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挽——求之不得
时间:2021-01-12 09:44:22

  那这人一定隐藏得极好!
  更有甚至,谭源忽得勒马,身后十余二十骑也通通停下。
  谭源目光黯沉,更有甚至,他甚至担心父亲是否参与其中!
  自天子登基以来,东昌侯府一直在走下坡路,而父亲一直都在隐忍,甚至被夺了手中大半兵权,交换了他在驻军中的一席之地。父亲没有说旁的,父亲自有傲骨,但他是怕这傲骨适得其反。
  早前母亲生辰,他是回了府中,却不想父亲在文山随侍,他没有见上便折回了军中。
  眼下,越发觉得京中平静之下暗潮涌动,更怕父亲站错队伍。
  父亲应当看得出来,陛下看似在挤兑东昌侯府,实则每一步都稳妥,去了父亲手中的兵权,换了他手中的兵权,有人奏父亲管束谭孝无妨,陛下开了圣口斥责,旁人不好再继续奏东昌侯府。
  陛下的行事不拖泥带水,但同样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事情。
  陛下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
  如今军中大半都是陛下的人,朝中也都在洗牌,看的明白的世家心如明镜,看不明白的,尚在铤而走险。
  文山祭天,朝中已经狠狠震荡过一次,陛下借清除惠王余孽的由头已经动了一批世家。这次南郊马场出事,若是陛下安稳归来,同有些世家之间,最后的遮羞布怕是都要撕破。
  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轻易很难收场,但赢得一方会彻底赢,输得一方会一败涂地。
  谭源眉头皱紧,他是怕父亲一时糊涂。
  “小将军?”副将疑惑。
  谭源看向最近的两人,朝其中一人道,“快马加鞭去一趟东昌侯府,就说我念着家中,想见父亲书信安心。”
  副将意外,但还是拱手。
  谭源这才看向另一人,“你先回驻军中,让所有的驻军全部戒备,留意驻军中可疑的人,没有我吩咐,在军中传播任何谣言者,军法处置。”
  另一人也拱手应是。
  两骑绝尘而去,谭源才继续打马,往成州方向去。
  他还要去见一人,成州知府单敏科!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继续稳坐成州的单敏科……
  才出棉城不久,骑快马到成州需要大半日,谭源忽得想起今日在客栈见赵有志时遇见的那个人!
  穿得是一声粗布麻衣,但五官清丽,英姿飒爽,只是这五官里有几分说出的不同,他说不好哪里不对。
  而且,他总觉得在何处见过这个人,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加上当时着急走,也未多花心思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只是当下,谭源忽得眸间微讶,他忽然想通了何处不对,那个粗布麻衣,在他面前打翻碗筷的人是一身男装,但耳垂上隐隐有耳洞,他是因为她刚好打翻了碗筷,所以下意识仔细看她的时候才留意的,只是当时也没反应过来。
  是女扮男装的姑娘,谭源意外。
  但让他有印象的女子本就很少,他不应当觉得在何处见过她,而她也在听到身后的副将唤他“谭小将军”之后,也明显低头饮茶,他当时以为她是害怕。
  谭源在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对这人的印象。
  他本就对女子没有太多印象,若不是女扮男装倒是还好些,但也是因为他有印象的姑娘实在太少,忽得,谭源眸间诧异,再次勒马停下。
  这一次,身后几骑险些同他撞上。
  楚洛?
  怪不得他先前就觉得眼熟,是同小时候长变了,但是,眉眼和轮廓还是大抵能看出端倪,而且她那要哭不哭的害怕生态,同早前一样。
  他更加肯定是楚洛!
  谭源眸间微滞,建安侯府在京中,她一个侯府的姑娘不应当一人出现在棉城……
  ……
  客栈内,小二见先前谭源折回,有些吓倒。
  谭源一脸阴沉,指着先前楚洛坐下的桌子,沉声道,“方才这里的人去了哪里?”
 
 
第042章 鹅毛过敏
  小二吓蒙,  “先前军爷走后不久,他就走……走了……”
  谭源深眸微敛,忽然道,  “他同你说了什么?”
  小二愣住。
  再见谭源身后的人手都是握在腰间佩刀上的,其中一人道,  “小将军问你话,  你没听到?”
  小二吓得连忙应声,“听到听到!那位小哥问起军爷怎么会在客栈里……”
  谭源身后的几个副将面面相觑,  竟是打听过小将军的。
  谭源眉头拢得更深,  “还有呢?”
  见谭源脸色越渐难看,小二哪里还敢隐瞒什么,  遂颤声应道,  “还……还问起可知军爷要往哪个方向去?”小二只敢说到这里,  他又不傻,若是同眼前几位军爷说了,  他同那小哥讲了他们要去成州,瞧着眼下这几位爷气势汹汹的模样,  他许是连命都没了。
  谭源却是噤声不说话了。
  身后的几个副将也不知他的心思,便都停下等他。
  良久,  谭源又问,“他什么时候来客栈的,  从哪里来,  知道都告诉我。”
  这个小二还真不敢隐瞒,“是昨日黄昏前后来投宿的,那小哥的话极少,但听口音似是京中人士,跟他一起的马车夫听着口音倒像是封城附近的人,  从哪儿来倒是没说,小的也只是听那马车夫问起,去成州的路好不好走,往回龙镇回可有近路之类的?”
  是从回龙镇来,要去成州……谭源脑海中清晰捕捉。
  “有说去成州做什么?”他其实并不抱希望。
  小二奈何摇头,“军爷,这小的就真不知道了。”
  见谭源缄默,他身后的副将摆了摆手,小二连忙退开。
  “去趟京中,打听下,建安侯府内可有人走失?”谭源悄声叮嘱,“一定记得,此事不要透露风声,也不要让旁人知道,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副将领命。
  谭源整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半年前姑奶奶带建安侯府的几个姑娘来侯府给母亲庆生,他猜得到母亲意图,母亲想让他纳楚洛……
  他对楚洛印象很深,建安侯府的几个姑娘里,只有楚洛是最爱哭的那个。
  他当时嘴角莫名勾了勾。
  后来告假回了东昌侯府,听说楚洛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他又忍不住想笑,她不是第一回 用这种伎俩了。
  他小时候欺负她,是因为她鬼精灵,让她凑数蹴鞠,她就装肚子疼,她不怎么喜欢在侯府的姑娘中显山漏水,踢蹴鞠也好,去后山摘果子也好,能装笨就装笨,在他面前躲不过去就哭。
  她那时候还小,心眼儿就多。
  后来他也听说姑奶奶不怎么喜欢她,但他明明记得哭包小时候其实生得很好看,离开东昌侯去军中的时候,他还捏过她的脸,就想看她哭,他又捏,她哭得更凶,他觉得有趣。
  没想到,长大了心思还是多……
  母亲一个劲儿在他面前拐弯抹角说楚洛性子又好,生得又好看,人又懂事,为了让他回来,当时还煞有其事让人给他送了楚洛的画像来军中。
  他好气好笑。
  只是最后收起那幅画像的时候,手中顿了顿,又重新打开看了一次,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他其实有些想不起来她,但好奇哭包长大了,是不是还是哭包一个?
  但最后,他还是没在府中见到楚洛。
  他在府中的几日,楚洛一直都病着,他也猜得到只要他还在,楚洛还会一直病着。
  她小时候就这样,看起来唯唯诺诺,韧性却好,他该怎么欺负欺负,她该怎么哭怎么哭,当装傻继续装傻,他是觉得她比建安侯府中旁的姑娘都有趣……
  他将画像还给母亲,说要回军中了,下回再说。
  母亲恼火,你人都回来了,就不能再等几日?
  他笑笑,不等了,军中有事,他应声。
  母亲一声叹息,兄弟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他才道,文山祭天才出了事,儿子此时回军中妥当些。
  母亲似是被他点醒,忽然会意,遂也不再提让他多留之事,只是叹道,我瞧着洛姐儿人挺好……
  他笑笑,心中其实知晓再等几日,楚洛也不会好。
  楚洛自小就是人精,在姑奶奶和母亲跟前,风寒自然不是能装出来的,她是真染了风寒……一直这么久病烧着,许是将自己肺上烧出些毛病来。
  看着画像,还是小时候娇滴滴的模样,怕是眼下还躲在被子里吓得半死,巴不得他早些走才是。
  嗯,出息了。
  他的心思不在儿女之事上,母亲着急。
  但自陛下登基以来,手段雷厉风行,东昌侯府想要保住百年侯府的底蕴,像早前一样手中重兵,再寻旁的世家联姻已经行不通,也只会让陛下更猜忌东昌侯府。
  在旁人眼中,他与父亲之间,是东昌侯府辞旧迎新的分水岭。有东昌侯府做表态,其他世家看得到该怎么做,这也是陛下重用他的原因。
  他的婚事,陛下会赐,但不是这个时候。
  他只是没想到,他前脚刚离开侯府,谭孝就回了东昌侯府。谭孝自幼被母亲惯着,去京中时,又被府中阿谀奉承的下人带歪,父亲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谭孝养成了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也屡教不改。
  他是听说谭孝才从成州回侯府,就被陛下叫去文山责骂,后来谭孝从文山回侯府的时候,一五一十将怎么设计楚洛的事都在父亲和母亲面前说了,含着怎么设计让她同楚繁星一道,怎么将人都打发走,怎么在楚洛扎了他一簪子跑了之后,他恶人先告状在姑奶奶跟前搬弄是非,恼得姑奶奶险些将楚洛安排给他。
  父亲气得险些将他打死!
  出了这样的事,本就是两府之间的丑闻,要将丑闻压下去,父亲和母亲再是要扯下一张颜面不要,也要亲自登门去求娶楚洛,但谭孝一听说父亲母亲要去求娶楚洛,吓得半死,说他打死也说不娶楚洛。父亲这次果然打得狠,一直打得他在府中躺了两月还未下床,合着说年后入京再到姑奶奶跟前赔罪……
  谭源自先前猜出在棉城遇到的人是楚洛之后,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早前出了谭孝的事,楚洛在建安侯府如坐针毡,最后逃跑?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若是早前都险些被谭孝给作践,结果还要被姑奶奶安排送去谭孝房里,楚洛会跑也是应当的。
  但她一个侯府庶女,若是被抓到……
  谭源想起小时候,他欺负她,旁人只会跟着落井下石。
  但她真以为建安侯和老夫人是吃素的!
  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谭源朝另一人问道,“早前那人的模样你记得吗?”
  副将拱手,“末将记得。”
  谭源吩咐道,“好,带人守着,从棉城到成州就一条路,她今日不会走,夜路也不会走,明晨起,就让人在路上守着,人找到了,扣下来告诉我一声。”
  “是!”副将领命。
  一侧的侍从牵了马来,谭源这才跃身上马,继续带人往成州方向先去。
  在单敏科的态度摸清楚之前,在成州的任何动作都有风险。
  单敏科是个烫手的山芋……
  城西客栈里,林子慌忙回来,“夫人,先前那几个军爷是折回来了,在客栈里询问了一通,我远远看着,不敢靠近,见到人出来才离开的。”
  楚洛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她是有猜到谭源可能认出她了。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认出的,但是,幸好她没当即去成州,说不定路上就会遇上。
  也幸好她没留在原处。
  谭源若是专程折回一趟,不会这么容易就走,楚洛轻咬下唇,路上怕是会有谭源的人留下搜查……
  楚洛越发觉得心中不安。
  但谭源的事,也同样提醒了她,不止是谭源,她在源湖落水几日,府中应当也会有人到处寻她。
  她要想想旁的办法……
  ***
  谭源从成州官邸出来,是第二日黄昏。
  单敏科这只狐狸模棱两可的态度,很难看透他的心思。他想让驻军借道成州,如果单敏科拦着,事情风声很可能走露,单敏科是谁的人,这一点很重要。
  谭源同他耗了大半日,在临近黄昏时候,成州官邸的管事忽然来寻,快步上前,在单敏科耳旁附耳说了几句。
  谭源见单敏科明显眉头微微愣了愣,继而起身,“实在对不住,谭小将军,我家中有远亲到了。”
  “单大人先忙。”谭源也知趣。
  离了成州官邸,副将在外等候,谭源一面上马,一面道,“人找到了吗?”
  眼下都黄昏了。
  副将摇头,“没有。”
  谭源微楞,除非她没来成州,否则不应当还未找到人……
  谭源心中有些烦躁,“路上继续找。”
  副将应好,又问,“小将军要回驻军吗?”
  谭源摇头,“不回!单敏科的态度还没摸清,回驻军也无济于事,他有耐性,我也有耐性给他磨。”
  ……
  “阿嚏!阿嚏!”单敏科一连五六声阿嚏,整个屋中都似羽毛在乱飞。
  他本就对鸡毛鹅毛这类东西过敏,眼下一双眼睛都被喷嚏弄红,似是要喘不过气来。
  见他这幅模样,楚洛不禁摸了摸头顶,又顺下来两根鹅毛,眼中很有些歉意。
  “你……你要不先去换身衣裳……”单敏科快要窒息。
  楚洛看着他快不行的模样,连忙跟着管家身后悻悻离开。
  等楚洛离开,单敏科才似忽然舒了口气,只是刚舒了一口气,又不由愣住,以他同李彻的关系,李彻轻易不会让旁人来他这里,加上李彻早前在京中出事,李彻能让她来这里,他猜得到她同李彻的关系。
  只是,看着刚才那个一身鹅毛,脸上花成一团,像叫花子模样的楚洛,单敏科又皱了皱眉头——李彻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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