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来的时候,他正打了个哈欠,见着膳食,点了点头。还是李爷爷靠谱,准备了两份。
果然,太子殿下起床,就让送一份早膳去黎溪院。
如此挂心!桑启哎了声,正要往外面走。就听太子殿下似乎有些愉悦的道:“算了,孤去一趟。”
!
虽然每天太子殿下都会因为折乌做出与自己以往不同的举动,但每一次桑启还是要震惊一会。
太子殿下的心里却在想着一件事情:梦中折乌的箭法可真争气。
隔着那么远,还是一箭就将齐安身边狗腿子之一的宁国候世子宁翰给射了下来。
真是大快人心!
他如今还不能杀的人,她后来全部都为他杀了!
他越来越相信,梦里吩咐她去杀齐安的是自己了。
太子殿下走进黎溪院,却发现屋子里没人。他皱了皱眉头,转身朝菜园子走去。
人果然在那里浇水呢。太子殿下就有些生气:真是不务正业!
这双手,合该是握住缰绳,拉开长弓的,不该握着锄头,提着水桶。
折乌很早就起来撒种子,撒完了还要浇水,幸好黎溪院就是靠着水建的,打水方便的很。
刚浇完,一抬头,就见太子殿下站在雾中看着自己,若隐若现,如神明一般。
她内心欢喜,雀跃而起,穿透浓雾奔过去,“殿下——”
她甜甜的喊:“殿下。”
太子殿下的眼神就稍微松缓了些:算了,她如今懂个什么呢?就是以后那般才能,许也是自己教她的。
吃了没见识的亏。
种地也能高兴成这样。
他就淡淡的嗯了句,“去练弓箭吧。”
折乌领命去了。殿下让她做的事情,她都要做到最好!
她属实是个认真能吃苦的人,殿下教她的姿势和力道,都学的十分到位,一箭一箭的往靶子上射,让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有了地方使。
她虽然老实,但是不笨,她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殿下送她弓的原因了。
她觉得殿下是想让她做护卫。她力气大嘛。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她就算是稍微有点用的人了。
她要努力对的起殿下这份看重!
但太子殿下却不喜欢她眼睛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卑微之光。
他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知道她会下意识的卑微。这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毛病。
太子殿下这辈子看什么都是高高在上的,他的刀,也不容许蒙上灰尘。
他等她吃完饭,站起来,“随孤来。”
折乌立马就跟了过去,她问:“殿下,我们去哪里啊?”
没有回答。
太子殿下只走不说话。折乌已经习惯他这副高冷的模样了,见此闭了嘴,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殿下,奴婢想在黎溪院弄个小灶台。”,她斟酌着,“以后等菜好了,奴婢就能自己煮了。”
总让桑启带膳食过来,她心中还是不安。
太子殿下脚步不停,心中却哼了一声——没出息。
等到了外院,他每过一处都跪了一地,折乌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还有些回不过神。
太子殿下顿了顿,脚步慢了些:“阿乌——”
折乌这才惊醒,小跑过去:“殿下?”
太子殿下目光不变,“跟上。”
“哎。”她点头,再不敢出神。
库房外,晴空早就开了库房紧张的等着,等太子殿下和折乌一进来,她迎上去跪着,“殿下,可要奴婢——”
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已经进去了,后面跟着那位折姑娘。
晴空倒吸一口气,心头万千思绪,涌出些不安和酸意。
殿下何曾,这般带人进过库房?
天儿真要变了。
***
折乌万万没想到,殿下竟然带她来了库房!这里简直就像梦一样!
“一样一样的,打开看看。”
这是太子殿下对她说的。说完后,他就坐在库房前的书案旁,让“正好”赶来的桑启去拿了折子看。
殿下看折子,头低了下去,折乌看了眼,这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奉命看库房的东西了。
库房里的宝贝很多。可惜字画她都不懂,只路过明显带有“金银”的物件时,才会驻留脚步。
她还看见了一扇屏风,绣着栩栩如生的鸟儿,蝴蝶,和花卉。屏风下放着一个大箱子,折乌好奇的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放着好多首饰!
箱子刚打开的时候,这些首饰因聚在一起,散发出别样的光芒,熠熠生辉,她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然后捂住嘴,看向太子殿下,见他没看过来才继续看起来。
最上面的一层,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镶着蓝色石头(?反正她不知道是什么)的簪子,还有一串珍珠串起来的链子。
她捂着唇看了会,才继续开箱子。然后嘴巴就不用捂住了——因为一箱比一箱耀眼睛。
她看到最后都麻木了,直到开出了一箱金灿灿的金子!
之前的珠宝首饰在她眼里即便珍贵,可因为不知道价钱,所以没有金子来的直观!
如今见着了这么一箱金子,又要叫起来了。
她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上去摸了摸:滑滑的!凉凉的!
太子殿下余光看见了,微不可见的笑了下,然后冷着脸,走过去,道:“搬出来。”
折乌懵住:“殿下?”
“搬出来。”,他下了命令。
折乌就认认真真搬黄金了。
太子殿下只让搬,没说搬到哪里,怎么搬。她就想了下,将黄金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脚下。
然后搬着搬着,她就用黄金不自觉的将自己围了起来!
太子殿下折子看完了,站起来,喊她:“阿乌,走了。”
可是黄金还没搬回箱子里去!
见她又要犯傻,桑启赶忙过去,“你先跟着殿下,其余的有人做。”
折乌就感激的点头,跟在殿下后面喊:“殿下——是要回去了么?”
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欢喜。
回去?回哪里去?这里是太子府,都是太子殿下的家。
桑启还没想完,就听太子殿下在前面轻轻的嗯了声。
桑启就觉得,这宠的没边了。
太子殿下宠,他们做奴才的就要捧,他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又去了库房一趟,催人放下其他活,至少先把折乌的骑射服赶出来。
库房的十几个绣娘不敢歇息,当天就将衣服合力赶了出来。
桑启捧着新鲜出炉的衣服去卖人情,“我是千催万催,终于给我赶了出来,快穿上看看,合身不合身。”
折乌摸着衣服上绣着的红叶李树叶子细细的感知,高兴的不得了,“给我的?真好看。”
也幸而太子殿下不在,不然又要冷哼一句没出息了。
第12章 老丈人和四皇子
隔天,太子殿下上朝之后,惯例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正在给齐安选侍女。齐安今年二十岁,正好比太子殿下少两岁,但他已经早早的娶了皇子妃,成婚三年了。三年来,四皇子妃都没有生育,皇后娘娘着急的很,等着儿子进宫,拉着他让挑个侍女回去收了,也好延绵子嗣。
齐安就挑了个颜色最好的。
皇后娘娘便高兴的很,还拉着四皇子说:“早日给本宫生个皇孙,本宫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四皇子妃沈氏僵硬的站在一边,神情微涩。
正好此时小宫女来报太子殿下来了,皇后娘娘的嘴角一僵,嘴巴自然就停了。四皇子妃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虽然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可是关系却并不好。
当今皇后十五岁嫁给皇上,总共育有二子。大儿子齐楼生出来就被立为太子,被皇上抱到了太后娘娘那边养育,亲自教导,事事亲为,所以,皇后娘娘很少见到太子殿下。
第二年,她又生下一子,这个儿子,皇上没有夺走,留在了她的身边,十分得她欢喜。
本来,一个儿子是太子,掌握大权,一个儿子孝顺,留在身边开心逗趣,是最好不过的了。但自从太子殿下十八岁之后,皇上却不知为何厌恶起太子来,转而宠爱四皇子。
都是皇后生的儿子,都是嫡子,四皇子被皇上捧了上来,自然不肯放弃那个位置,他自小就有野心,于是乘风而起,走到了太子殿下的对立面。
如此形式,皇后娘娘左右难舍,却还是对小儿子感情深厚些,与太子殿下不过是表面母子情分。
这些,都是四皇子妃出嫁的时候,沈家老夫人跟她说的。沈老夫人还说,无论家族怎么样,跟四皇子关系如何,她既然嫁给了四皇子,那便要以四皇子为先。这般,才能活的下去。
她谨记在心,平日里不敢跟太子府那边有任何瓜葛,怕被四皇子和皇后娘娘知道了,有所怨言,所以,尽量的避着,倒是只有在坤宁宫才能见到这位传说中脾气不好,心狠手辣的兄长了。
不过,私心里,四皇子妃是十分感激太子殿下的。因为他一来,皇后的嘴巴就像是被缝了起来,在他面前不敢再唠叨那些“延绵子嗣”的话,毕竟,太子殿下尚未娶妻。
她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等待着人进来,谁知,一低头,却见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沈氏头皮一紧,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多想。
脚步声由远而近,一道极为清冷的声音绕在坤宁宫诺大的宫殿里,将坤宁宫显的更为空旷。
“母后。”,太子殿下恭恭敬敬的行礼,“母后可康健?”
皇后娘娘嘴角扯了扯,努力微笑:“好……康健。”
太子殿下点头,“那儿臣就放心了。”
然后就要转身离去。
至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给过旁边的四皇子夫妇。
四皇子妃是无所谓的,众所周知,太子殿下极为冷淡,若是某一天用正眼看你,只有两个后果。一个是觉得你惊采绝艳,会重重的启用你,一个是觉得你碍眼,需要送去断头台了。
她这个身份,绝对不会是前者。
但她想的明白,齐安却显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他捏着手,“大哥——见到母后,才说了两句话就要走了么?你可知孝顺为何物?枉你还是太子,要为天下人做表率——”
就像知了一般,叫个不停,惹人烦的很。
但他说他的,太子殿下的脚步却依旧不曾停下,齐安愤怒而起,几步并做一步,就要上面拉扯——
沈氏叹气的闭上眼睛,果然,她听见皇后娘娘的惊呼声,齐安的痛呼声,一起响起。
何必呢,每次都要找揍。
但其实,太子殿下的拳头并没有挨到齐安的身子,齐安痛呼是因为自己摔倒了。
沈氏不得不去扶起她,听着齐安骂已经走远了的太子殿下,而她的婆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终于看着小儿子摔伤的手臂,骂了一句,“这个罔顾孝道的孽子!”
不过,她也不敢继续骂下去,于是话题不知怎么转的,又转到了原来的地方,“就是早早的生个儿子才好——可惜你媳妇没用,不然母后也不会如此着急——”
沈氏的心,就又开始沉沉甸甸。
而与她相反,太子殿下步伐不快不慢,心情愉悦,一步一步的朝御书房走去。他到的时候,刑部尚书大人沈琩正从里面出来,见了他,连忙跪下,“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颔首,“起来吧。”
沈琩是四皇子妃的父亲。本来自古结亲,尤其是与皇子联姻的,相当于将自己整个家族都跟皇子绑在一处了,但沈琩是个例外。即便圣上亲自赐婚,将沈氏赐予了四皇子,他却一副看不上四皇子的样子,事事都要跟四皇子划清界限。
皇后娘娘丝毫不给沈氏面子,他这个父亲占一半的功劳。
沈琩是个老臣了,治下严谨,不贪污不受贿,还是个直性子。犹如不喜欢四皇子为人一般,他是就算嫁了女儿也不想与之为伍,可对他欣赏的太子殿下,那是遇见就第一个下跪,下跪之快,常常能让四皇子见了心中就满肚子气。
不过,太子殿下还是很受用的。
他将人扶起来,问道:“沈大人今日不是沐休吗?怎么进宫来了?”
沈琩就道:“还不是为了顾元培那个案子。您知道……那闵信是四皇子的人,仗着四皇子的名号,在济州城是为非作歹,根本没有人敢言语。如今,出了个顾元培,嘿,这小子,初出茅庐不怕虎,竟然敢上京告御状。”
他说到一半,又高兴的道:“老臣只顾说的高兴,忘记这顾大人,还是靠太子殿下的庇护,才到的京都。”
“这案子脉络清楚,人证物证俱在,京兆府尹却迟迟不判,不就是怕得罪了四皇子么?老臣今日进宫,就是要跟陛下说说这案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不至于还让闵信免罪吧?”
太子殿下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那父皇如何说?”
沈大人高兴的道:“陛下说,让老臣主审此事。”
太子殿下就觉得,齐安弄这出,怕是还想将这位沈大人的心拉到他那边去。
到时候,只要他出来主动将这闵信绳之以法,不仅他会信任顾元培,沈大人怕是也会对四皇子改观。
太子殿下又想起了梦里,他们对齐安的称呼。
禹王。
禹这个封号,自来都是给蜀地的藩王,沈家又是蜀地的世家,想来若是齐安能在蜀地盘根,沈家不少帮忙。那这位沈大人,沈家的家主,后面有没有投靠齐安呢?
若是投靠了,这次闵信的事情,算不算一个开端?
太子殿下整了整袖子,就对沈琩道:“沈大人,不如,孤与你打个赌吧。”
太子殿下一向寡言,这回竟然有了兴致打赌,沈大人立马道:“什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