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僵尸嬷嬷
时间:2021-01-11 00:15:03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
  最难的那段时间,感觉和这世界的连接薄如蝉翼,脆弱得一碰既碎。
  有天夜里她喝多了,烂醉,模糊间有人拿热毛巾给她擦脸,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背。
  睁开眼,看见彩邦妈妈,还有两姐弟。
  他们说,听见她嚎啕大哭,闯进来一看,地上的碎酒瓶子沾着血,她缩在床角,胳膊有伤,不知是不小心扎到的还是自己弄的。
  他们帮她抹药,包扎,收拾狼藉。
  可奚薇清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哭过,不记得叫过妈妈、宝妹,太难堪了,肯定很吓人。
  那晚彩邦妈妈留在房里陪她,两个人聊天,这位长辈说起自己早年丧夫,一个人带大两个孩子,也曾经难得过不下去,但还是熬到了现在。
  奚薇说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所有家人,不知道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彩邦妈妈说,没有谁会陪你一辈子,自己得找到跟世界的连接,比如这家店,经营起来,只要有了牵挂就能走下去。
  她听进了心里,于是又租了块地,学木匠活儿,还打算做格格的长期饭票。
  可以的,肯定可以的。
  奚薇打开窗户,闻到水仙清冽的香气,透彻心脾。
  一条野狗从窄巷经过。
  霍良深正靠在窗前抽烟。
  奚薇愣了愣,下意识的要避开,但已经四目相对了,她不想显得太在意,于是挪开视线,点自己的烟,然后把耳机戴上。
  深夜的古镇清冷孤寂,寒风吹散烟雾,皓月当空,路灯支在灰扑扑的墙壁,光线无比昏暗。
  一个年轻女孩拐入巷子。
  流里流气的青年原本要往前走,此时发现她独身一人,脚步顿住,转而跟了上去。
  霍良深冷眼看着,抬手把烟丢下去,砸中青年的脑袋,把他吓得跳了两跳,拼命拍打头发。
  女孩霎时回头,惊恐地望住这个陌生男子,立刻不敢往前走了。
  奚薇胡乱诌了个名字,叫她:“小露,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女孩仰起脸:“哦,是啊……”
  尾随者装模作样地低头看手机,逗留在巷口,还不愿走。
  霍良深直接问:“后面那人你认识吗?”
  女孩说不认识。
  他垂着眼皮瞥向青年,声音又沉又冷:“你谁啊?”
  对方往上面扫了两眼,悻悻地离开。
  女孩松一口气,按住心口:“谢谢你们啊,妈的吓死我了。”
  奚薇说:“你最好让朋友来接。”
  她连连点头,也不敢走夜路了,忙掏出手机打电话,没过一会儿,好友出现将她带走。
  风更凉了些,奚薇听见那边屋子里菲亚迷迷糊糊在叫霍良深,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也不想细听人家的闺房之乐,于是关上窗,拉好帘子,吃药睡觉。
 
 
第26章 
  菲亚在睡梦中听见霍良深的声音, 下意识把胳膊伸向旁边,没摸到人, 睁开眼,发现他歪靠在窗边,这么晚了还不睡,也不知在想什么。
  “Anson。”
  对面已经熄灯,黑洞洞的,只剩两盆花摆在那儿。于是他也默不作声地把窗关紧。
  脱下外套,随手扔向椅子,他刚坐到床边,那床榻竟然发出“嘎吱”的声响, 很有些微妙。
  霍良深愣了愣, 心想万一被人听见, 会不会以为他在做坏事?
  这还得了。
  于是放轻动作, 小心翼翼地躺下来,盖上棉被。
  菲亚靠近, 用手揽住他的腰。
  该死的床又“嘎吱”几声,霍良深拧起眉头:“安静。”
  “啊?”
  “别乱动, 不要打扰别人休息。”他说:“这什么破床?”
  菲亚有点糊涂, 喃喃道:“那群年轻人喝成那样, 听不见的。”
  霍良深还在抱怨:“这破房子就不能装一台暖气吗,冬天这么冷,没有取暖工具,是想把客人冻成冰雕拿去卖么?”
  菲亚支起身:“好像垫了发热的毯子, 我觉得太干,关掉了,不然打开吧。”
  “不用。”霍良深一本正经地制止:“乖乖躺在自己的位置, 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菲亚被他说得,忽然觉得手脚有点多余,放哪儿都不合适。
  “这样吗,像个木乃伊?”
  霍良深望过去,“嗯”了声。
  菲亚嘀咕:“我身上很暖啊,你又不抱我。”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用手背去贴他的脸:“对吧?”
  霍良深稍稍别开,把被角掖紧。
  “Anson。”
  菲亚轻唤。
  从他们的复合之旅开始,他都没有跟她亲热过,她本来以为是因为小菠萝的缘故,现在看来好像不对。
  “你和奚薇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她问出口。
  霍良深沉默片刻,淡淡回说:“她先装不认识的。”
  菲亚有些诧异:“你这是在……赌气吗?”
  “没有。”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见到她是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霍良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明天参加完婚礼就走,好吗。”
  菲亚“嗯”了声,老实讲,因为占有欲作祟,她也不愿多留,今天一整晚,身旁这个男人的目光都快长在奚薇身上了。
  她还是想争取他的。
  长夜寂静,两人各怀心思,躺在自己的位置,同床异梦。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民宿张灯结彩,门窗贴上“喜”字,婚庆公司的人也早早过来跟进流程,新娘子吃过早饭,忙着化妆、更换礼服。
  等接亲的车子到了,新郎伴郎吆喝着进门,乌泱泱一大片人挤在院子里,笑着闹着,几乎要掀翻屋顶。
  霍良深被吵得头疼,醒来时菲亚已经不在身旁,估计帮忙去了。
  他洗漱完,下楼来,看见西装革履的一群年轻人被堵在彩玉卧室门前。
  周遭邻居也都围到外面凑热闹,彩邦妈妈端着盘子给大家散喜糖,奚薇在旁边帮着发。
  她居然笑了?
  霍良深想,别人结婚,她这么高兴干嘛?
  还有……她今天扎起头发,高高的马尾,像个学生,简洁干净,倒是突然年轻了好几岁。
  霍良深歪头打量,这时见奚薇低头拍拍胳膊,把外套缝隙里冒出的白色小绒毛捻掉。
  他在楼梯前远远看着,心里又想,就不能买一件像样的羽绒服吗?真是又穷又吝啬。
  旁边屋子里突然传来哄笑,不知到了哪个环节,霍良深自顾上楼,收拾行李。
  菲亚给他送完早饭,又闹新人去了。
  没过多久,店门外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好大的动静,霍良深提着包下来,隔着拥挤的人群,看见新郎把新娘抱上车,周遭众人纷纷涌出民宿。
  奚薇被堵在门口,鞭炮炸得四下飞舞,她捂住耳朵直往后躲,不料撞到一个人,脚步踉跄,好死不死还踩了人家的脚。
  她急忙回身,却见霍良深低头看了看,然后皱眉瞥她。
  在盛装的新郎伴郎面前,他依然如此耀眼,高大,清俊,皮相出众。
  就是说话着实讨厌。
  “你非要站在这里挡住大家的去路吗?”
  大家?在哪里?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奚薇不准备搭理,什么也没说,回过头,那马尾又甩到他脸上,扫过下巴。
  “……”
  霍良深忽然想扯她头发。
  以前,在某种时刻,她喜欢头发被扯。
  他手动了动,忍住了,只把掉在她头顶的一片红色纸花拿下来。
  奚薇不知道。
  彩玉家的亲朋好友们陆续上车,彩邦让奚薇跟他坐一块儿。
  “你们先去吧,我等格格。”
  “那我在镇口等你们。”
  “好。”
  一行接亲的车子浩浩荡荡离开。
  格格穿着新衣服下山,奚薇把店门关了,带她往镇子外去。
  没想到是霍良深的车子等在那儿。
  格格听见彩邦的喊声,立刻蹦蹦跳跳跑上前。
  奚薇有点不自在,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等上了车,暖气开得很大,座椅也能加热,靠背都是暖和的。
  刚开出去,霍良深没来由的说了句:“外套不脱,待会儿下车会冷。”
  原本只是一句普通的提醒,可此时车上偏偏只有奚薇一个人还穿着外套,彩邦和格格齐刷刷望过来,她愈发的不自在,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对啊,小心着凉。”彩邦开口。
  她撇撇嘴,一边拉拉链,一边下意识地扫向驾驶座,那后视镜的角度鬼使神差地正对着她,于是四目相对,撞个正着。
  霍良深推推眼镜,若无其事地开车。
  菲亚略抬胳膊,握住他搭在扶手箱的手,五指自然地岔开,正要交扣,他却不着痕迹地挪走,转而去扶方向盘。
  彩邦接了几个电话,滔滔不绝。
  没过一会儿,奚薇发现格格靠在她肩头,嘴唇发白,双眼紧闭。
  “怎么了?”
  小姑娘摇头。
  “不舒服吗?”
  她忍着不说。
  “是不是晕车?”霍良深问。
  看来晕得很厉害。奚薇打算开窗,按了没反应,想叫他,话到嘴边,略微迟疑。
  “那个,”她说:“麻烦开下窗。”
  那个是谁?
  霍良深把她的局促看在眼里,大发慈悲,乖乖的把后座窗子打开。
  格格吹了冷风,稍微舒服些。
  彩邦也看出奚薇的局促,想了想,忽然问:“深哥,你是哪年的?”
  “怎么了?”
  “随便问问嘛。”
  菲亚说:“他九一年出生的,看不出来吧,九零后。”
  彩邦说:“那今年三十岁了,跟薇薇一样诶,不知道你们俩谁大。”
  霍良深说:“我比她大几个月。”
  彩邦闻言愣怔:“啊?你怎么知道?”
  他推推眼镜:“我的月份比较靠前,概率上来说应该是的。对吧,那位。”
  然而那位并不搭话。
  菲亚沉默片刻,转过头,好奇道:“对了,薇薇,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嗯,是。”
  “春节也在这儿过的?”
  “对。”
  “家人呢?没有跟他们团聚吗?”
  奚薇顿住。
  霍良深仓促地转头看了菲亚一眼,想阻止,但为时已晚。
  他不想戳她的心。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要知道按照奚薇的个性,很可能当下黑脸,说出一些很难听的,让大家下不来台。
  他早就领教过,无论什么场合,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触及到她的禁区,她不会留任何脸面。
  霍良深见她眼帘垂下,情绪一闪而过,藏得很好,只说:“没有,我和彩邦他们过的年。”
  平淡的语气,叫他听得难受。
  之后再没言语。
  车子直接开到县里的酒楼,奚薇并不和他们同桌,没过一会儿新郎新娘到场,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这些流程奚薇都经历过,很熟悉,很喜庆。
  宴席吃完,霍良深和菲亚没有多留,打过招呼就走了。
  下午奚薇和彩邦他们留在酒楼里打麻将,格格跑出去找同学玩儿,大约四点,牌局散了,奚薇困得厉害,坐车返回西河古镇,回到自己家,上了楼,倒头就睡。
  醒来天色已暗,街灯四起。
  她出门吃砂锅米线,吃完回来又躺到床上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疲惫。
  约莫十点,手机铃响,彩邦来电。
  “喂?”奚薇迷迷糊糊翻身,猜想那边已经闹完洞房,于是问:“你回来了?”
  “嗯,我和妈刚到,在收拾房间。”
  奚薇打个哈欠:“明天再打扫吧,现在都几点了,今晚也不做生意。明天我帮你们。”
  “好啊。”彩邦说:“对了,你那边有没有角阀?”
  角阀?
  “怎么了,水龙头坏了?”
  “是啊,浴室花洒一直在滴水,可能是角阀的问题。”彩邦语气懊恼:“刚才给电工师傅打电话,他喝多了,来不了,我看能不能自己修。”
  镇上只有一个电工。
  奚薇掀开被子起身:“我过来看看,你先别乱动。”
  “好。”
  她穿上睡衣和夹脚拖鞋,去仓库翻出一只角阀,拿到隔壁。
  “彩邦?”
  “诶,我在二楼!”
  奚薇仰头看了看,顺着楼梯上去,走到拐角,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客房门边。
  她愣住,以为自己眼花。
  霍良深回头,打量她乱糟糟的头发和皱巴巴的睡衣。
  他……
  他不是走了吗?
 
 
第27章 
  奚薇放慢脚步。
  二楼走廊空间狭窄, 他生得高大,抬手就能碰到天花板的灯, 与这地方显得格外不协调。
  霍良深望着她没说话。奚薇也不吭声,走近了,他稍稍往前歪,几乎挡住了整个门。
  “请让一让,我要过去。”
  她竟然会说“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