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行却一直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偶尔看他一眼也是眼神闪躲,连耳朵都红彤彤的。
分别前,苏亦行忽然问了他一句:“我送你的帕子,你可带着?”
“放在家中呢。”
“那明日带来可好?”她抬起头瞧着他,乌黑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
三郎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以后我日日都带着。”
他心情大好,回到宫中也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司南瞧着心中担忧,太子这是魔怔了么?不喝药还精神十足的。
“主子,您方才不在。皇上召您入宫呢。”
凌铉初刚坐下,又弹了起来:“父皇召我?几时的事情?”
“也不久,一刻钟之前。”
“更衣。”
“喏。”
司南召了近侍前来替太子更衣,太子急匆匆便去了紫宸殿。刚一进去,几本折子便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太子也不含糊,立刻跪了下来:“儿臣给父皇请安。”
“请安?!朕看你是来索命的!”
第18章 烧信物
皇上被太子这一副积极认错但死不悔改的模样气得脸色铁青:“你看看这些折子!朕命你整顿吏部,不是让你杀光吏部的官员!”
“父皇命儿臣整顿吏部,儿臣查出吏部不少官员结党营私,贪腐成风,自然是要杀一儆百,敲山震虎。”
“杀一儆百?你都快把吏部的官员杀光了!你回京才多久,一个高家灭族也就罢了。如今吏部之中,吏部侍郎秋后斩首,吏部尚书和主簿都还在牢里压着,没被罢官的也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前几日还听有人在家中自尽,幸好发现及时被久了。如今朕的案头上只有两种折子,一种是弹劾你的,一种是请求辞官归老的!”
“可那吏部侍郎每逢科考便利用职权之便从刚取誓举子之中牟利,送了银两的,便安排好的去处,没有送银两的就给个闲职。长此以往,岂不是要损了黎国根基?吏部尚书与他蛇鼠一窝,此事都是由他来办,得了钱财,六成孝敬给了吏部尚书。这两人若是不处置,难不成还留着他们祸害朝政么?”
“那也不能如此莽撞。水至清则无鱼,需循序渐进。更何况,吏部尚书是许贵妃的胞弟,也算是皇亲——”
“前朝后宫原就不该牵扯过深,以后宫牵制朝堂根本不可取。父皇难不成要因为一个贵妃而眼睁睁看着朝纲混乱么?”
“住口!朕要你教授为君之道?!”皇上猛地一拍桌子,“来人,将太子拖下去,杖责五十!”
一旁的大太监强公公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不可啊,五十杖打下去,人可就没了。”
“打就打,军中的棍子儿臣又不是没挨过。就怕这些个奴才没有力气!”
强公公连忙磕头:“可使不得,太子殿下,您就别火上浇油了,服个软吧。”
“口服心不服也无用。”
皇上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上:“拖下去!”
太子起身,一甩衣袍:“儿臣自己走。”
待人走后,皇上唤过强公公,脸色极差:“知道点轻重,让他吃点苦头就校”
“奴才明白。”
太子这挨了好一通打,愣是一声没吭,打完自己走回去了。皇上又气又恼:“你他这脾性,到底是像谁?”
“奴才瞧着,像先帝爷。”
皇上顿了顿:“也是先帝当初将他养在身边,惯坏了。先帝那是打江山养成的性子,可守成之君怎可如此暴虐?别的不,就他这婚事,朕每每同朝臣提起,他们都跟朕要吃了他们似的。都不敢把女儿嫁过来。”
“皇上言重了,奴才最近听了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儿?”皇上呷了口茶,顺了顺气,“来听听。”
“听太子最近总是扮成侍卫,哄骗那位苏家姐呢。”
“就是太子上次偷摸着让国师合八字的那个苏亦行?”
“正是。”
“你是亲自接她过来的,那苏家姐品性如何?”
强公公想到了麻辣兔头,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那位苏家姐在三川州出了名的心善,又是那儿的第一美人,模样自然也是标致。就是…”
“就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似乎也不大情愿选秀女。”
皇上叹了口气:“你看,就他这脾性,当得起一句人憎狗嫌。”
“倒也不是因为太子爷的名声,听苏姑娘,是不愿意离开家中父母,不想远嫁。”
皇上略一思忖:“那好办,让她爹入朝为官便可。”
“陛下可还记得她爹是何人?”
“何人?”
“苏鸿信。”
听到这个名字,皇上一顿,忽然眉眼舒展:“是了是了,朕亲下的圣旨。改日你去安排一下,朕要亲自见见这苏鸿信的女儿。”
“喏。”
太子挨了好一顿打,这事儿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含凉殿的秀女们自然也都听了。
夏青青吃着蜜饯咋舌道:“听打了五十大板,太子爷也是个倔脾气,一声不吭的。”
郡主包好了治风寒的药递给了苏亦行:“该!谁让他欺负我们行儿。”
苏亦行忙轻声道:“郡主慎言。”
钟艾将药放在苏亦行手里,“你也懂些医理,这药该怎么服用自己应该知晓吧?”
苏亦行点零头。
她又伸手覆在她额上:“是有些烫,前两日我就见你脸总是红红的,还想着是不是着凉了。你若是真生了病,还是请太医来瞧瞧。”
“郡主医术高明,我自己瞧着也只是风寒,不碍事的。”
“那就好。”
夏青青捧着蜜饯过来,抓了一把塞进苏亦行的手里,挤在她身旁:“你都不知道,咱们这位太子爷也是个有骨气的。皇上要打他板子,他还顶撞皇上,嫌打得不够狠。这会儿还在承德殿里趴着起不来呢。”她幸灾乐祸道。
尚青云瞥了她一眼:“你如此喜形于色,不怕太子瞧见剁了你喂马?”
夏青青缩了缩脖子,干笑道:“我…我也不怕他。我们家是武将世家,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能赢呢。”
郡主咋舌道:“那你可就瞧太子哥哥了,他时候于骑射武艺上就一骑绝尘。上了战场更是勇武异常,听是取上将首级犹如入探囊取物。”
尚青云也有意打压夏青青的气焰,应和道:“而且咱们这位太子爷,冷面无情。前几日刚斩了个吏部侍郎,连大理寺和刑部都没过审就斩了。听当时那血溅得满地都是,我看就是夏妹妹你,怕也不敢如此行事吧?”
尚青云和郡主正联手吓唬夏青青,忽然意识到不对,再去看苏亦行,已经是一脸惊恐,身子也有些颤抖。
两人赶忙调转了话风,郡主笑道:“其实也都怪那吏部侍郎多行不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原本就是当斩的。太子哥哥也只是动手急躁了一些,并非嗜杀成性。”
这簇无银更是吓得苏亦行脸惨白。
“是啊,我听太子面貌生得俊秀,比国师还要好看上几分呢。郡主自与太子青梅竹马,必然是最知晓的。”
郡主颔首:“当然了,太子哥哥别的不,相貌可是一等一的。只是青梅竹马,也不上,沾亲带故见过几面罢了。”
夏青青哼哼了一声:“青梅竹马情分可不浅,不准太子殿下念旧情,选了郡主当太子妃呢。”
“那夏将军也是军功卓着,太子殿下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想必更喜欢勇武的女子。”郡主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尚青云咳嗽了一声,两人回过神来,又一左一右抓着苏亦行的手:“不过我们觉得,还是行儿这人比花娇,更能讨人喜欢。”
夏青青点头:“可恨我不是个男子,我要是男子,我就把行儿娶回家!”她转过头看着苏亦行,“我若是男子,你可愿意嫁我?”
苏亦行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可你是女子啊…”
“我是假如。”
“这怎么假如…”
“就你愿不愿意!”
“我…我不愿意…”
“那你不愿意嫁我,你愿意嫁给我们之中的谁?”
夏青青直勾勾地瞧着她,郡主也不由得在意了起来,尚青云倒是沉稳,却也提起了耳朵。苏亦行瞧了一眼,指了指尚青云:“我喜欢青云姐姐那样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
尚青云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继续看她的书。夏青青哼哼了一声:“白眼狼,亏我待你这么好。”着转身离去。
郡主也有些不悦,自顾自抓药去了。
傍晚,她们学宫规回来,苏亦行落后了一步,来到了厨房之郑这里没了人,但炉火还没灭,于是她又烧了起来,煎好了药等着。
苏亦行守着炉子,不自觉地打起了盹。
忽然,她感觉屋内有人,一睁眼,三郎正俯身瞧着她:“学宫规是不是很累?这一会儿的功夫都要打盹。”
他凑得太近,苏亦行不由得红了脸:“你…你怎么来也没有声音。”
“见你睡着,不忍心叫醒你。”
“来了多久了?”
“一盏茶的功夫吧。”
“那…那你就这么瞧着我?”
“嗯。瞧着你好看,心中欢喜,便多瞧了一会儿。”
苏亦行取了块布隔着,端起了那紫砂壶。又扶着三郎坐下,他虽是笑着落座的,可坐下的时候神色有些怪异。
她一转身,太子立刻龇牙咧嘴,虚站了起来。
苏亦行将药倒进碗里,仔仔细细吹凉一些,这才转过身。三郎立刻坐实,面上还带着笑意,手已经攥得死死的。
“昨日见你病着,又不肯喝药,今日我特意从郡主那儿抓了些药来。这药喝下去治风寒是极好的,而且也不会太苦。你尝尝看。”
三郎捧起来喝了一口:“你亲手熬的药,自然是甜的。”完眉头也不皱,咕咚咚喝光。
苏亦行又塞了一个纸包给他。
“是什么?”三郎着打开来,竟然是一些糖果。他嗤笑道:“这都是哄孩儿的,你莫不是拿我当三岁童?”
“可是药总是苦的,吃些糖苦味轻一些。”她捏起一颗放入了他口郑他似是故意一般咬住了她的指尖,苏亦行慌忙抽回了手。她自袖中取出了那汤婆子,递给了他:“这是那日里留下的,我洗干净了,又灌了热水,还给你。”
“春日里还有些寒凉,你拿着用。”
苏亦行摇了摇头,放进了他手里。又轻声道:“那帕子你带来了吗?”
“带着呢。”三郎忙不迭自怀中取出来递给了她。
苏亦行看着那帕子,眼眶微红:“这帕子上刺绣的针法是我们青木府独有的,旁人一看便知是我绣的。”
太子嘴角浮起了笑意,他问过宫里的绣娘,这手法确实是独特,旁人学不会,自然也是他的独一份。
苏亦行抿了抿唇,忽然将那帕子丢进了火炉里。
三郎急了,伸手去抢,却被苏亦行握住了手腕。可她哪里阻拦得了,被他带着靠近了火炉。飞溅的火星烫了一下她的手,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三郎连忙拢住了她的手,白1嫩的手上被烫了一个的红点,他半是心疼半是不解:“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要烧那帕子?”
“我怕你误会。”
他身子一僵,抬起头来瞧着她:“误会什么?”
“误会我对你有意。”
第19章 实非良人
三郎愣愣地瞧着她:“你今晚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苏亦行点零头,缓缓抽回了手:“是,我今日来就是想把话清楚。我…我并不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我喜欢有书卷气的,温文尔雅的男子。可是你虽然相貌生得好,可行事举止孟浪轻浮,又总是一意孤行,并非是我的良人。”
“可你你与我患难之交,相识至今经历种种,你还特意来为我熬药,这些都是假的不成?”
“此前或许是我无心的举动引起你的误会了,我向你赔个不是。”苏亦行着福了福身,她抬起头瞧着他,目光坚定,“但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往来了,我是笃定要嫁给太子的,不会和一个侍卫相许终身。你…死心吧…”
苏亦行罢转身离去,可是一出门,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加快了脚步。
太子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绸缎被烧焦的味道传来,十分苦涩。
承德殿内,司南急得团团转。太子爷不知怎的,那日同苏姑娘私会回来,便一声不吭,倒头就睡。
第二日怎么叫也不醒,司南赶紧请来了太医。诊治之下才是高烧不退又添外伤,太子病中翻来覆去嘀咕着什么,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司南急了,这此前还两情相悦的,怎么一转眼那姑娘就把太子折腾成这样了呢?
太子这一病便是数日,总算是气色好了许多。可病稍好一些,除了处理政务之外,便是对着包糖发呆。
司南忍不住劝道:“太子爷,您这身子骨还没好全,药还是得喝。若是嫌苦,这现成有糖呢。”
太子瞥了他一眼,将糖包好:“吃一颗少一颗。”
“这也就是普通的糖,大不了再找苏姑娘去要。”
凌铉初冷声道:“不许提她!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