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到发案,五人均进入下一场,第二场人明显少了很多,他和杨师兄位置均被提到了前面,也就是传说中的提堂座号,想来应当考的不错。
本以为他下场还算是早的了,没想到第二场他就遇到了一位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孩童,衣着素雅但极为精致讲究。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居然都比不过人家真正的孩子,果然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了他人。
之后几场人也是越来越少,还好他们几个一起来的都坚持到了最后,最后一场明显比前面几场要加大了难度,但也没有超出平日所学,他答的也还算顺利。
最后一场已经结束了,沈煊连续几场均位置靠前,不出意外便是稳了,杨师兄也就比他靠后一点,估计上榜的可能性极大。
县试一般发!发案很快,几人便决定等上几日。略作休整后,他们几个也趁着这个机会出去逛逛。
县城里明显比镇上要繁华很多,又正值科考,外来学子诸多,街上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暂且不说,还有卖什么及第糕之类的。他还看到个算命的老头在使劲儿忽悠一位年轻学子,那位学子大概被忽悠的很是开心,神情都带着几分得意,这个时候也不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了。还给了人家不小一笔赏钱。他干脆也不去当这讨闲的了,要是没考好再怪到他身上,他找谁说理去。
要知道关乎科考,再小的事对学子来说都是大事,没见着这几天诸如“落第”之类的词大家是绝不开口的,就怕折了运道。
本来他一个好好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在这里都快要被同化了,不过话说,转世这事儿他都经历了,对鬼神也也没了以前那种嗤之以鼻。这世上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何其之多,他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好不容易来趟外面,便想着给家里人带点东西回去,好在他还有抄书这个收入,贵的买不起也不敢买,买点新奇的小玩意儿也是够了的。
想不到他爹还给他娘买了发簪,虽然只是桃木的,不值钱。但是简直太让人意外了,有木有!依他爹平日里的表现还以为会是那种钢铁老直男,没想到还有这等情趣。
果然他还是见识太少。
即使心里知道自己基本是稳了的,但发榜当日也依旧心情忐忑,他爹更是一晚上没睡着,一大早顶着个大黑眼圈出门。
他们天刚亮起来起来便早早的过去,没想到红案旁已经挤满了人,沈煊本来想借着身子小挤进去,被他爹一把拉住,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不停的往里面挤,很快便看不见人了。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官差拿着红榜过来,人群更是骚乱了起来,间或有那么几声“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呢”有些人甚至当场掉了眼泪。
“恭喜少爷,您可是第一名,是案首啊”一名小厮大声喊道
案首一词一出,在外等候的众考生均抬眼看去!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发声的却是一位年幼的公子,话是这么说,但嘴巴却也微微翘起,又很快隐了下来。
沈煊便认出这位便是他考试时注意到过的那位。
考生里也有几声惊呼声,说实话这般年纪便能得中案首,他都忍不住要羡慕嫉妒恨了。
不过这种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他爹出来了。
他爹笑的牙豁子都露出来了,头发散着都没发现,只顾着拍着他的肩膀道“中啦,中啦,爹的幺儿可真争气,这可是第二名啊”他爹平日里多自持的人啊,这也是少有的喜形于色。
人群慢慢散去,他们这次一行人除了高师兄之外均在榜上,其中他和杨师兄名次最为靠前,他位列第二,而杨子修第八,其次便是陈启明和徐州,分别位列十五和二十八。这次县试一共录取五十人,他们私塾能上榜四人已经极为不错的了。想必夫子应该会很高兴。
可惜了高师兄,他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估计是很难接受这个打击。
毕竟大家一道前来,却唯有自己落榜,这滋味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了。
还是高爹反应快,连忙对着其他人道喜。不过脸上难免有些失落,大家也不会在意。还安慰道“高兄才学也很是不错,怕是这次有什么疏漏,下次定能上榜”
而那位年仅八岁的案首,据说是位大家子弟,父亲在京城为官,这次是回的祖籍考试。大家便纷纷感叹“果然是家学渊源。”
有案首在前,他这位年幼上榜的老二便不那么显眼了,毕竟就像奥运会,人们最关注的还是金牌得主。想比之下,银牌就黯淡太多了。他为此偷偷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连个秀才都不是的情况下,他家这种情况,太引人注目不是什么好事,文人相轻,妒忌贤能者自古有之,他这颗幼苗苗可经不起风吹雨打,还是低调一点好。
不过案首据说可以不用去参加府试便有童生的功名,还能直接参加院士。这点就令他很是羡慕的了。起码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花费。
第9章 归家
发榜后,众人也没在县城逗留。离家有段时间了,又是要科考,家里怕是担心的紧。
一路上,因为顾及高师兄,大家也都默契的不提科考之事,高爹经过一晚上也已经接受了儿子落榜的事实,对他们也是极尽周到和热情,还跟他爹说道“这孩子平日里也是太顺了,就得让他吃吃苦头,要不然连自己几分斤两都不知道了。”
而高师兄听到这话,头似乎更往下低了点。其他几人更不好说什么了。
好在到了镇上,大家便分道扬镳。回村的路上还遇到了从镇上回村二爷爷,坐在牛车上,二爷爷看他们心情不错便问起“幺儿这考试咋样啊”
虽然他们家也没跟外面人说起这考试的事儿,但谁让村里就这么大点地儿,谁家有点什么事儿村子里很快就传开了,更何况沈煊跟他爹这一走好多天。
“侥幸过了县试”沈爹嘴上谦虚道,除了发榜那天情绪失控之外,他爹这些天可是完全看不出当初那激动的样子。
不愧是能攒下这般家业的人。
“过了!”二爷爷惊道,又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好事啊!幺儿这么小便能过县试,说不准过两年就能过府试了,可真是出息了”
想想这些天村里传的那些话,还有他婆娘说的“你这大哥家也真是有钱烧的,幺儿才多大,十岁不到能考出个什么,你侄子也是,平常看着挺靠谱的,怎么能跟着你大哥胡闹呢”想他当时没出声还隐隐赞同,这时老脸都有点发红。不过谁能想到,不到十岁的娃儿还真考出来了。
他大哥的想头说不定还真能成。不过想到他大哥,又觉得读书这事还真说不准。不过嘴上却是对他夸了又夸。
然后还问起县城是不是特别大,里面东西贵不贵之类的,跟他爹聊的挺欢。
刚到村口,村里人见到他们回来便七七八八的来问,对于一群没出过镇上的村民,县城消息还是很吸引人的。
还有人直接问到他考试的事,
这时候知道内情他二爷爷当即就大声道“幺儿这可是考中了的,我当初觉得幺儿这么聪明,!,定是能成的”神情很是骄傲,说的仿佛早有预料。
吃瓜群众的他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怕不是有了幻觉,他可不觉得二爷爷真就相信他能考上。
然后看着一脸淡定的老爹,深觉自己入世不够深,道行还浅的很。
他们回来的时候 ,他娘还在灶台上忙活,看见他们进来,还在烧的饭都顾不上了,赶紧跑过来紧搂着他,嘴里还一个劲儿的说着瘦了,瘦了,考试就是辛苦还埋怨他爹没照顾好他。
他爹:兜里的东西都不想给了怎么办?
说实话,他真没觉得自己瘦了,这些天吃的可比平日里好多了,他觉得他还胖了呢,不过有句话叫做你妈觉得你瘦了。
家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爷爷,听到他们回来,便急忙走过来。沈煊赶紧上前扶住他,他爹知道他爷爷着急什么便道“幺儿前些日子县试已经过了,还是第二名类”
“好好好,爷爷的好孙子”竟是激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说好。
他娘听了也是激动不已,想着这些日子那些长舌妇背地里嚼的舌根,真当她不知道呢,她家幺儿这么出息,以后有她们羡慕的呢。
经由二爷爷的各种我早知道,他考过了的事不大一会儿村里人都知道了。他大嫂此时正在河边洗衣服,便听人道“沈大嫂,听说你家小叔考过了嘞,”张氏先是一愣,也顾不上还没洗的衣服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路上不停的想她当时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又觉得幸好听了她娘的,要不然这会子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婆婆埋汰呢。复又想到她娘家都说了,就是镇上大户人家都没这么早考中的,那他小叔启不比那些大户人家还厉害。又想到平日里对他态度不是很好,以后要是真考出来了不照应壮壮怎么办,种种想法也是复杂的很。
总之,沈煊便见到了对他大变脸的大嫂“小叔可是回来了,你大哥这两天还在念叨你呢,壮壮这些天没见他叔叔,饭都吃不香了嘞”语气热情的跟换了个人似的。其实还是以前那样他比较适应一些,现在真是感觉怪异极了。又看到胖侄子,汗!汗了汗,壮壮还能吃不香,可别逗他了。
晚上大哥回来,一家人聚在一起 总之,对他能考上大家虽是惊大于喜,但总是极高兴的,尤其是他将县城里带给大家的东西拿出来后,气氛更是好了。连他大嫂看到给壮壮和巧姐的小玩意后,对他的笑也真诚了不少。更别说二姐了。
在家里人还沉浸在县试过了的兴奋劲儿里时,沈煊吃完饭回去还是拿起书看了起来,离今年的府试只剩两个月不到了。想到那位比他还小一岁的案首,小小县试便能遇到如此人物,以后府试,院士,才华过人的只会更多。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天才,再加上教育资源优厚,倘若他不能奋起直追,以后差距恐怕会越来越大。
他最好今年考中童生,院士三年两考,今年恐怕希望不大还是不费那钱了,那么最近的便是后年,还有两年时间准备。只有中了秀才才能到县学甚至府学读书。
他或许有几分天分,却也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天才们,在他这个小地方还算出类拔萃,但对上那些世家子弟,还是不够看的。早早的接受高层次的教育以后乡试的可能性也会大一些,起码能读到的书也更多些。
古代不比现代,想看什么书,去趟图书馆或者书店大多都能买到,古代很多书籍仅存于世家大族之中,作为一种教育甚至政治资源,轻易不见于外人。要不也么这么多“孤本”呢?
士族的垄断不单是指外在的良田,商铺,更是一种对知识的垄断,对人才的垄断。
那些“士族”之所以能源远流长,在旧朝气数将近时隐忍蛰伏,新朝便又能入仕以谋求发展。那些传承数代的书香世家他们子弟就真比别人聪明吗?
除了世代累积的人脉与声望外,家中的藏书,先祖留下的批注,教养子女的心得。还有一代代奉行的家规,族规。这才是一个世家真正的灵魂所在。
这也是历朝历代甚至在科举制已发展完善后寒门依旧难出贵子的原因。
朝廷所建立的各种官学,未必不是扶持寒门用以制衡世家的手段。
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第10章 学堂事
翌日,还是跟往常一样来到学馆内,不过路上遇到的村民们可是热情多了。
他们或许不懂科举之事,连县试是什么都不清楚,但不妨碍他依旧成了村里最出息的人物,真正“别人家的孩子”。
古代读书人地位之高可见一般,就像他爷爷,即使多年未中秀才,几乎耗光了家产,眼看科举无望后,村里人也只敢背地里说上几句,真对上他爷爷,敢出言嘲讽的也真是没有的。
不过对他爷爷这种读书人来讲,背地里的闲言碎语也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
后一根稻草。
在他这里,只希望村人的热情早早过了的好,一路走过来脸都要被笑僵了。
到了私塾,果然夫子见了他们果然很高兴,但还是叮嘱道“府试难度远甚于县试,尔等切不可自满于当前。”
众人连忙应诺
而后又宽慰高良才道“良才此次落榜未必是坏事,尔后需得沉心治学。”
“谨遵夫子喻”高良才红着脸应到,神色没了往日的自衿。
接下来夫子便对他们默下的试题答案一一进行点评。
先是对高良才道“平日里老夫多番强调,审题要细致入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偏题是考生之大忌,你这次败的不冤。”
最后到他这里夫子便沉吟道“基础扎实,论题深入浅出,尤其对史事的引论很是不错,但切不可自傲,须知人外有人。
“听说此次案首年仅八岁?还是位士族子弟”
“是的,小小年纪便气度天成,弟子远远不如”
“这便是士族啊!”夫子神色很是复杂。
有向往更多的却是意味难言。
士族之于寒门,便是道难以跨越的天埑,便意味着你所奋斗的终点说不定仅是人家的起点。
而事实上,大多少寒门士子汲汲经营一生,却连世家的门槛都摸不到,何其悲哀。
不过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他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这辈子他定是做不到了,但他的孙子,更甚者他的弟子还有希望。这般想着,复又打起精神
又是一番训介后,便让他们自行复习,若有疑问再去请教。
夫子走后,徐洲便叹道“从未见过爷爷这么夸赞过学生,师弟果然才华过人”
说实话早先他便觉得沈师弟的才学很是不错,但爷爷说自己不如他远矣仍觉得颇为不服,却没想到会差的这么多,师弟可是第二名,他却差点掉在榜尾。更别说师弟还这么小,以后说不得……。
他自以为不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人,仍旧跑不了嫉妒。这些天跟师弟也没有以前那种默契了,怕是师弟心里也有所察觉。
又是心有愧疚,师弟学问好是他的事,自己这样子跟那些嫉妒贤能的小人有何区别?
徐州脸上表情这么明显,沈煊又怎么能察觉不到,想到这些天对方的别扭行径,也能猜测一二。
他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羡慕嫉妒人之常情,他不是也对那位“案首”君各种羡慕嫉妒吗?
他高中在快餐店辛苦打工,大热天在路上发传单的时候不也对那些悠哉玩乐的同龄人羡慕的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