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她脸上神情变换,心中也疑惑。以往她的心思总是一眼就能看透,如今倒是生出了许多烦恼。这让他颇有些自责。
苏亦行想起今日尚青云的话,忍不住仰起头瞧着他:“殿下,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
太子嘴角微微扬起,原来她是忧心这件事。莫不是因为昨晚那本书的事情,话重了些,让她生了烦恼?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苏亦行忍不住笑了一下:“就只有漂亮吗?”
“不是漂亮,是最漂亮。”
苏亦行哼哼了一声:“肤浅。”
太子捏住了她的脸:“我记得那日在山洞中晕倒,似乎听到谁了一句,怎么能对着不认识的男子发花痴?是哪个肤浅的姑娘的?”
苏亦行涨红了脸:“你装晕偷听我话!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只是抱着欣赏之意,并未生出花开堪折直须折的心思。才不会装侍卫骗人。”
太子笑了起来:“怎么,学会翻旧账了?”
“我哪里敢跟殿下翻旧账,这明明是殿下专属的招数,专门用来对付我的。”
“谁让你有这么多旧账可以翻。”
“我…我…我哪里做错了?”
太子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呀,事事都好,近乎完美。只除了一件事。”
苏亦行瘪着嘴道:“什么事?”
“脑子里总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总喜欢出来。”
“那殿下听了,会生气么?”
太子笑着捏她的脸颊:“我若是生气,还会娶你回来气我么?”
苏亦行抿唇笑了:“那我做什么事,殿下会真的生气?”
“欺瞒我,还迎…”太子顿了顿,“红杏出墙!”
苏亦行哼哼道:“我哪里敢红杏出墙,若是真做了,殿下还不得剁了我…”
太子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可能…舍不得杀你。但那个男人,我会在你眼前将他一片一片活剐了。”
苏亦行想想都觉得那画面太可怕,摇头道:“不会有那一的。”
“这么确信?”
苏亦行点零头,抱住了他:“我不会做让殿下难过的事。”
她软糯的声音在耳边缠绕,太子心下喜悦,又有些心疼。她这么懂事,有些事却因为他仍旧无可避免。
好在,皇后不会再嚣张多久了。新仇旧怨,早晚都要一并算了。
翌日清晨,苏亦行洗漱完便去了西宫。第一件事却不是去内务府处理中秋宴,而是径直去了光妃的宫郑皇上似乎是故意膈应她,将鹿儿安置在了光妃宫郑此时此刻皇上还在上早朝,苏亦行这才敢光明正大前去。
走进光妃宫中,苏亦行一眼便瞧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别十数日,却恍如隔世一般。她轻轻唤了一声:“鹿儿……”
那瘦弱的身躯一僵,缓缓转了过来。四目相对,苏亦行顿时红了眼眶。她正要上前,忽然听得一旁传来了一声冷笑:“太子妃驾到,怎么不提前通知本宫,也好有个照应呢?”
苏亦行转过头,光妃正满脸都带着嘲讽的笑意,她的身旁还有一名男子。眉宇和她生得有几分相似,是个侍卫打扮。看模样应该是她的兄弟了。
第52章 搞事情开始
光妃原是想上前与苏亦行寒暄几句, 但她只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向了鹿儿。
光妃身旁的男子低声道:“这妮子架子也太大了些, 根本不将姐姐放在眼里。”
光妃没有做声。
鹿儿瞧着苏亦行, 脸颊抽搐了一下,眼中原是蓄了泪。但苏亦行走到她面前的时候, 她又挤出了笑容来,福身道:“太子妃万福。”
苏亦行执了她的手向她的宫中走去,云朵跟在身后,心中也有些难过。皇上将鹿儿安置在此处, 简直是用心险恶。
那一晚的仓皇绝望,云朵至今还历历在目。她其实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时候父亲经常呼朋引伴回来喝酒, 那些醉了酒的叔叔伯伯们嘴里总是喜欢不干不净些脏话。
有一次她被唤去拿酒,忽然被一个醉了酒的伯伯拉进怀里便要亲吻。云朵奋力挣扎, 向父亲求救。却只看到他哈哈大笑着, 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她挣脱不开, 还是被亲了一口。最后到底是她娘亲出面解了围,陪着不是将她带了出来。
那云朵一晚上没吃饭,连带着白吃的都吐了出来。也是那时候,她便知道, 自己在父亲的眼里什么也不是。所以后来他要将她嫁给那个声名狼藉的守备之子, 她也并不意外。
可她没想到的是, 皇宫之中竟然也有这么多的肮脏和龌龊。原本应该庇佑万民的九五之尊, 竟然会觊觎自己的儿媳。不过苏亦行和她不同, 她比她坚定决绝。也许就是这样的决绝让皇上暂时退却了。
他得不到她, 却也不让她过得舒心。于是鹿儿就成了牺牲品。
苏亦行岂能不知皇上的用意,在他眼中,鹿儿不过是他用来敲打她的工具。可是在苏亦行眼里,鹿儿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们自一起长大,鹿儿一直照顾着她。与其是主仆的情分,不如是姐妹之情。
鹿儿一进屋,便欢快地对苏亦行道:“姐,你瞧,皇上赏赐了我许多东西。如今我也有人照顾了,她们还叫我主呢。你,我这是不是叫飞上枝头了?”
苏亦行缓缓坐下,良久才沙哑着嗓子道:“鹿儿,我…我不是故意要落下你的……”
鹿儿捧着珠宝匣子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努力挤出了笑容:“姐的哪里话,能得到陛下的宠幸,明明是…明明是我的幸运。宫里那么多女子,多少白头宫女,又有几个能成为主子的?姐以前常要替我物色个好人家,还有什么比家更好的?”
“你这些话对旁人去,对我,我会信么?”
鹿儿垂下了眼眸。
苏亦行上前抱住了她,千言万语此时此刻都如此苍白无力。鹿儿眼眶酸涩,用力眨着眼睛,咬着唇,最后还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如从前一般轻轻哄道:“姐,别难过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以往苏亦行听到这句话,总是会一边哭一边走到镜子前,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便忘了要哭。鹿儿每每此时总是忍俊不禁。
可今日她却抱紧她没有松手,她听到她在耳边轻声的呢喃:“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鹿儿喉咙一梗,良久颤声道:“你保护了我很久,若不是你,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姐,你不必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苏亦行摇着头,她扶着鹿儿的肩膀道:“我一定想办法救你离开!”
“进了皇宫,哪有那么容易离开。”鹿儿思忖了片刻,转头瞧了瞧。她总共就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着,那太监在外面,宫女去烧水奉茶还未回来,云朵在外面守着。
鹿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直视着苏亦行,声音平静:“我想为我爹娘报仇。”
苏亦行心中一紧:“你别做傻事!”
鹿儿苦涩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的一言一行都牵扯到你,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怎么会做傻事?”
“我怎会怕你连累,只是——”
鹿儿握住了苏亦行的手:“姐,你不必多言,你为人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也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宫中有多艰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以前我只是个丫鬟,什么也帮不了你。可如今不同了,我已经是采女了,力量虽然微薄,但总能给你一些帮助。”
苏亦行张了张嘴,有些话却难以出口。皇上将鹿儿留在西宫,一方面是对她的敲打,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挟制。鹿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至于要怎么用,苏亦行也无法揣测。
只是无论如何,遭殃的总是鹿儿。
别她是采女,就算是盛宠如光妃,还不是要靠着为虎作伥来讨好皇上。这西宫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与虎谋皮,鹿儿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亦行长叹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下来:“鹿儿,对我来,最重要的不是你能为我做什么,而是你要保全你自己。西宫之中采女众多,也只是比宫女稍好一些。甚至一些不得宠的采女日子过得还不如宠妃身旁的宫女。你在此处,日日与光妃相对,她并非良善之辈。你切不可得罪她,但也不能全然相信她。”
鹿儿点零头:“她害过姐,这一账,早晚是要算的。”
“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若是耽于眼前的恩怨,便会失了大局。若我们不想彼此牵累,最先要做的就是要好好活着。”苏亦行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出了口,“你如今的境地,多半是因为我——”
“不是——”
苏亦行抬手止住了她:“鹿儿,这原本是你的劫难,但也可以成为你的利器。我知道这样做或许会为难你,但你若是想要在西宫能尽快晋升位份,你……”她咬牙道,“你可以模仿我往日的言行穿着……”
鹿儿的手攥得几乎要掐出血来,良久,她点零头:“好。”
“西宫之中,如今除了皇后便是光妃。我与光妃交恶,此事难以转圜。你若是想保全自己,只能依附于皇后。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都会想要利用你掣肘我。努力让自己可被利用,是最好的保命之道。”
鹿儿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培植自己的亲信。”苏亦行将一包银两塞入了鹿儿的手中,“别心疼银子,若觉得有什么不妥,以后可以托你的心腹来寻我。”
鹿儿接过了银两,她苦笑道:“姐这般,怎么好像是嫁女儿?”
“谁会将女儿送来这种虎狼窝。”
鹿儿笑了笑,虽然艰难,但眼睛里总算有了光。她退后了一步,忽然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
苏亦行将她扶起,多年来的默契,不需要多言,她们便知道彼茨心意。
片刻之后,在不远处一边假装喝茶,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的光妃忽然听到了哗啦啦一声东西翻倒的声音。
里面传来了一句:“你不过是个采女,如今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可与我平起平坐了?”
“我能当上采女,自然是要多谢太子妃的提携。”
苏亦行拂袖而出,满脸怒意。恰巧那宫女端着茶水过来,她抬手掀翻在地:“本宫来此半个钟头有余,现在要走了,你这一杯茶才送到。莫不是觉得本宫不配喝你这杯茶?”
那宫女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苏亦行俯下身,捏起了那宫女的脸:“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宫女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光妃。苏亦行冷笑:“我知道了,你是那日将酒水打翻在我身上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沫儿…”
“我记住了。”苏亦行松开手,指着沫儿对云朵道,“宫女沫儿言行无状,冲撞本宫。掌嘴二十!”
云朵福身:“喏。”罢上前,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伴随着这把掌声和沫儿的哭嚎声,苏亦行一步步走向光妃,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我昔日的婢女如今成了光妃娘娘的姐妹,还有劳你以后多多照顾了。”
光妃瞧着被打的沫儿,不由得攥紧了手。她这是杀鸡儆猴呢!
光妃僵硬地挤出了笑容:“太子妃哪里的话,如今这位鹿采女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到底是太子妃调1教出来的奴婢,行事做派都和太子妃极为相似,怪不得能入了皇上的眼。”
“总好过汲汲营营,却为他人做嫁衣的好。对了,我听闻光妃娘娘的兄长如今在刑部,与我爹爹也算是同僚了。以后想必是要互相照拂了。”
光妃霎时变了脸色,还想要什么,苏亦行已经转身走了。
她一离去,鹿儿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低头瞧了眼沫儿。她正捂着脸哭泣,鹿儿走上前,俯身将她扶进了屋。
光妃瞧着鹿儿,神情莫测。
苏亦行离了光妃宫中,一路上紧握着拳头。云朵跟在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忽然觉得行儿长大了许多。她努力想要跟上她的步伐,却有些力不从心。她走得太快,有一,云朵发现自己早已经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步履匆匆,竟然来到了未央宫。苏亦行着人通禀,不一会儿,大宫女云影出来,福身道:“太子妃万福。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便相见,请回吧。”
“本宫便是知晓皇后娘娘身体有恙,才特意求见的。劳烦姑姑通禀皇后娘娘,就太子妃通晓医术,特来为母后诊脉,替太子殿下尽一尽孝道。”
云影福身前去通禀,不多时便折返回来,将苏亦行请了进去。
第53章 揩皇后油
苏亦行走进未央宫中, 皇后正靠着贵妃榻坐着。未施粉黛,看起来气色一般。以前她总是打扮得雍容华贵, 倒也看不出年纪。
可是如今没了那些锦衣华服的支撑, 她看起来干瘪得像是脱了水的枯草。
苏亦行上前福身行礼,皇后略略抬了抬手:“平身。”
“听闻母后凤体有恙, 行儿不才,学过些医术,特来为皇后娘娘诊脉。”
“太子妃有心了。”
皇后置了一个枕头,将手搭了上去。
“你这脉把得似模似样, 不知师承哪位名家?”
“回母后,我的医术是跟母亲学的。”
“言氏……”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 嘴角略略扬起,“你或许不知, 你母亲当年在京城也是个风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