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吓了一跳,伴君如伴虎,他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了正风风火火赶来的八皇子。
司南赶忙施礼,八皇子摆了摆手:“三哥可醒着?”
“回邦下,太子爷是醒着。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日心情郁结,您还是避着些好。”
“心情郁结更是要见了,让我来开导开导三哥。”八皇子着便闯了进去,隔了老远便叫道,“三哥,听你得了个情投意合的美人儿,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嫂嫂?”
太子扶着案子,差点被气吐血。
他摆着手:“滚滚滚,心烦着呢。”
“烦什么?”八皇子行了礼,便自个儿坐下了,一面吃那桌上的点心一面道,“我可都听了,三哥陪着一位秀女在湖边坐了一夜。听是哪儿的第一美人儿,弟弟我也想开开眼。”
“见什么见,以后见不着了。”
八皇子的手停在半空:“为何?以后她成了皇嫂,也是会相见的吧。”
“她成不了你皇嫂。”凌铉初恼火道。
“她惹你不高兴了?”八皇子凑过去,“真是稀奇,居然还能有女子敢招惹皇兄。”
凌铉初瞥了他一眼:“我的事,同你得着么?”
“弟弟我别的不行,可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是京城里头号的风流才子。这风月之事,兄弟几个就没有比我在行的。你这万年的铁树开了花,可不能昙花一现。”
凌铉初思量了一下,他这个败别的不行,风1月上确实是个老手。于是他将自己与苏亦行之间的事情删繁就简给了他。
“你这女饶心思,怎么比父皇的还难猜?此前还好好的有有笑,还关心我是不是病了。转头就又是烧帕子,又自己不会嫁给一个侍卫。难不成她就是个贪图富贵的女人?”
八皇子噗嗤一口笑了出来,凌铉初气结:“就知道你只是为了听个乐儿!”
“三哥别动怒,我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笑三哥你是真不懂女饶心思。”
“什么意思?”
八皇子起身作揖:“恭喜三哥,要有一位两情相悦的太子妃了。”
“两情相悦?”
八皇子刚正经了没一会儿,便又歪坐着:“三哥,你想想,你一直都是以什么身份与她相交的?”
“侍卫啊。”
“那不就结了。她如今是秀女,怎么能和侍卫私通?倘若你真是侍卫,这不是害了你么?她那般决绝,就是怕你受到牵连,误了你的前程。”
“那也可能是她怕误了自己的前程。”
“你方才不也了,她自来到京城便一直自己不愿意成为太子妃。种种行径看来,避宠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她头几次拒绝你,是因为确实没有动情。可这一次拒绝,却是因为她动了情。”
“这话怎么?”
“她如果没有动情,大可以似从前一般不冷不热地待你。而且留着你在东宫,以后她成了主子,还能另作他用。可她偏偏烧了帕子,还要与你绝情,就是因为在意。”
凌铉初嘴角渐渐浮起了些许笑意:“真是如此?”
“你若是不信,我有一个法子,能试试她的真心。”
“什么法子?”
八皇子附耳低语,凌铉初不住点头,听完拍着他肩膀道:“真有你子的。”
“那你可得让我见见嫂嫂,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儿。”
“等真成了你嫂嫂再。”
“防着我?”
凌铉初取了一颗糖丢进嘴里,眉头都舒展了开来。
八皇子腆着脸道:“嫂嫂给的糖,让我也尝尝?”
凌铉初将那包糖贴身放着:“想也别想。”
“真是飞鸟尽良弓藏,罢了罢了,我去我的温柔乡了。”八皇子罢便拂袖而去。
司南瞧见八皇子的神情,这才敢进来。一进来就瞧见太子爷正抱着拿包糖傻笑,他心中骇然。太子爷莫不是中了邪?
有生之年,他竟然能从太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当真是毛骨悚然。
然而此刻的含凉殿内已经是水漫金山。
苏亦行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回来就开始哭。三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无从安慰起,一连几日都是如此。眼看着秀女们一关关落选,走得都七零八落了,她也神思恍惚,时不时偷偷抹眼泪。
夏青青心中担忧,半夜里偷摸着钻进了苏亦行的帐子。
苏亦行正抹着眼泪,忽然被夏青青扶着肩膀翻转了过来:“行儿,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我揍她!”
“没…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这是怎么了?”
“想家了。”
提到这事儿,屋子里的三个人齐齐叹了口气。
夏青青搂着她,一脸忧伤:“我也想家了。”
“你家就在京城,想回就回了。”
“哪儿啊,即便我家在京城,若是入了东宫,也不能随随便便回家的。”夏青青将头靠在她肩上,“我当初接到旨意之时就该直接去边关找我二叔,跟他打仗去。才不来这儿选什么秀女。”
苏亦行泪眼朦胧瞧着她:“女子也能行军打仗?”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朝也有太1祖夫妻披挂上阵,巾帼不让须眉,我怎么不能去?”
“那你当了太子妃不就可以和太子殿下一起披挂上阵了么?”
夏青青脱口而出:“谁要当太子妃,我又不傻!”
话一出口,一屋子瞬间寂静了下来。苏亦行一脸惊愕地瞧着她,真话假话她还是能分辩的。
她有些糊涂了,难道秀女们不该是争着要当太子妃么?
她一直以为她们三人是帮她是假意,听夏青青这么一,难不成还是真心?
她虽是想到了这一层,又觉得有些荒谬。总不可能这里的秀女都不想成为太子妃吧?实在是不通。
论起出身,她的家世并不显赫。母亲那头的亲戚来往的少,她也只知道有个舅舅,还是个五品官。父亲原是寒门出身,曾经也在京城当过官儿,可后来不知何故遭贬官去了三川州当了个知州。
太子若是瞧上她,多半也是因为她的美1色。从如今皇上的后宫来看,后宫牵制前朝是皇上的一贯手段。那么在选太子妃之事上,她对于夏青青三人也构不成威胁。太子至多是让她当一个良娣。
也许现在她们三人并未真的将她视为威胁,所以才待她亲厚?
苏亦行觉得有些难过,相处多日,她能看出来这三人并不是什么心肠歹毒的女子。倘若不是来选妃,她们或许可以成为好友的。
夏青青瞧她神色黯然,抱着她蹭了蹭:“行儿,你别难过了。既然大家都回不了家,那不如我们义结金兰,以后我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苏亦行一时间有些跟不上夏青青的思路。
郡主嗤笑道:“谁要与你结义金兰,人家行儿怕是只想和青云姐姐当姐妹。”
夏青青支起身:“行儿,你来看,你想不想与我们义结金兰?”
苏亦行也坐起身来:“我们家乡的风俗是交换亲手绣的手帕,换了帕子的女子叫做手帕交。我…我可以和你换…”
夏青青顿时耷拉了一张脸,钟艾嗤笑道:“她哪里会绣花,猴子都比她会穿针引线。”
“你倒是贤淑,不也只会拨弄药草么。你会绣花?”
“我至少会一些,绣工没那么好就是了。反正比你好!”
两人还在唇枪舌剑,一方帕子忽然落在了苏亦行面前。尚青云瞧着苏亦行,面颊有些红:“这是我的帕子,亲手绣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帕子了。”
夏青青和钟艾都傻了眼,苏亦行也愣愣地看着她。尚青云轻声道:“怎么,你不打算送我一条?”
苏亦行忙不迭自贴身的衣物里翻出了一方帕子递给了她。
尚青云接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夏青青和钟艾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大半夜的,她们去何处?”
“寻嬷嬷学绣花去了。”尚青云强忍着笑意。
苏亦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来这里没准备交朋友,帕子也就备了两三条。太子那儿烧了一条,给了尚青云一条,自己还用着一条。就没有和她俩交换的了。
于是第二一早,她洗漱完用完了早膳便坐在窗下绣帕。言惜文轻快地跑了过来,立在窗前满眼笑意:“行儿,你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苏亦行摇了摇头。
“你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四月初八乃是浴佛节,又叫龙华会。这一日皇后和宫中女眷都会去万寿寺礼佛,我们虽是秀女,但听此次也要伴驾。总共要去七日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的尚青云问道:“国师也去?”
言惜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自然。”
苏亦行瞧了瞧尚青云,又瞧了眼言惜文,两人仿佛心意相通一般,相视一笑。
“国师怎么了?”
言惜文抿唇偷笑:“你见了便知道了。”
苏亦行有些摸不着头脑,外面忽然有人唤道:“苏姑娘,王嬷嬷唤你过去。”
苏亦行忙应了,也不知道王嬷嬷是不是又要考她宫规,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要走。尚青云上前,替她理了理衣领:“紧张什么,如今嬷嬷严厉是为你好。将来你成了主子,她见了你还要怕呢。沉稳着些。”
“姐姐别取笑我了。”苏亦行最不喜欢听这话,声反驳了一句,转身便走了。
可是去了那里,王嬷嬷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儿寻她。了些不相干的话就让她回去了。
苏亦行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没有多想,独自一人往回走。半道上瞧见侍卫巡逻,她怕被当成闲杂热,于是往旁边让了让,躲在了一处阴影里。
那两个侍卫一边走一边闲聊:“这几日怎么不见凌大人?”
“你还不知道吗?统领大人病重,怕是要不行了。”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行了呢?”
“谁不是呢。前些日子忽然染了风寒,回去也不肯喝药。抱着包糖豆子,不吃不喝。现在人都快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
“别胡,真要是中了邪,太子爷还能让他在,往前走百步,左拐到路尽头右拐再直走的那间别院里住着么?”
“的也是。你我们要不要去往前百步,左拐到路尽头右拐再直走的那间别院里去看望一下统领大人呢?”
作者有话要: 侍卫甲乙:我只是个么得感情的NPC
第20章 太子套路深
“算了吧,他还需要静养,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也对,让其他兄弟也都不要去打扰,给他点清净。”
两人边着边走远。
苏亦行绞着帕子良久,一咬牙还是循着那两个侍卫的指引摸了过去,果然见到一个僻静的别院。这别院是在东西宫的交界处,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匾额上落满了灰,隐约可以看到三个字——罗浮轩。
她瞧着四下无人,便轻轻敲了敲门,门自己开了。
苏亦行犹豫着走了进去,这里冷冷清清的,看起来不像有人常住,晚风一吹又有些寒凉,吹得她心里冷飕飕的。院子里还有不少花草,没有人修剪,生得到处都是。有那么一刹那,苏亦行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忽然,她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咳嗽。苏亦行轻手轻脚推开门,心翼翼进了里屋,赫然瞧见倒在地上的三郎。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够桌上的水。
苏亦行心下一揪,忙走过去扶起他:“你…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我没事。”他推开她,冷笑着咬牙道,“你来做什么?别让我这的侍卫耽误了你的前程。”
“我…我听你不肯喝药。为了我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三郎面色苍白,眼下乌青。苏亦行努力想搀扶他,可他就是不肯起身。只是透过苏亦行的肩膀向后看去,那院的墙上冒出了一颗脑袋。
老八托着下巴,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左右身体是我自己的,值不值得也不是你了算。”
“你先起来。”苏亦行用力想要拉他起来,但他就是不肯。她急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你何苦如此?我与你本来就没有什么缘分,我嫁不嫁太子,我们都无可能。你养好身体,以后只当没我这个人不好么?”
三郎瞧向外面,八皇子冲他比了个手势。他心下了然,老八是让他一招罪责转移**,让她心生愧疚。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让我为你动了心,又给了我希望,最后却亲手掐灭。你可以事了拂衣去,可我呢?”
“我何时招惹的你?”
“你救我性命,每日来照顾我。又一直替我着想,恨我所恨。每日与我聊,对着我笑。还不是你在招惹我?”
苏亦行眼眶微红:“我对家中的猫猫狗狗也是如此,是…是你多心了。”
“那你还替我熬药,赠我帕子。你敢你对我半点心思也没动过?”
苏亦行目光有些闪烁,太子心中大喜,她果然还是对他有意。刚想直起身来,外面老八又给他比了个手势,他躺了回去,颓丧道:“你何必来管我,让我喝上几坛子酒,醉死了事。”
苏亦行又急又难过:“你怎么如此没出息?不过是一点挫折就要寻死觅活,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之一字最为伤人。你没有心,怎会懂?”
“我懂的!”她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我…懂的…只是我们缘分浅,长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