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挽——求之不得
时间:2021-01-12 09:44:22

  旁人也都想到此处,只是只有李彻适宜开口问。
  楚逢临并未起身,仍低头道,“是这次楚家分家之后,二房从老宅中搬了出来,年关时候,草民在家中整理旧物,偶然在洛抿遗物中发现了端倪,才知晓的洛抿身份,草民并未欺君罔上,还望陛下明鉴。”
  楚家是才被削了爵位,三房分了家,分家后楚逢临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蛛丝马迹,牵出早前洛抿一事,遂来殿外击鼓鸣冤,如何说都说得过去,殿中早前的哗然似是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洛抿早前是宫中医女一事能瞒得过一时,未必能瞒得过一世,迟早有一日要浮出水面,还不如不破不立,直接在宫外击鼓鸣冤,到眼下,已经没有人再怀疑楚逢临的动机,也近乎都在心中默认,当年洛抿一时许是真的藏了猫腻,但能让倒台的王家都如此忌讳,心照不宣将矛头直指洛抿这个医女抵罪,这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且其心可诛……
  楚逢临言罢,殿中从早前的面面相觑,变成了各自低头,各怀心思。
  温国公更觉事情在一步步走上旁人计量好的路上,让他背后微微有些发凉。
  温家早前在朝中惯来干净,也没有旁的事情能让温家无法翻身。
  唯独早前宫乱一事!
  温家是最后的赢家,但因为温贵妃在事后极其低调,而后他又一直支持李彻,所以旁人并未多将目光放在国公府身上。
  可一旦旧事重提复盘,今日来看,和早前来看,许是会看到全然不同的东西。
  温国公攥紧了掌心。
  此时已不能指望何目游能拦得住,温国公只得抬眸,亲自开口,“楚逢临,你一直在说,是洛抿将陛下送去的万州,当年宫中之人这么多,淑妃为何偏偏要将陛下托付给一个医女?而且洛抿已经过世,并无对证,何人可以证明你说的话是真话,确实是你和洛抿将陛下送去的万州?还是此事并无证据,只是一句空口白话?朝中都知,陛下幼时在万州长大,后来才被先帝接回,这样的事情并不难编造,如若没有真凭实据,单凭洛抿的一封手书之类恐怕不能让人信服。”
  温国公同此事并无瓜葛,所以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楚逢临确实是有嫌疑,而且并不排除,楚逢临是出于为了避免日后东窗事发,破釜沉舟,才将这些事情移花接木,早做准备,为日后楚颂连和楚洛铺路。
  国公爷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众人。
  淑妃也好,洛抿也好,都已经不在了,早前的话,都是楚逢临的单方之词,国公爷的话,让早前已经相信了楚逢临的众人,又重新持了怀疑的态度,此事再次从柳暗花明走向了扑朔迷离。
  温余海低眸,情绪掩在眸间,旁人看不清晰。
  但殿中,单敏科的声音响起,“陛下,微臣可以证明,当年送陛下去万州的事,的确是楚逢临和洛抿。”
  单敏科言罢,殿中再次哗然。
  温余海猛然睁眼看向单敏科,成州知府单敏科?!
 
 
第104章 百密一疏 ^^……
  单敏科踱步到殿中, 低头拱手道,“陛下,当日楚逢临送陛下去到万州单家的时候, 微臣在场,微臣认得楚逢临……”
  单敏科一句微臣在场,朝中都是惊愕。
  就连封相和温国公都一脸惊疑不定看了看单敏科, 又看向殿上。
  万州单家……单敏科是万州人?
  殿中都又不止惊愕。
  陛下的确是先帝遣人在万州寻到,并接回宫中的, 朝中都知晓此事。
  但朝中知晓李彻是在万州单家寻到的,便是凤毛麟角, 零星也不过太傅和温国公等几人,而且, 近乎都以为李彻是流落在宫外, 被万州单家的老夫人收养了,所以一直在万州长大, 但从早前楚逢临口中描述得来看,其实是淑妃托的医女洛抿将人送去的万州单家的……
  单敏科也说楚逢临将陛下送去万州单家时,他在场……
  那确实同方才楚逢临口中说的完全对得上的!
  而且京中同万州路远,一个婴儿要从京中流落到万州其实并不容易, 如此看,倒似是楚逢临口中所说的,是他与洛抿将陛下送去万州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殿中只觉洛抿一事牵涉出来的隐情越来越多。
  眼下,又将成州知府单敏科也牵涉了进来, 今日不过大年初五, 刚刚复朝, 突然来这么一出, 只怕今日的早朝上还会生出波折……
  而此时, 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单敏科和李彻身上,除却李彻,却没有人留意到温国公的脸色煞白如薄纸一般,竟毫无血色!
  温国公在朝中沉浮这么多年,历经三朝帝王,有的是敏锐!
  若是早前只有楚逢临一人在宫外击鼓鸣冤,许是此事还有可能是楚逢临一人所为……
  但整个过程中,文帝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一直在置身事外,听殿中说话。无论殿中是争执也好,对峙也罢,文帝都极少开口,而是安静在殿上看着,就似在看一盘棋局,一步步执子落子,按照既定的轨迹来,全然没有听到楚洛是洛抿女儿时应有的惊愕,讶然和恼怒之意,而这些,才是文帝应当有的正常的反应。
  要么,文帝心思城府深不见底;要么,从楚逢临击鼓鸣冤开始,不,应是说,在京中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文帝大婚时开始,文帝就在着手安排楚逢临今日在宫外击鼓鸣冤之事……
  这是温国公最不愿相信,却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测。
  当局者迷,今日殿中所有人都是当局者。文帝起初同楚逢临说话时,那几句沉重和厉声,在旁人听来都是文帝的恼意,也都以为文帝是因为楚洛的缘故在最大限度的容忍楚逢临。但实则,楚逢临从入殿开始,除却温国公自己的心腹,竟没有一个人在质疑楚逢临。
  温国公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方才安阳郡王出来搅浑水,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因为安阳郡王惯来是他对头……
  但等到刚才单敏科开口,温国公顿觉情况直转之下。
  他早前一直隐约觉得的,是有人似是在牵着绳子,让朝中一步步跟着他抽丝剥茧,这样的感觉越加明显,但眼下,温余海近乎已经肯定,单敏科也是得了文帝的意思才会在殿中出声。
  试想若是楚逢临和洛抿送文帝去万州单家的时候,单敏科真的在,在他看来,说明的问题只有一个——单敏科早前就同文帝认识,而文帝将他二人的关系隐藏得很好,单敏科才是文帝真正信任的人,这些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单敏科既是文帝信任的人,早前又一直隐藏得很好,但此时,却选择在殿中声援楚逢临,那恐怕是文帝亲自授意的单敏科!
  否则,文帝不会将单敏科这颗棋子搬出来。
  文帝要搬出单敏科这颗棋子,一定是要这颗棋子在朝中绝对可信。
  单敏科在朝中惯来中立,朝中信他!
  而文帝要做的,就是让单敏科的话更可信!
  温余海深深皱眉,看向殿上的天子,忽得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太傅分明已经中风,文帝身后只有他自己,早前一直以为新政也好,军中换权也好,文帝都是借住的太傅才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但眼下,太傅不过中风几月,温余海忽然觉得,其实文帝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取代了太傅在朝中的位置……
  这才是最可怕的。
  温余海不由望向殿上。
  李彻也在隔着玉藻旒冕看他。
  只是李彻看得到对方脸上煞白的神色和眸间略带探究的目光,但温余海却全然看不到他的神色,更拿不准他的心思……
  温余海在明,他在暗。
  李彻微微敛目,冕旒上的玉藻随着动作晃了晃,淡声问道,“你认得出楚逢临?”
  李彻问完,单敏科掀起衣摆,朝殿上的天子跪下,“陛下,微臣是认得出他。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单家名义起誓,楚逢临就是将陛下送到万州单家的人,微臣不会认错。当时楚逢临不愿意透露姓名,微臣也不知晓他是谁,但母亲同微臣说起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方将陛下安稳送到了单家,单家理应感恩,所以母亲告诉微臣,即便对方不愿意透露姓名,也要记得他,至少日后认出来的时候,还能记得道谢。母亲的教诲,微臣不敢忘。所以微臣记得楚逢临会医书,右手手腕上有一道刀伤,随身佩了一枚带一个“友”字的玉佩,且是一口京音,锦衣玉袍,应是京中子弟……”
  单敏科说完,殿中都又纷纷噤声。
  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用在陛下身上其实更合适些,若是洛抿真是受了淑妃所托,将陛下从宫中带离,一路送去万州,那洛抿才是对陛下有救命之恩,那楚逢临在宫外击鼓鸣冤,陛下是应当重新追查早前的事,还洛抿一个清白的。
  依照先前楚逢临和单敏科在殿中所说,早前大理寺关于洛抿一案,怕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要翻案!
  而且,更重要的是,淑妃是盛家的人,当时宫中生乱,盛家在京中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淑妃嘱托洛抿将陛下带去万州单家,那万州单家必定是淑妃信任的人家。而陛下又自幼在单家长大,那陛下同单敏科的关系应当非同寻常……
  果真,李彻在殿上沉声开口,“诸位爱卿许是不信,但朕自幼是同单敏科在一处,单敏科不会撒谎骗朕,更不会拿单家的名义信口开河。单家是朕外祖母的娘家,单老夫人是朕的长辈,单老夫人是对朕说起过,朕是被人送到万州的。单敏科同朕是表亲,单敏科的话,朕相信,诸位爱卿不必多疑。”
  李彻金口玉言,不容置喙。
  李彻看向殿中的张世杰,朝大监吩咐道,“大监,传旨,大理寺重启审查当年宫乱和朕母妃遇害一事,朕不管王家的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朕要知道谁要取朕和母妃的性命,还要栽赃嫁祸到一个医女身上,只怕也是不想这个医女再露面,将朕的行踪透露给父
  皇……此事要查,给朕寻根究底得查,朕要知道,谁的黑手伸到了后宫当中,连母妃和朕的性命都不放过。给朕查,将京中翻过来也要查出究竟,是这朝中谁在只手遮天,翻云覆雨,还是王家的人都脑子一热,不约而同栽赃嫁祸给送朕离宫的医女!”
  张世杰本就已经焦头烂额,眼下,连忙跪下应是,但王家的人早前都已伏法,等于流放,入了奴籍的大都是旁支和女眷……
  张世杰心底苦。
  当下,魏宁却拱手入了殿中,“陛下,末将有事要奏。”
  魏宁是京中禁军统领,还监管着陛下跟前的暗卫,极少在早朝上开口过。
  “准奏。”李彻声音平淡。
  魏宁应道,“回陛下,早前在彻查军中物资拖延一事,正好牵涉到国公府,国公府的三公子同其中诸事有染,暗卫在调查温家物资拖延一事时,意外在一本账册发现了温家一笔开支……”
  言及此处,温国公忽得眼神一变,似是心跳骤停。
  殿中众人纷纷转目看过来的时候,温国公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说。”李彻似是也不准备在朝中面前替国公府遮羞。
  魏宁道,“是一笔每年固定银两的支出,不在京中,而是在绕城地界上,绕城贫瘠,但因为物资的缘故,暗卫还是前往查探,在暗卫查探过后,已将书信回传,今日本就要递呈给陛下的,还请陛下过目。”
  魏宁言罢,大监快步上前取了送于殿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忽得将火烧到了国公府,殿中都不知何故。
  但这殿上,李彻翻卷册的声音越来越烦躁,似是带着分明的怒意。
  朝中都不由捏了把汗。
  温家又在这个时候出事,怕是要惹恼圣意……
  果真,李彻“啪”得一声将案卷阖上,口中幽幽道,“国公爷,不如你同朕解释下,为何会有王家的遗孤被你安置在绕城?你这是欺君,还是伙同谋逆!”
  温余海眸色一紧,不可能!
  温余海应声跪下,“陛下,老臣冤枉!”
  李彻直接将案卷扔出,“那国公爷好好看看案卷上的招供。”
  温余海咬牙,人在几年前,他就杀了,怎么还会有招供来!
  温余海明知有异,入芒刺在背,却不能提起。
  忽得,想起方才魏宁说的账册。
  难道,是老三那个不成器的,每年还在利用账册洗银子?!
  温余海忽得面如死灰。
  ……
  京中到齐山越是二十余日的路程。
  因为要赶在正月十五之前抵达齐山,所以走了几日的夜路。
  许是马车上不怎么舒服的缘故,又走了几日夜路,楚洛只觉精神不如早前好,也没有同大长公主在马车中像早前一样说话打发时间,大多时候都捧着暖手炉,看一会儿手中的书册便困了,遂而在马车中小寐。
  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倒也不怎么觉得颠簸。
  只是越到北边,似是越冷,她像是染了风寒一般,脑袋有些晕,又似是同早前的风寒不同。
  娘亲在的时候,会同她说起,小的风寒不必吃药,只要只能缓解症状,但若是一直反复发烧,便要注意。
  她当下只是有些不舒服,有些恹恹,许是这几日赶夜路,夜里在马车中睡不好的缘故,大长公主也说,等到了北关,再寻个大夫好好看看。
  楚洛应好。
  ……
  等到正月十四,终于抵达北关重镇贵城。
  马车还未听闻,大长公主便忍不住不撩起帘栊张望,果真,马车外便有一声份外亲切的男声传来,“老娘~”
  大长公主恼火,“哎呀!你就能不能有个正形的时候!”
  楚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马车窗外凑近来一张脸,笑嘻嘻道,“老娘就是老娘啊!哟,还带了一个啊!”
 
 
第105章 祁玉 1……
  见祁玉目光往楚洛身上仔细探究打量,  应是不知道是女子,大长公主连忙打断,“别乱说话!”
  祁玉这才笑笑,  然后放下帘栊离开。
  祁玉的脸从马车窗外离开,大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般,  转向楚洛笑笑,  “终日就这幅性子的,你说愁不愁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