉绝子药呢?今日你骗朕的时候不是轻车熟路吗?”
没有换掉绝子药!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萧瑜,她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陛下,扁了扁嘴,“陛下,没有换掉阿瑜的绝子药。”
她喃喃地念道,小脸惨白,蓦然又有些气愤,眼眶红红的,“阿瑜以后再也不要和陛下好了!陛下是个骗子!”
若是刚进宫的那两日她不敢如此冲着陛下大喊的,可是,可是,阿瑜明明对陛下那样好……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跺了跺脚就要往外跑,她要回自己的未央宫。
司马戈眉心一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语气阴戾,“不跟朕好,你还想跟谁好?小傻子,你是朕的皇后,就是死了也要和朕葬在一起。”
“是陛下看着阿瑜服下绝子药的,阿瑜讨厌陛下,讨厌陛下!”萧瑜哭的十分凄惨,她撇过头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端来的补药,一手端起来咕嘟咕嘟饮尽,“阿瑜以后再也不给陛下送补药,陛下是个骗子!”
喝的太急,她控制不住还打了一个嗝儿,“就是……不跟陛下好!”
司马戈看着小姑娘哭的不能自己的可怜模样,冷嗤了一声,轻而易举地将人抱起进了内殿,阴测测地道,“小傻子,你若再敢说话,朕就真的让你服下绝子药,一了百了。”
萧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又忽然扭过头,神色恹恹,“阿瑜已经喝下了,阿瑜不会有小公主了。”
司马戈额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地将人放在软塌上,“你没有喝下绝子药,”萧瑜灰暗的眼睛瞬间亮了,“但朕不会留有子嗣。”
今日太后派两个小宫女,无非是在提醒小傻子自己不会让她生下孩子,既然如此他不妨直接告诉她,好不浪费太后的一番苦心。
他双眸黑沉,勾起的薄唇殷红,直勾勾地看着身下的小傻子,一字一句地道,“朕今生都不会留下一丝血脉,但除了孩子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小傻子,你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