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挽——求之不得
时间:2021-01-12 09:44:22

  去北关有三个好处。
  一则,因为要犒赏三军,所以一路都有禁军随行护送,比去旁的地方都安全。
  二则,她是成明殿秉笔侍书,她待李彻去北关,比旁人待李彻去北关更合适,也是让朝中都见到李彻对她的信任。
  最后,眼下朝中的焦点都在西关,北关着目其实很少,有大长公主在,大长公主的儿子祁玉在北关驻守,她同大长公主一道去,也不会有军中的将领为难,让她难做。
  李彻不是因为大长公主来了成明殿中,说起大年初二离京之事,他听了一时兴起。
  他是一早就想好的。
  楚洛心底澄澈,也不戳破……
  回到成明殿,已是巳时末,两人简单在后殿中沐浴更衣,换上了年关时辞旧迎新的喜庆衣裳。
  今日是大年三十,午时要在成明殿的鸣鞭,李彻需亲至。
  李彻换了衣裳先出,等楚洛出后殿的时候,松石已在内殿候着,手中抵上一个巴掌大的暖炉,“陛下吩咐的。”
  楚洛接过,暖意透过双手传到心底,再等到成明殿前苑时,仿佛真没早前那般冷了。
  只是刚迈出前殿,就见空中下起了大雪。
  大监欢喜,“哟,下大雪了,瑞雪兆丰年,这事好兆头啊!”
  顺子和松石,福茂几人都跟着大监一道笑起来。
  李彻也正好转身,看到她走出前殿,上前牵她,眉间都是笑意,“来得正好。”
  她知晓是午时鸣鞭的事。
  “呀,快到时辰了吧?”大监问。
  顺子连忙去看,而后快步折回,“就到了。”
  成明殿鸣鞭之事,陛下很少假手于人。
  早前先帝还在的时候,便是先帝领着陛下点午时的这盏鞭炮,后来,陛下每年都亲自处置,年年如此。
  “怕吗?”李彻笑着问楚洛。
  楚洛诧异,愣愣指了指自己,“……我?”
  李彻颔首,“是啊,年年都是朕,今年换你,来!”
  他牵她上前。
  正好大监双手将火星子呈上,楚洛被李彻逼得接过,只是……她叹道,“我从未点过年关时候的鞭炮……”
  早前在家中,都是苑中嫡子的事。
  譬如世子,譬如二哥,譬如三房的楚颂怀,她连看都是在最远的地方……
  李彻轻笑,“怕什么?朕同你一起。”
  她看他。
  顺子提醒,“陛下,差不多该到时辰了。”
  楚洛也听出不能再耽误了,先前还有些迟疑,眼下便被李彻将火星子塞到手中。
  其实鞭炮有两柄,分别在前苑跟前的两颗古书上,点完一柄,再去另一柄即可,殿中有禁军侍从看着,身边还有李彻在,她是不应当这么害怕的。
  她深吸一口气,拿了火星子去点引线。
  一幅紧张凝重的模样,看得李彻好气好笑,身后,顺子,福茂和松石等人都纷纷捂住了耳朵,只有大监笑吟吟看着在点爆竹的某人。
  空气有些时,她点了许久才点上,点上了就赶紧跑到李彻身后,生怕鞭炮蹦到她,而仿佛李彻身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彻也果真护着她,“不怕的,还有一个。”
  正好引线点上,鞭炮已经开始啪啪作响,吓得楚洛身子直了直,有些花容失色,“一人点一个……”
  话音刚落,只觉李彻抱起她,她惊呼,“李彻!”
  大监等人在不远处掩袖笑笑。
  李彻一面走一面道,“哥哥在,你怕什么,你就负责点,哥哥带你跑!”
  楚洛语塞。
  他都这般说了,她若是还不点,倒真成了当着成明殿一众人等的面拂了他的颜面一般……
  此时,临近另一颗树前,树上挂着鞭炮,楚洛深吸一口,伸手远远点了点,也是因为湿冷,好些时候引线才着,楚洛赶紧转身抱紧他颈后,“快跑啊!”
  李彻却趁着引线还未染到的功夫,恶趣道,“叫声齐光哥哥,哥哥再跑。”
  “你!”楚洛脸都绿了。
  李彻却饶有兴致等她开口。
  周围还有旁人在,楚洛开不了口,忽得,身后鞭炮声冷不丁一响,她吓得背后都直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趴在他肩膀,几声“齐光哥哥”连连出声。
  李彻这才果真抱着她跑开。
  他们离得远,大监几人本就没听清,但一看便知是陛下在逗她。
  纷纷掩袖笑笑。
  “李彻!”楚洛微恼。
  李彻吻上她嘴角,“这两颗树,一颗叫大吉,一颗叫大利,朕将大吉大利都让给你,你还不好!”
  楚洛愣住。
  不远处,禁军侍从和大监等人都已低头。
  楚洛嘴角勾了勾。
  霎时,松石听到李彻一声吃痛的声音。
  松石一惊,就要抬头去看,大监和顺子一左一右扯住他,让他别抬头,松石才倏然会意……
  苑中的雪下的很大。
  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前殿的树上,缀在腊梅枝头,涔涔一片,整个成明殿的屋顶上都仿佛银装素裹一般。
  也落在苑中拥吻的两人头上,好似恍然执手白头。
  ……
  年夜饭才是重头戏,晌午在殿中随意对付了些。
  两人在东暖阁中下棋。
  李彻时常同太傅对弈,对弈的时候可以想事情,也可以同太傅聊事情,时间大都过得很快。
  但他从未同旁人下过五子棋,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先五个连成一处的胜,一场棋可以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李彻顿了顿,内心是拒绝这样的快棋的,但架不住软磨硬泡。
  只是起初的时候,李彻没有摸清规律,也不及楚洛熟悉,松石入内奉茶的时候,见李彻额头贴了不少纸条,耳旁是楚洛的声音,“你输了。”
  在等隔些时候,松石再来换茶的时候,就变成了楚洛满头纸条,李彻的声音幽幽道,“朕贴还是你自己贴?”
  “……”楚洛眼巴巴看他,“额头都贴不下了。”
  李彻好气好笑,“贴不下了,方才是怎么贴朕脸上的?”
  言罢,对着她鼻尖贴了一张。
  松石险些没笑出声来。
  太监和顺子都在东暖阁外踮起脚尖看,又不好进,见松石出来,才好奇问,松石笑道,“贴纸条玩呢,先是娘娘贴了陛下一额头纸条,方才进去的时候,换成陛下贴了娘娘一脸纸条,比方才陛下脸上的还多些……”
  顺子没忍住,捂嘴笑开。
  大监瞪他,“终日都同你讲沉稳沉稳……”
  顺子恼火看向松石,松石忍俊。
  ……
  又过些时候,东暖阁内,楚洛在木架上洗脸。
  她也就开始时仗着自己的经验赢了李彻五六局,等李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帖了一脸。
  虽然都是些米粒,无伤大雅,但眼下还是要一一洗净的,总不能过个年关,还一脸都是米粒之类的。
  楚洛洗脸,李彻便在身后问,“这是什么对弈法,早前似是没见过?”
  楚洛一面洗脸,一面应他,“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爹爹和娘在一处下,输得人贴一脸都是。”
  所以她如法炮制。
  忽得说起洛抿,李彻托腮看她,“岳母怎么去世的?”
  似是说到娘亲这里,楚洛顿了顿,良久才道,“娘生了我之后,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后来是越来越不好……府中请了不少大夫,都看不好,娘自己就是医女,说这病看不好,越往后只会越来越虚弱,后来,我四岁的时候,娘亲就没了……”
  李彻是记得娄金清说过,洛抿的医术很高明,对不少疑难杂症都见解独到,且药到病除,当时太医院不少行走都是很尊敬洛抿的。
  但所谓的医者不自医,兴许就是这个道理。
  李彻踱步上前,用毛巾替她一点点擦脸上凝住的米粒,一面认真道,“岳母一定是个心善的人,也一定有很多人受过她的恩惠……”
  楚洛怔怔看他。
  他又笑道,“我猜的。”
  ……
  下午很快便过去,转眼到了年夜饭的时候。
  成明殿中只有他二人,御膳房的年夜饭还是布置了满满的一桌(请注意这是错误示范,浪费不好,作者这是批判)。
  年夜饭要吃得久才好,成明殿中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御膳房准备的菜式虽多,菜量却不多。
  桌上照旧备了酒。
  楚洛看着桌上的酒,就下意识愣了愣,遂即想起大婚那日,她同李彻喝了一杯合卺酒,而后是五常礼上的三杯果子酒罢了,当时还不觉得什么,只觉得有些晕,等到后来时候,她觉得自己连李彻都敢咬,看着李彻又恼又喜欢的模样,她能作多久就作了多久,直到最后被他摁在一侧“收拾”……
  楚洛悻悻道,“年夜饭上要饮几杯……”
  “大监……”李彻唤了声。
  大监又不知道他二人的哑谜,只道是陛下让他仔细说与娘娘听,便笑眯眯道,“自然最好是十杯,十全十美的意思;九杯次些,九九归一;八杯也好,八方来贺;七杯也凑合,七星高照;六杯也说得过去,福顺安康……”
  越听到最后,楚洛一张脸越僵。
  李彻强忍住笑意。
  ……
  亥时时候,空中放起了烟花。
  以前都是在家中看得烟花,离得远,又许多人在一处,其实看得都是零星处,但眼下,宫墙上,大监等人拎着灯笼,李彻将她罩在大麾里,她才知晓原来在宫墙上看烟花,竟是和平日里看得全然不同,只需仰首,安静看着,仿佛这一刻钟时间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就结束了……
  楚洛没看够。
  李彻温声道,“子时的时候,还有一场守岁的烟花,时间更长些。”
  “哦。”她轻声应道。
  “回去吧。”李彻牵她。
  早前是年夜饭结束后,李彻特意带她从成明殿来这处宫墙看烟花的,看完烟花,也应当回到成明殿中,休息和守岁。
  她其实步子有些飘。
  方才大监说了十杯,她便真想要喝了十杯。
  第一杯下肚的时候,就觉比早前饮的果子酒,酒意还要浅些,似是米酒。
  米酒最不醉人。
  她才知道李彻是特意让大监备的。
  但她平日里不怎么沾酒,喝到三杯左右,李彻就道可以了,他代劳,但她知晓成明殿内要讨吉兆,如同今日午时,李彻让她点得鞭炮一样。李彻应是怕她晚上喝不了这么多酒,才让她午时点了鞭炮,等于她沾过喜气了。
  他惯来护着她,又不怎么言表。
  她最后喝了六杯,在宫墙看烟花的时候都有些晕乎乎的。
  眼下下宫墙的时候,只觉踩在棉花上。
  “我背你。”李彻松手,而是在她身前蹲下。
  楚洛微微怔住。
  李彻笑道,“上来吧。”
  她似是没多想,便靠了上去,耳朵贴上他后背,刚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李彻背她起身。
  她听到他心跳加快,越来越快,快到她见他脸颊都红了几分。
  她想起她的呼吸就贴在他颈后,呵气幽兰也在他颈后,她靠近他的时候,他还是会害羞,但是装作不知……
  她想起早前的轻尘就是如此。
  她酒意微微上头,今夜又是年关,似是胡闹些也不为过。
  大监拎着灯笼走在前方,顺子和松石等人远远跟在身后。
  楚洛吻上他后颈处。
  李彻脚下一滞,她能感觉他喉间咽了咽,喉结微耸。
  “楚洛……”他还背着她,从先前赏烟花最好的宫墙一处往成明殿中回,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李彻背后都是僵的。
  她继续亲他,要么是颈后,要么是颈侧,搂着他的双手,不规矩地逗他,他脸色彻底涨红,连背着她走路都难得很。
  “大监,换龙撵。”他压低了声音。
  大监没怎么听出来,还以为是楚洛今晚喝多,怕李彻走得慢,她吹风着凉之类……
  等龙撵来,李彻将人扔上龙撵。
  大监顿觉不对,连忙唤人放下龙撵四边的帘栊。
  楚洛是酒意上来了,方才将李彻作都不行,亲他,咬他都是小事,还趁着他背她,伸手揉他的脸,掐着他的嘴角往外扯,李彻实在是有些恼火她这双手,最夸张的时候,抚上他胸膛,李彻脸都绿了……
  大监是连忙让人放下了帘栊来,他愣住。
  心里又窝火,一个喝醉的楚洛不算,又来一个见风就是雨的大监,他怎么可能在龙撵上……
  但他出出气,吓唬吓唬她是可以的。
  他绑住她双手的时候,楚洛果真愣住,目光里有些惊疑不定,还有些后怕得看他,他也果真演绎得惟妙惟肖,“方才亲了哪里?”
  她脸色似是都涨成了胭脂色。
  他将她抱起来,亲她颈后,颈侧,还有耳畔,她先前抚过何处,他便抚过何处,她双手还被罗带帮着,脸色从胭脂色涨成了猪肝色。
  等回成明殿,他抱着她下了龙撵。
  她身上罩着他的大麾,旁人看不清,龙撵上也没旁的痕迹,但大麾下,她除了双手被绑住,衣衫还在,能解的地方都解了。楚洛只得靠着他,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
  李彻抱她回内殿,未回头,朝身后的大监顺子和松石等人道了句,“新年大吉。”
  几人也躬身拱手,“陛下,娘娘,新年大吉。”
  “新年大吉……”楚洛支吾一声。
  内殿中,李彻放下塌边的锦帐香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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