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有力的手指箍着细瘦白嫩的手腕,掌心滚烫的温度紧紧贴着掌下的肌肤,势要把那灼人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给对方。
那旖垂着脑袋,只感觉手腕被烫得似要融化掉。
两人闷头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
商业街热闹非凡,有一家大超市正在做活动,穿着玩偶的工作人员在外面发荧光气球,周围簇拥着一群嗷嗷伸手要气球的小孩。
穿过热闹的步行街,公交站就在眼前,聂余却脚下一转,牵着那旖走向商业街的另一个方向。
那旖卷着手指,脚步只稍顿了那么一瞬,就顺着他的步伐走向和公交站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一个光明正大绕路,一个缄默不言装作不知道。
商业街的背面是另一片繁华区域,几栋高耸入云的高端写字楼并立而建,是潼陵的白领们每天进出工作的地方。
而在这片区域的另一侧,还坐落着另一种纸醉金迷,五星级酒店和酒吧一条街。
随处可见的豪车停靠在马路两旁,香车与美人,酒醉和迷离,夜晚游走在这条街上猎艳成功的男女从酒吧出来,转头就走向对面的酒店。
聂余闷头走也没注意方向,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那旖带来了这种地方。
往前走是酒店,往后退是酒吧。
“……”
他停下脚步,身体简直是瞬间僵掉。
第53章 绿帽子
聂余忽地停下, 游神走路的那旖没有注意,脑袋撞到了他的后背。
这一撞把聂余撞回了神,他回头, 见那旖在揉额头。
他下意识伸出手, 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面巾纸。他顿了顿, 递给她:“喏, 擦擦。”
那旖揉着被撞疼的额头, 嘀咕:“什么?”
“擦嘴角。”
“……”那旖条件反射伸手碰了碰嘴唇, 对上聂余认真的脸, 一把从他手里抓着面巾纸按压住唇角,低头瞪着被路灯照亮的地面。
聂余揉了揉鼻子, 轻咳一声:“不好意思, 之前忘了。”
“你怎么这样。”那旖盯着地面上被拉长的两道斜长影子, 声音闷闷的。
“怎样了嘛。”
那旖抬头瞪着她, 眼尾都红了, 不知道是羞还是愤:“一路上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聂余一头卷毛被晚风吹得东倒西歪, 发带都箍不住, 他弯下腰与那旖平视, 盯着她被纸巾挡住的唇角:“看见什么了?”
他故意的。
那旖心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鼓着脸甩他的手。聂余紧紧抓着不放。
“酱汁!”他不放,那旖就拍他手臂,“你就是想看我出糗,放开。”
聂余“嗷嗷”叫了两声疼,顺势松开,然后盯着她那张被路灯照得格外好看的小脸上,小声道:“哪有什么酱汁, 干干净净的一个那同学。”
那旖才不信他,胡乱抹了两下唇角,见面巾纸上真的干干净净,没有别的东西。她的脸在瞬间泛起红晕,知道自己又被他逗了。
她抬头,双眼瞪得圆又大。
聂余懒懒的笑声被夜晚拉得缓长:“都说没有啦,让你不相信我。”
“你烦。”语气娇嗔,那旖把面巾纸裹成一团丢换给他,聂余笑嘻嘻接住。
夜晚的风有些凉,哈出的气在半空萦出一股白雾。
闹了一下,两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他们居然牵着手腕在街上饶了一圈。
小时候更亲近的事情都做过,睡一个枕头,分一颗糖果,喝同一瓶水,牵过千百次小手,都和现在的感觉……截然不同。
反应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看到。
第二反应是如果被看到了怎么办,要怎么解释。
第三个反应,这是哪儿?
那旖环顾四周,感觉有些陌生。
两侧街道十分热闹,灯红酒绿,身着潮服的年轻男女或站或蹲在街边吞云吐雾,身姿婀娜踩着高跟鞋走进酒吧的性感女郎,穿着侍者西服站在酒吧把门和客人聊天的酒吧工作人员。
前方不远处,五星级酒店在夜幕下闪着低调奢华的荧光。
潭他们就像突然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站在马路上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香烟名酒,宝马美人,纸醉金迷,这是属于成年人的世界。
那旖后知后觉感觉到有些不安,身体下意识向聂余靠拢。
夜色掩盖了少年泛红了耳尖,聂余再次抓住那旖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准备从酒店那个方向绕回广场,再带她去公交站。
那旖卷着手指,满心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抵触。
“别害怕,我们从酒店那边绕回去。”聂余察觉到她的怯怯,牵着她往前走,温声安抚。
陌生的环境让人心生不安,那旖无暇去想自己再次落入聂余掌心的手腕,只是下意识攥住聂余的衣角,获取安全感:“这是哪里?”
聂余走得很快,似乎不想在这种烟雾缭绕中夹杂着香风酒意的环境里多待一秒:“乖女孩别问。”
“是你带我来的。”
“……”全程的心思都被掌下的温度占据,连狂乱的心跳都无心安抚,哪里有时间在意周围的环境。
哥哥我已经很后悔了。
这条路的空气,那旖吸一口,聂余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在他心中,没有比她更纯白的小女生。
不想回答,反而加快步伐。
他缄默不言,那旖反而来了兴趣,晃了晃被他抓着的手腕:“你对这条路这么熟悉呀,你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
聂余绷着脸:“什么这种地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普通的地方为什么不准我问?”
“听话,别问。”
“那你到底有没有经常来?”
那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聂余完全无法从她毫无起伏的声线里判断她的真实情绪。
扭头偷偷看了她一眼,那旖笑眯眯对视,聂余感觉心尖似乎有一只小动物正踮着脚尖在跳舞,踩着心头酥酥麻。
他偏开脑袋,故意带着几分轻佻的语气道:“干嘛,查岗啊?”
那旖就要甩他手,聂余抓得紧紧的。
“谁查你岗了!”
“那同学在查。”
“……没有。”
“我让你查。”
“……”那旖低头看着地面上两道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交叠而行,亲密无间,带着自己都不无法捕捉的娇气语调说,“不要。”
“求你了。”聂余声音带笑,轻佻中夹着几分认真,“好想被查岗呀。”
那旖发出一声轻哼。
一路拌着嘴,拉拉拽拽走过那家五星级酒店。
因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那旖有些好奇地瞅了一眼那扇巨大的旋转门。仅仅只是一道门,都能想象出里面的装潢规格。
毕竟是潼陵最出名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她记得当年酒店建立而成后还上过市电视台,奶奶赵春花就很是羡慕酒店的老板,觉得对方真有钱。
“顶层有家旋转餐厅,牛排和甜品都很不错。”聂余见她感兴趣,停下脚步和她一起盯着旋转门看。
那旖有些不好意思,收回目光:“哦。”
“女生要穿礼服,男生要穿正装,否则谢绝入内。”聂余弯腰凑到她耳边,声音低的像小孩子说悄悄话,“今天不行,改天我再带你来。”
那旖伸手捂住耳朵,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她抬步就走:“没说要来!”
聂余单手揣兜,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笑得极坏:“是我想来,求求那同学陪陪我呀。”
“不!”
他们正说着话,一辆黑色宝马以极快的车速从街道那头驶过来,车尾后扬起的灰尘甚至在半空掀起一股小旋风。
原本都已经拐过街道,余光看到那辆熟悉的宝马,聂余下意识脚步一停。
“怎么了?”他停住,被他再次拽着手的那旖也被动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刺啦”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打破沉寂的黑夜,宝马猛地停在酒店门口,惯性之下,车头都向前耸动了几下。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一张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的面容出现在视野里。
熟悉,是因为那是从小看到大的聂叔叔。
陌生,是因为聂国兴此时的脸色,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聂国兴面色阴沉,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倦意,他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迈开长腿就进入了酒店的旋转大门。
即便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那旖都能感觉到聂国兴步伐沉重,周身萦绕着一点即炸的风暴。
连那旖都看出此时的聂国兴和往日截然不同,何况是聂余。
聂余嘴角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他悬在半空的右脚换了个方向,就要折身返回。那旖几乎是下意识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慌乱,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击碎,在空中散成一片片:“不要,你不要去。”
女生的第六感是一件琢磨不透又很神奇的东西。
那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跳的厉害,甚至慌乱,似乎冥冥之中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这种感觉她曾经体验过,和当年被园长叫到走廊那天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在于,那时她面对的是园长沉默的双眼,而今天是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聂余,不要去。”那旖紧紧抓着聂余的衣服,白皙的手指攥着黑色的卫衣,力道大到细瘦的骨节都凸了出来。
聂余充耳不闻,抬步就朝着街对面走去,那旖甚至拽不住他,踉跄了两步。
“聂余!”
聂余走得很快,越走越快,最甚至小跑了起来。
那旖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几个大跨步跑进酒店大门,推开旋转门跻身进去。
那旖攥着两侧的书包带,跟着加快了脚步,等她追到酒店,电梯正好关上,聂余的脸消失在骤然紧闭的电梯车厢里。
那旖连忙去按电梯键,却晚了一步,只能看见电梯屏上数学在急速上升。
2,5,10,15,21,28……
电梯最后停在32楼。
正好旁边另一部电梯停了,一对情侣相拥走出,那旖连忙按住电梯键,快步进去。
-
急速上升的观光电梯对潼陵的夜景一览无遗,但此刻,那旖却无心欣赏这道独特的风景。
她满心焦急,看着电梯屏上变化的数字,攥紧了手。
电梯门一开,甚至都不用聂余去找,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尖叫,哭泣,撕扯,砸东西的混乱杂音。
男人低沉的怒吼,女人的低声哭泣,字句不堪入目,全是对家庭的不忠。
发出争吵声的那间大门开着,两个身高不相上下的高大男人扭打成一团,拳头击打在身上的声音沉闷似鼓,声声砸进心底。
潘姿美在一旁又哭又叫,她衣不遮体,身上还有刚刚欢爱的痕迹。
眼前的一幕,荒诞又可笑。
潘姿美出轨,被本该还在另一座城市出差的聂国兴抓了现行。
聂国兴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一拳狠狠砸在身下那个男人脸上,男人脚步一个趔趄,身体往后栽倒,整个人摔在沙发上。
男人身上没有穿衣服,腰间只围着一条浴巾,无论是身上的吻痕,还是后背的抓痕,都昭示着潘姿美的背叛。
聂国兴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欲坠,他双眼瞪如铜铃,凶狠得犹如厉鬼,他一个健步冲上去,就想把男人抓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潘姿美扑过去想抱住聂国兴的手,被聂国兴大力挥开。
潘姿美摔在地上,眼中顿时泛着泪花,以往让聂国兴千百般疼惜的模样,如今落在他眼中只觉得面目可憎。
她怎么能,怎么能!!!
潘姿美被聂国兴的眼神吓得身体一缩,哭得双肩颤动。
“国兴,你,我,我不知道……”
聂国兴的笑声像是破风箱,沙哑又难听:“不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对吗?”
潘姿美哭得更大声了。
聂国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如果没有突然很想他们母子,没有心血来潮改了机票,没有在下飞机的时候突然收到商业竞争对手发来的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在酒店电梯亲密相拥来开房的照片……那么一切就如她所言,她不知道。
他也不会知道!不知道自己放在心尖宠着疼着的老婆,居然趁他出差,和别的男人来酒店开房!!!
聂国兴感觉胸腔已经快要炸裂了,浑身的怒火都集中在了心脏处,疼得他站都站不稳。
他满身怒火和几乎把他淹没的伤心无法宣泄,他想怒吼,想质问,最后却只发出一声淡淡的询问。
“你们多久了?”
这句话落地,屋内的三人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聂余。
少年身姿挺拔,一头蓬松卷发因为奔跑而显得凌乱,那张完美遗传了潘姿美的优越脸孔此时面无表情。
潘姿美触及到儿子的目光,浑身猛地一抖,她几乎是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摔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
男人似有所感扭过头。
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些颓,大拇指正在擦拭唇边的血迹,扭头的瞬间,束在后脑勺的一次性皮筋突然断裂,一头齐肩卷发散落下来。
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坐在地上一直哭泣的潘姿美像被掐住脖子般,突然哑了声音,她身体颤抖,五指抓着地毯,精心修剪的指甲崩断,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扭头看向聂国兴,眼中爬满了惊恐。
聂国兴双眼骤缩,他的视线落在男人的头发和脸上。
在愤怒之下忽略的熟悉和怪异瞬间齐齐涌了上来,在此刻尽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