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那日凉茶之事,顾菀再蠢,再梁家还没站稳脚跟呢,不可能傻到对自家亲哥哥下手,这般无异于自绝于娘家。”
“再有,瞧见菀姐儿抱着的孩子了吗?算起来菀姐儿成婚时日还比你早上两年,大宝如今都三岁了,可那孩子呢?其实菀姐儿早先便有一胎,只不过不到三月便没了去。”
不管其中有没有那位梁小姐亲自动手,但推波助澜也定是有的。那位的心机手段委实不可小觑。又怎么会有这般情绪外露。
一旁的顾茹听完后心中也是震惊不已,想到今日那位哭的楚楚可怜的梁大小姐,心中着实有些不寒而栗。
若是今儿对方真成了去,顾茹简直不敢想象……“只是,梁小姐便是丝毫不在乎梁家声誉?”
“梁家声誉?”郑氏冷笑道,
“茹茹觉得此番事成,头一个毁的会是他梁家声誉?”
女儿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
“不,是顾家,更甚者,你姐姐才该是声明尽毁的那人。而那位梁小姐,不过是被继母陷害的受害者罢了。”
“事情是在我顾家发生的,谁会相信梁家嫡出大小姐会自甘为妾?又有谁会相信梁小姐会在继母娘家陷害他人?而女儿你同顾菀年少时的矛盾根本是藏不住的。届时上述所有问题都会只有一个解释。”
姐姐因着嫉妒自家妹妹,且又厌恶继女,一场陷害,一箭双雕。
“人们也只会相信此种解释。”
郑氏一槌定音道。
顾茹也逐渐想明白了什么,接着开口道:
“更甚者,此事传来之后,众所周知便是我顾家对不住梁家。日后若是女儿有丝毫想要处置对方的想法,必然会声名受损。”
毕竟众人眼中,她们的姐妹之争害的一个无辜少女前途尽毁,委身做妾。倘若不加以善待,必会受人攻讦。更甚者,顾家出了这等事情,同是顾家女,她的名声怕也会受很大影响。
名声受损,还有个时时需要善待的妾氏,再加上对方种种心机手段。光是想到这里,顾茹瞬间只觉得齿骨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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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暂不说顾茹这头如何后怕不已, 另一头,顾菀普一出了院子面色便彻底阴沉了下来。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自出了小院便一路疾走, 丝毫不顾及后头身上还带着伤势的继女。
跟着的几位丫鬟无一不战战兢兢,尤其是紧跟着梁大小姐的那位, 扶着自家小姐手都在颤抖。
自家小姐那些个打算她这位贴身丫鬟也是晓得的,瞧着方才种种, 她们这分明是算计不成反漏了行迹。想着那位继夫人的怒气, 小丫鬟不由心底发寒。
若是在前几年,那位继夫人不过一下官儿庶女。子嗣不保,连管家权都大半儿捏在老夫人手里, 只等大少奶奶进门儿便予了出去。府上谁不晓得,老太太这是防着对方使坏呢?
不说是那些个受宠的姨奶奶们, 便是她们这些主子眼前得脸的大丫鬟们,又有谁真将对方放在眼里了。
却不成想,这才过了多久,夫人娘家里便多了位连老太爷都得拼命巴着的贵亲呢?如今又得了亲生儿子,不说大爷那头对老儿子如何稀罕, 便是老太太待自家小姐都不复以往。
以前只要小姐这头稍稍道一句委屈,抹一把眼泪。继夫人那头不出两日总要受几分排头。如今………
唉,眼瞧着自家大少爷地位都要受到威胁,也怪不得她家小姐会出这般下策。只是小姐好歹是府上正儿八经嫡出小姐, 便是事情暴露出去, 总也不过大惩小戒一番,可她们这些丫头呢?尤其自个儿还帮忙打探消息,这些定然是瞒不住的。
小丫鬟似乎已经想到了自个儿被责打而后发卖的场景了。登时脚下一软,差点连仆带主摔了出去。
一顿忙活过后, 小丫鬟忙不迭的磕头道歉。只是瞧着自家小姐依旧温柔软语,大方不计较的模样,小丫鬟单薄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些。
几人一路行至客院,同顾茹不同,顾菀出阁前所居连芳阁早早便被府中小姐住了进来。如今一家子住的自是客院无疑,顾菀先是打发了一众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又吩咐随行奶嬷嬷好生照顾自家儿子。待房中只剩下二人之时,这才将目光放到了眼前这位继女身上。
下首的梁柔如今依旧是那副温柔端庄的大小姐模样儿,甚至就连面色都同以往并无差别。
若不是瞧着对方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双手,还有面儿这些个擦伤的痕迹。她还真以为啥事儿没有发生呢?
顾菀一声嗤笑,立在窗前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神色莫名。
“原先我便瞧着咱们梁大小姐着实是个了不得的能耐人儿,只不想大小姐对着别人狠的下便罢了,对着自个儿也能下此狠手。”
只看对方摔成这般模样,不难想象这位用了几分力道。也亏的那位妹夫闪躲得开。
“夫人这是说什么,女儿着实不懂。方才是女儿莽撞,受不得委屈,差点冲撞了沈大人。委实是女儿的不是。”
“至于夫人说什么下狠手,女儿虽尚年幼,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嫡出,绝非夫人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的。至于沈大人那头女儿当时便已经赔过罪了。”
梁大小姐说起这些仍旧面色无波,除了提及沈煊之时流露的几丝怔仲外,其余甚至连语气都听不出几丝波澜来。
这可把一旁的顾菀气的够呛。
“沈大人,沈大人,真是好一句沈大人!” 看着眼前继女不知悔改的模样,顾菀气极反笑。
“你以为一路称呼便能改变什么吗?不管承不承认,世人眼里,礼法之中,你口中那位沈大人那都是你亲姨夫!”
“呵,放着好人家的正房奶奶不做,非的自甘下贱,还要冲自家长辈下手,梁家可当真是好家教。”
想想她刚嫁入梁家那几年,仗着几分门楣,死老太婆一口一个规矩。说什么小门小户见识短,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她一个大房奶奶,硬生生连管家权都摸不到。
如今瞧瞧,那副恨不得跪舔自家妹夫的模样,书香之家??还不是生了个上赶着当小娘的姑娘。
“自甘下贱?”梁小姐唇角微勾,口中明晃晃的漏出几分嘲讽来。
正房奶奶,好一句正房奶奶。梁柔心中生恨,手间几乎掐出血来。
一介乡野村夫,至今连个童生都考不上的玩意儿。还是那些个没什么家世,内里还草包一个的纨绔子弟。至于那些个寒门出身有些才华的秀才们,家里如今约莫是瞧不上的。
祖父眼看即将致仕,家里为了寻个靠山,如今定是要将她卖个好价钱的。与其这般为人摆布,被人拿各种理由挑剔,她为什么为自个儿不能拼上一把。
高官庶子,白身嫡子,这两者之间,要选择哪个,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至于那位沈大人日后会不会高官厚禄?寒门出身,不到而立便官至五品,以后前程如何,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想到今日园中见到的那人,身长玉立,只单单立在那里,便是一阵儿清风朗月。她从未见过这般容貌气度的男子。
那才是,她梁柔此生当嫁之人。
“夫人这话说的,原是女儿搞错了,夫人难不成还是正房所出?怎的这般看不得妾氏?”
“你………”顾菀气的发抖,庶出这身份一直是顾菀心口里一条刺,为着这个身份,从小到大她受了多少委屈。当初不是没有年轻样貌好的官家庶子前来求娶,她为何能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能当她爹的男人,为的不就是这正儿八经的嫡出身份。
嫡出的嫡出,跟庶出的嫡出,身份上可差了去了。
如今眼前之人轻飘飘的便要予人做妾,自己一直汲汲经营的东西却被对方唾手可得,甚至弃如敝履。对方这般行径已经很大程度影响到自家儿女。顾菀嫣何能心中不根。
当然此时顾菀还不晓得,自家继女早早已经给她安上了反派的剧本,想着借此一石三鸟重击她们一系。否则怕早忍不住掐死对方了。
只是此时的语气着实说不上好听,语调也是凉的可怕。
“你以为你今日算计成了,你口中的沈大人便会高高兴兴的纳你进门儿,呵,别做梦了!文人声名何其重要,被算计着纳了自个名义上的儿外甥女儿,也不想想,我那妹夫还能对你有几分好脸。”
爹爹如此,他那位夫君也是如此。这些年顾菀倒是看透了,他们这些文人啊,平日里最是要颜面不过。如何愿意给自个儿留下污点。她娘不也是因着名声二字别那位正房夫人压的喘不过气儿吗?
这位梁大小姐也是天真的可以。当自个儿是什么天仙儿不成,能迷的妹夫晕头转向?
“这就不劳夫人操心了。”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梁柔索性也不在装什么了。
来之前她便已经打听过了,沈大人深居高位身边并无通房妾氏,甚至对府城中献媚之人也是丝毫不理。待人处事极有君子之风,不管其中有几分是为了名声之故。但只要此事错不在她,她拿住了道理,届时便是那位“沈夫人”都等闲处置不得。
至于沈大人,一时迁怒过后,对她这位不幸牵连的小辈,心中未尝没有几分怜惜。更何况,许多人家,世代联姻错杂,庶出亲家压根儿算不得正经亲家,更遑论辈分,再者她与顾家委实没有亲缘。又是机缘巧合之下,于大人声明其实并无大碍。
家世,才艺甚至年轻都将是她手的砝码。届时一个娇养长大声名不好的小官儿之女,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只可惜,只差那么一点……她便可以得偿所愿,眼前继母再也不足为虑。
可惜如今一计不成,想必顾家已经有了防备。
想到那位人老成精的顾家夫人,梁柔眼底一片暗沉。那位沈夫人比之于她,不过多了位全心全意替自家女儿谋划的娘罢了。而不像她,无论什么都得要自个儿去抓,去抢。
想着这些,梁柔此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夫人若是想要跟父亲说什么,那便尽管说好了,柔儿也很好奇,想要瞧瞧父亲究竟相信谁?”
梁柔冷哼一声,径自走出了房门。相信谁,一个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一个素来同女儿关系不好的继母。父亲如何选择根本无需多想。
梁柔一脸自信的离开,然而刚出房门,面上又是那副端庄温柔模样,甚至路上不小心被院里的洒扫丫鬟碰到,都颇为大方得体,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仿佛方才的横眉冷对压根儿就不复存在。
房中很快便想起一阵儿茶具破碎的声音。
****
还没到午时下衙的时候,得到消息顾大人便急急忙忙赶了回来。待见到气度更盛的小女婿,还有活泼可爱的外孙子,眉间褶皱都仿若笑开了花。
尤其对着大宝,一旁的顾大少爷不禁感慨,老爷子便是对着他们也没这般慈爱过。
“来来,外公的小外孙儿,打眼瞧着便伶俐的很,如今好不容易得见了,可得让让外公好生抱抱。”
沈煊这头虽是女婿,但更是高出自个儿好几个级别的上官,顾大人在小女婿这儿总是摆不了岳父大人的普。甚至随着对方官职逐渐升高,往往还颇有些局促之感。
这厢遇上香香软软的外孙子,可不得好好亲近着。再则顾大人心中门儿清,两家地位如今是天差地别,再没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外孙子更加能巩固沈顾两家关系的。
这些不说顾茹,便是沈煊心中也清楚的很,夫人因着做不得岳父心中“才女”之故,以往在府中其实并不如何得岳父宠爱。可如今的顾大人,张口闭口都是“最疼小闺女”,对大宝态度也远远高过其他孙辈。
只能说人生在世,到底难得糊涂。
沈煊甚至顾茹对此都无甚在意,要说不在乎生身父亲态度那是假的,只是那个会因着父亲的些许偏待偷偷哭泣的小姑娘,对于如今的顾茹来说,实在太过久远了。
只有一旁的顾菀神色有一瞬间的怔仲。看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心中酸楚难言。
午间,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儿,只是因着方才之事,郑氏终归还是将男女分成了两桌,中间用特意一块儿屏风围起。
男人那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番觥筹之中,气氛倒是颇为不错。酒过三巡后,顾大人偶尔也会说起衙门里经办的案件纠纷,文风经济等等。梁姐夫对此倒是无甚兴趣,他资质平平,光是圣贤之书都读了大半辈子。若不是被梁大人带在身边一段时日,估摸着便是典型的书中呆子。
因着这个,哪怕梁家如今已经快要完全退出官宦之家,梁知州依旧不敢将自家唯一的举人放入官场。彼时人走茶凉,没了他这个背后靠山,他儿子那就只能是给人腾位置的命。更甚者,官场多年,真正能做到完全左右逢源的又有几人,有意无意的,总会有得罪的人。
不得不说,梁知州对自家儿子的预判还是非常准的。依着对方这明惶惶的不耐之意,对一县经济更是丝毫没有兴趣。这要当了县令,弄不好真是被架空甚至顶锅的命。
倒是沈煊听得兴致勃勃,说实在的,无论日后要不要外放,多听些些个经济民生于他而言,自是没有坏处。更何况岳父大人着实管理一县许多年,经验丰富,且毫不藏私。
一席之下,沈煊自是收益匪浅。
倒是待沈煊说起江南吴家即将进京任职之事,梁大姐夫这女婿倒也跟自家岳父难得意见统一。
“外戚这般猖獗,我等莘莘学子寒窗苦读几十年,终归比不得美人一笑。何苦来哉!”
“是啊,听说那位吴大人当初也是同进士出身,连翰林都未曾进过,如今却也能封阁拜相了。”
想想自个儿十几年蹉跎在一方小县城里,顾大人这心里头也不是没有郁气的。如今好不容易朝中有人了,他也到了快要致仕的时候了,想要挪动根本不大可能。
便是连顾廷远等一众小辈提起吴家都屡有鄙夷之意。
这些约莫便是现今正统文人特别是清流一脉对于吴家入阁的态度吧!
沈煊抬起杯子,轻轻的送到嘴边。遮掩了眼中复杂的神色。一杯水若要是清澈透明,需要的是一代又一代人不辞辛劳的维护,然而只需一滴墨水,便可将满盘皆输。
一杯酒的时间,已经足够沈煊回过神儿来。桌上几人复又热络了起来。便是连方才一度颇不自在的梁大公子,都鼓起勇气红着脸朝着沈煊敬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