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呢喃——今烛
时间:2021-01-13 10:01:03

  温逢晚顺着他的手臂往下看,这张照片比她看得那张暖和很多,更重要的是,有一张和谢权重合度百分百的脸。
  温逢晚庆幸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够大,当着本人的面认错脸的窘况发生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称赞说:“很好看。”
  谢权收回手,扯动嘴角笑了声,“好看?那你就多看会儿。”
  有些人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已经用脚趾抠出了座两千亩的大城堡。
  温逢晚忍着抓头发的欲望,僵硬地勾出一个笑:“嗯,好的。”
  谢权抬起下巴点了点箱子里,“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正等保安确定户主身份时,温逢晚瞥见后面缓慢停下的车,尹夏知的车。她迅速合上杂志,提议道:“我下车吧,朋友刚好在后面。”
  谢权掀起眼帘,“谁?”
  “尹夏知。”温逢晚怕他忘记是谁,顺道提醒了句,“高中经常和我走一起的那个女生。”
  谢权抬起的眼皮又垂下,随口答:“我知道。”
  他示意小白将车开进小区,随后靠边停。
  尹夏知和温逢晚住对门,自然也是这的户主,出入方便得多。不过片刻,她的车从旁驶过,小白连忙摁响喇叭。
  尹夏知的敏锐程度比一般人高出许多。喇叭按响后没几秒,她便缓缓靠边停下。
  温逢晚把杂志放在旁边的折叠桌上,立刻告辞:“谢谢你送我回来。”
  谢权:“不谢。”
  言简意赅,摸不透情绪。
  温逢晚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斟酌道别:“再见,路上小心。”
  她推开门,不等弯腰出去,旁边递过来一把雨伞。伞面是毫无感情的冷色调,和它主人此刻的表情一样冷淡。
  谢权直勾勾看着她,不咸不淡说:“送了你一路,也没让你淋湿,最后功亏一篑,我不喜欢这样。”
  温逢晚迟疑半秒,最后接过伞:“会和衣服一起寄给你。”
  前面,尹夏知探出头,按捺不住好奇望过来。
  温逢晚不想朋友久等,撑开伞走下车。
  车里,谢权换到左侧的位置,“温逢晚,你忘了东西。”
  温逢晚顿住步子,转过身,“什么?”
  迎面而来的三本杂志准确无误扔进怀里,她抬起头,对上谢权漆黑的眼瞳,听见他理所当然说:“了解我的机会。”
  温逢晚抱着怀里的杂志,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这句话上。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高三模拟考后,因为承载了太大的压力,来自周围人的,来自老师的,和自己暗示的。她没能考好,成绩跌出年级前十。
  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冗长的心理交流过程,温逢晚记不清多少,唯有一句:“你哥哥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是第一名的。”
  温逢晚说,抱歉,下次会细心一些。
  班主任的眼神失望又遗憾,还有一些意味深长。在温逢晚看来,同样教过哥哥和她的老师,已经在心里对比出了高下。
  温逢晚,不如温寒声。
  离开之前,班主任若有所思提到:“是不是学生会的事太忙了,不如先交给其他人,学习要紧。”
  温逢晚愣了秒,“不是因为事情太多——”
  话未说完,班主任自作主张拨通学校内线,对负责学生会事务的老师陈述了事情经过。
  第二天,整个学校都知道,学生会会长因为成绩不好,被“罢免”了。
  温逢晚回到教室,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因为成绩下滑被免职,也太那啥了吧。”
  “哪啥?你不说清楚我上哪猜去。”
  女生捂嘴,小心翼翼扫过当事人的背影,低声说:“就、挺丢人的啊。”
  整个班级,甚至整个学校,都形成了惯性思维。温逢晚的爸爸二十四岁医学博士毕业,哥哥是最年轻的外交官,所以温逢晚一定也很优秀。
  温逢晚就应该在那个位置上,一旦被人赶超,那就是她的问题。
  她必须站的足够高,才能不丢人。
  久而久之,外界的想法形成了一张网,将她密密麻麻包裹起来,密不透风的,压抑又难以喘息。
  放学回家的路上,温逢晚坐在街边的长椅里。想起出成绩当晚,父亲看了她的成绩,并未多说便匆匆赶回医院。
  好像,是全然放弃的态度。
  温逢晚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成绩条,年级第十,也不算很差吧。她的自我满足心理,并不被大家认同,刚开始是和她不相关的同学,这次,连父亲也露出那样的神情。
  临近日落,昏黄的阳光却刺眼的很。
  她揉了揉眼眶,又使劲眨眨眼,鼻尖开始酸。
  然后,眼泪就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这时,谢权的声音响起,经历过变声期,少年的声线微沉,“温逢晚,你在哭吗?”
  “……”她不说话,他也不介意,继续问:“因为考差了,被免职了?”
  手中的成绩条被抽走,谢权随意瞥了眼总分和排名,“年级第十,不就和第一差了十几分么。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随便学学就能考第一。”
  温逢晚嘴唇动了动,低着头擦干净眼泪,闷声说:“给我。”
  谢权明知故问:“给你什么?”
  他拖长音调,敛起不正经,很认真地说:“给你一个被安慰的机会?行,满足你。”
  下一秒,谢权抬手放到了她的发顶上。力道很轻,顺着这股向后的力,将她的头抬了起来。温逢晚看清了他的脸。
  少年低垂着眼睫,认真地,在哄她。
  “第十已经很好了。”他说,“不管第几,你都是最好的。”
  ……
  温逢晚收回思绪,突然觉得怀里的“机会”太过沉重。以至于捧着三本杂志回到公寓,整个脑袋还是晕沉沉的。
  尹夏知顺路捎了晚饭回来,推门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的人没动静。
  来回踱步几趟,温逢晚盯着杂志一动不动。
  尹医生纳闷了,“到底是谁送你回来的,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吗?”
  温逢晚回神,把杂志塞进书架的底层,“你就当是个慈悲心肠泛滥的菩萨吧。”
 
 
第7章 别耽误我哥谈恋爱。
  隔日,梅雨季眼见到了尽头。阴雨初收,太阳便急不可耐从云层中探出头。
  温逢晚先去了趟诊疗室,确保长期无人的房子没有发霉长斑,墙面一如既往白净后,绕到旁边的世贸给救苦救难的谢菩萨买袈裟。
  她不常光顾男装区,但对一些品牌还算了解。
  印象中有几家店的设计风格挺符合谢权的气质,在大厅设有的导购机上找到店面所在的位置,温逢晚径直上了楼。
  扶梯向上移动,她拿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于晓十分钟前发来一条:【温医生,你做好准备,周家那边想走诉讼途径。】
  温逢晚反复将消息条看了许多遍,脑海中浮现出谢权当时说的那句话:“你没发现,周落比平常人更易怒吗?”
  易怒、冲动、偏激,心理疾病的几样症状在她身上都有迹可循。
  没有具体询问和观察过,温逢晚不好下定论。单就协商当日周落的举动来看,就算她和谢权真的是在调情,周落的反应也未免太过激烈了。
  关于周家想要寻求其他途径解决周连清自杀事件,温逢晚可以理解。但致使周落放弃协商、走上诉讼途径的原因,竟单纯是几句口角争执。
  这让她矛盾又难以接受。
  温逢晚重重吐出一口气,沉下脸回复:【收到,谢谢。】
  店铺在四层,工作日中世贸人流不多,店内的导购员百无聊赖凑在一起聊天。壁橱里有件和谢权所穿款式相似的衬衫,温逢晚不多犹豫便叫导购员包起来。
  付款的时候,那群导购员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聊到哪了,结局那个心理医生被抓起来了吗?”
  “没有哦,警方说没有证据,心理医生就脱罪了。但治疗过程中只有他和病人在一块。不都说学心理的人十个里有八个是变态么。催眠病人后诱导跳楼,也有可能吧?”
  温逢晚静静垂着眼皮,置若未闻。
  导购员慢吞吞包装衣服,脸上的表情嫌弃意味很浓,“我前几天还想去找个心理医生疏解心情的,你们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去了。”
  电影情节上升至实际,学心理的一众学子被无辜囊括进变态的范畴里。
  温逢晚莫名躺枪,依旧心不在焉听着她们对结局的讨论。
  导购员连带小票和购物袋一并递到她面前,“欢迎下次光临。”
  温逢晚轻点了下头,接过购物袋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就听后面传出一声惊讶的尖叫:“我的天,真有心理医生诱导病人自杀的事件哎。都上热搜了,你们快看!”
  温逢晚脚步顿住,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肯定发生了更加不好的事。
  离开商城,拉开车门坐进车厢,心中那股烦躁却找不到突破口,一直在胸腔内四处乱窜。
  尹夏知的电话来得及时,大概也看见了网上的推送,“晚晚,你看热搜了吗?”
  温逢晚闷声说:“还没来得及看。”
  尹夏知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语气,“电视台一档为民办事的节目,记者采访了周落,那小姑娘说得话也太难听了吧?电视台Cut的剪辑标题也有问题。”
  温逢晚扯动嘴角,“是不是说‘心理医生涉嫌诱导病人自杀’之类的。”
  “……差不多,你快回来吧。我们想想办法。”
  温逢晚说好,然后挂断收线。她启动车子,没主动去看热搜,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
  回到小区,温逢晚将车停进地下车库。负一层通往楼上的电梯在维修,她只好返身去走楼梯。
  经过安全通道,一道黑色的身影急促闪过。
  温逢晚短暂地停下,转过身看了眼拐角,是没有人的。
  她皱眉,怀疑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小区门口的安保严格,户主都有登记,陌生人进出需要报上具体户主的名字和单元号才能放行。
  温逢晚没再多想,快步走进电梯,紧绷的神经得到暂时的疏解。
  上到十七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尹夏知住东户,房门半开着,听见电梯到达的叮咚响声,尹夏知踩着拖鞋走至门前,“晚晚,你来一下。”
  温逢晚不疑有他,进门后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有气无力靠在尹夏知肩膀上。
  尹医生没有像往常如同老父亲安慰儿子那样慈祥。
  温逢晚的脑袋被无情推开,“还有别人在呢。”
  温逢晚抬眼看向客厅,和沙发上的年轻男人四目相对。男人生得清隽,一袭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
  她立刻站直,默默后退几步,从鞋柜低下扒拉出拖鞋。
  尹夏知先走进客厅,在男人对面坐下,“祝恒,祝大律师,我们把你请来实属迫不得已。”
  祝恒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大学攻读法律专业。毕业后与朋友合资开了家律所,处理过几桩棘手的案子,从而在申城法律圈打响了名声。
  温逢晚出国留学,和许多同学断了联系。回国的时间又短,忙着诊疗室的工作,也没空约人出来吃饭。
  猝不及防的重逢,和那日见到谢权时的心情却大不相同。
  温逢晚挨着尹夏知坐下,用眼神询问她闹哪般。
  祝恒眼一瞥,观察了一下两位女士那边的情况。注意到温逢晚疑惑的表情,他微挑起眉,淡笑道:“是我主动要来的。你现在很需要一个懂法的朋友帮助,不是吗?”
  温逢晚哑然,“你也知道了?”
  祝恒摊手,神情莫名诚恳:“我也不想太关注,但你的消息总是不自觉影响着我。”
  尹夏知啧声,“没想到几年不见更土了吧唧。”
  祝恒不介意笑开,“开玩笑的,看你们绷得太紧。”
  温逢晚心情有些沉重,只礼貌性地附和着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应该主动出击吗?”
  祝恒反问:“你指的是哪件事?”
  温逢晚抿唇,淡声道:“针对周落放弃协商,走诉讼途径试图为自杀的周连清先生寻一个真相的案子。”
  祝恒思忖片刻,实话实说:“坦白说,这案子并不好办,因为主导权在对方手中。”
  尹夏知不满地说:“所以,晚晚只能被动接受、坐以待毙?”
  “不至于这么惨。”祝恒推了推眼镜,温和笑着,“我今天来,就是帮你争取一些主导权。”
  祝恒拿出提前拟好的律师函,摊开递到温逢晚面前。她垂眸,看完主标题,细密的睫毛颤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我告申城电视台?”
  -
  宜城的气温比申城稍高些。天色暗下,晚风吹拂,沿江的主干道即便全亮起灯光,也没有申城半分繁华。
  年轻男人靠着栏杆,歪头看了眼正吸烟的好友,“你就简单告诉我,能不能告。”
  余杭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也预料到破口大骂的后果,拖长音调求饶:“我说亲爱的谢少爷,您能不能别为难我一个转行二流法学生了?”
  谢权抬眼:“你大学怎么毕业的?”
  余杭笑嘻嘻的:“对啊,我连大学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呢,连续挂科三次的业余法学院败类,就不搁你面前误人子弟了。”
  谢权漫不经心打量余杭须臾,似乎对他本人不抱希望了,“行,那你有没有靠谱的律师朋友,帮我问问。”
  余杭纳闷了,“小谢,你老实告诉我,那位心理医生和你什么关系,用得着你这么上心。”
  “没关系。”谢权仰头,神色说不清道不明的,“也没有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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