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妍眼底蓦然湿热。
电梯到了,奶奶拉着她的手出来,“天还是很冷啊,你这刚起床就下楼吗?袜子也不穿, 光着两条小腿,不能再发烧了啊。”
尤妍点点头 ,到卧室去暖一暖。
放下花时,意外的看到玫瑰中央有一抹闪烁,她重新抱起来,拿手拨了拨花,然后见到,里面放着一个钻戒。
尤妍愣住,脑海里迅速飘过之前在巴黎的拍卖会,那颗被席骞高价拍走的钻石,他到手的那一刻就跟她说,回头做成钻戒送给她。
尤妍懵懵地拿起钻戒,回过神,马上去摸手机,打开微信说话:“席骞,花里的钻戒……我怎么还给你?”
发过去,他没回。
席骞从天榭舍离开时,油门踩到了底,一路上北市的大道上都是他驰骋而过的痕迹。
回到江流,已经夜幕降临。
他停下车后,也没有马上下去,人靠在驾驶座望着不远处的湖面暮色,人出了神。
她说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了,还是只迷恋上这幅容貌身材,这幅傲气十足的迷人性子。
但是,难受是真的,第一次主动喜欢一个这么久。
席骞笑了笑,轻呼口气,下了车扯扯西装纽扣,进了屋走到偏厅酒柜前,拿了两瓶酒出来。
阿姨在楼上下来,闻到空气里一抹浓浓的酒气,不由过去:“我以为你今晚是有应酬呢,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在这里喝酒。”
席骞坐在沙发里没说话,捏着酒杯又一口灌下。
阿姨敛眉站在附近,“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嗯。”
阿姨好奇,前两天好像撂下美国的事情回来,被喊回家训斥了一番,但回来后也很正常,若无其事地去玩到半夜。
什么事还能让这小子心情不好了。
她叹气:“空腹别喝太多了啊,阿姨给你做饭去。”说着她去了厨房。
席骞一个眨眼,喝下了一瓶酒,而后人就捏着杯子在手,人松软下来,卧入沙发。
灼灼火热的酒进入胃里,胃被烧得难受起来,难受得他皱起眉,所以也分不起只有胃难受,还是心也难受。
反正,真不真心的不知道,他第一次,居然第一次有点后悔这么玩过来了,后悔以前玩太过了;
第一次想骗她,给她坦 坦荡荡这么久,他第一次想骗她,骗她没有那个事,让她不要介意。
要是没有,他觉得他还是能努力让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现在就完全没办法了。
席骞仰头,眼神无光,脑海里飘过刚刚她拒绝的画面。
须臾他又开了瓶酒,仰头直灌下去。
阿姨做好饭回来喊人的时候,偏厅薄薄的灯光下,年轻的男人已经靠入沙发,闭着眼睛半躺在那儿了。
阿姨当即皱眉,居然一个小时里喝了几瓶酒,“你是不要命了啊,要气死我吗?饭都做好了给我喝醉在这。”
她拿了他早前进来脱下的大衣给人盖上去,而后收拾走几个酒瓶,杯子,再上楼去拿被子去。
后面就没再管他。
直到夜深人静,听到楼下手机响。
阿姨下楼来,找到手机,瞥了眼。
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妍妍,她顿了顿,回头看身侧沙发里这个最近几天一直就不正常的人。
是不是闹别扭了啊,和这个他第一次说认真的女孩子。
阿姨摇了摇他:“席骞,席骞,电话。”
男人一动没动,醉得很深。
阿姨叹气,给拿起电话 ,接通了:“喂,尤小姐。”
那边尤妍到了晚上十来点了,还没等到他回微信,就忍不住打过去,没想到接的是阿姨。
她默了默,问:“阿姨,席骞呢?”
“他傍晚回来就喝酒,喝了很多,醉了这会儿,倒着睡觉呢。”
尤妍愣了愣,“喝,喝醉了?”
“嗯,晚饭都没吃,”阿姨叹气,又微笑问她,“尤小姐是不是和席骞吵架了啊?”
尤妍不知道怎么说,转头那边的人发现也问太多了,就笑笑说明天再打来吧,明天他酒醒了想说什么再说。
尤妍应了声,然后挂下电话。
她人靠在自己卧室的阳台上,缓缓仰起头看星空,回想傍晚那会儿,那个混蛋眼神好像有点受伤,有点无能为力的受伤,满眼的落寞。
尤妍觉得心里一股刺疼,难受,好像后悔故意说这个事伤他了。
她那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他再也不追着她了,彻底放弃她。
想来想去,好像就只有这个理由是他没办法解决的。
虽然 她根本不在意,她知道这个不是他故意的,她要是介意的话,早就不看他一眼了,压根不会心动。
可是她硬要说她在意,他就完全没办法。
那个人也是预料之中的,一听就很着急,然后就溃败了,落寞后就说他不再打扰她了。
结局是她心里期盼的,但是她这会儿却后悔得要命,难受得心里像是堵了鼓气。
明明好像是他不好,那个人对谁都好,让人看不出真心,明明她心里也难受得很,但是伤了他后,她又要再次难过。
尤妍觉得自己心都被那个男人弄碎了。
她吸吸鼻子,低下头,眼角的水珠就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到她踩在地上裸露脚的掌上,冰冰凉凉的。
站了会儿,被二月底的北风冻得手脚僵硬,尤妍才进去。
奶奶在客厅织围巾,说要给她织一条围巾。
尤妍走过去缩在边上的单人沙发里,定定看着边上长沙发里,奶奶在灯下拿着毛线针在做事。
奶奶抬眸,笑起来:“怎么了?还不困,也不去做事吗?”
“不想做。”她开口。
奶奶问:“你这声音怎么有点鼻音,又感冒了吗?”老人家马上叹气,要起身去给她泡点感冒药。
尤妍摇头:“没有,我刚刚看了一个视频,哭了。”
“?”奶奶一瞬失笑,坐回去,继续给她织围巾,“还把自己弄哭了。”
尤妍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颊看奶奶温柔的神色,半晌,开口:“奶奶。”
“嗯?”
“你说,我父母为什么不要我啊?”
老人家动作顿了顿,朝她看来,这孩子小时候会问一句,长大后,就没问过了,“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尤妍也不知道,就是好像,没想过她这人生里还会被感情这种事情伤到,就是忽然觉得,她的生活好像从小,就不怎么样。
“随口问的。”她说。
奶奶笑起来,继续低头:“那个年代大部分人都没什么钱,也许养不起我们妍妍吧,就送人了。”
“不是送,是丢了。”
奶奶道:“没关系啊,反正 都是爷爷奶奶的宝。”
“那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奶奶:“他们不要你,爷爷奶奶要你,没关系的啊,妍妍,爷爷以前可疼你了,你忘记了?”
“我记得,那您和爷爷养我干嘛?”
“……”
奶奶失笑,“这孩子,今晚是怎么了。”她笑道,“你被放在门口了,你爷爷下课回来看到,那会儿长得特别漂亮可爱,粉雕玉琢的。身上淋了不少雪,你爷爷可心疼了,抱着你进屋想暖暖再看看怎么给你找父母。等奶奶下课回来,他都教会你喊爷爷了。”
她笑了笑。
奶奶说:“报警给你找父母的那一段时间,就养着你在家里,教师家属院的其他人抱你你都不要,就喜欢给你爷爷抱,可能因为他会给你讲故事,给你做玩具吧。”
尤妍又笑了笑。
奶奶说:“所以你就特别喜欢爷爷。后来啊,找不到你父母,他也舍不得送走你了,说是这样送走了,你又不要别人抱,那这么小,才一岁,就可可怜怜没人抱可怎么行,不得哭哑了。”
“可是,那会儿你们都有孙女了。”
“一个孙女两个孙女有什么区别,倪杨父母没结婚就在国外定居了,孩子也带去国外了,爷爷奶奶带着你不会耽误他们的工作,也不需要他们出钱。那自然就养着你了,总不能就那么再一次把你丢了。”
“嗯。”
“就是啊,要是给别人养,妍妍也许就有父母了,可是那个年代,很少有人去养孩子,就怕最后没人养,或者辗转到偏远的地方,那就只能吃苦了。”
尤妍眼底的湿润蔓延开,她眨眨眼逼回去,点点头:“不需要父母,有爷爷奶奶就够了。”
奶奶笑开了:“这就好了嘛,现在没有家,以后妍妍可以自己有一个家。”
尤妍怔怔听着,一会儿说:“我觉得没有。”
“怎么会没有啊。”奶奶看她,“今晚是怎么了?”
“没事……”她阖下眼,“就是觉得除了爷爷奶奶,其他都是假的,除了你们,没人真心对我了。”
老人家笑了笑,“是不是因为下午那个人,心情不好啊?”
尤妍嚅嚅唇瓣,却没说话。
奶奶看着她:“我们妍妍是不 是喜欢那个人的啊?”
“嗯。”
“那怎么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他好像不是真心的。”
老人家一顿,随即温柔道:“那没事啊,有奶奶呢,怕什么,别人不对妍妍好,有奶奶在就可以了。”
“嗯。”她点点下巴。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一晚上,脑子里都是那个人身影,前几天好像还没这么难过。
……
第二天是周一,尤妍一早起来时,发现席骞给她回消息了,说:“送你的,不用还。”
尤妍立刻打字:“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不可能收你这个戒指的。”那天拍卖会她眼睁睁看他出了多高的价格拍下这个钻石,她怎么可能收,比起来,那条项链简直是微不足道了。
但是她发过去,他却回复:“不喜欢就丢了吧。”
“……”
尤妍深呼吸,“你是不是故意气我?你生气了?”
那头的男人失笑,“不是,我怎么舍得,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心肝。”
“……”
“钻石本来就是拍来送你的,我不可能拿去送别人。真的,不想要你就丢了吧。”
尤妍噎住,半晌才问:“你在江流吗?”
“在机场,回美国了。”
尤妍想到前两天他是专门从美国提前回来的。
是不是,事情没办完,所以他提前回来,现在又要走了。
专门回来这一趟,没有留住她,所以他又默默回去了。
尤妍有些愧疚,“你回来告诉我。”
“还告诉你做什么?以后不联系了。”
尤妍定定看着这句话,眨眼间眼底一阵湿热。
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她舍不得这一刻的这个人,但是又没勇气和他在一起。
那边到了美国,席骞时差都没倒就去谈工作了。
前几日因为他回去,合作终止了,他被父母训斥了一通,幸好这是聿翎的项目,是他母亲家的产业,所以只有他父母会训斥他。
要是席氏的,回头估计连爷爷都要问他,你是喝多了吧,专门跑去美国,临了了没谈好就回国,存心找骂。
今天的合作人是新谈的,比 本来那个要难搞很多,本来一开始是没那个打算和这家合作,奸诈得很,但是现在没办法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飞了十几个小时,时差也没倒,这会儿又谈了三四个小时事情,一通下来,席骞都快吃不消了。
但是谈好了那美国人又热情得不行,非要请客吃饭。
饭桌上对方带了几个人去吃饭,有一个是商衫。
据那人说是他朋友,然后这朋友说是认识席骞,就一起来了。
席骞喝了不少酒,中间实在困,去洗手间抽了个烟,出来时,就遇上一身红裙妖艳夺目的商衫。
女人靠在走廊,朝他笑:“好久不见啊。”
“嗯。”他淡淡应了句。
“席总来出差?”
他点头。
“我也是啊,你来几天啊。”她走近问。
席骞敲了敲烟灰,淡淡道:“跟你关系不大。”
商衫仰起头,眨眼:“这么无情啊,以前说情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多久了?”
她呵笑一下,然后那踩着高跟的细长小腿伸起一只,贴上他的西裤裤腿,缓缓磨蹭上去。
席骞咬着烟,淡淡看着眼前的女人。
须臾,他说:“这种招数,一次就行了,我还会新鲜,两次没什么意义。”
“是吗?可我喜欢。”她歪头一笑,继续蹭他。
席骞手扶住她的腰,往后轻轻一推,把人单手推到墙上,“我意思是,我一般是腻了才分手,谁腻了还能再吃。”
商衫脸色一变,随即又委屈起来,跺脚撒娇:“席骞,你要不要这么混蛋,以前说的喜欢,永远喜欢我都是鬼话吗?”
“嗯。”
说着,他淡漠地收回手,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回了包厢。
又和那美国人喝了几杯,饭局终于散了。
回到家席骞就直接睡觉去了,人快扛不住了。
不过睡了十来个小时里,有一半是在梦见尤妍,梦见他心肝宝贝拒绝他后,转瞬和别人在一起了,生生把他虐到了,难受非常。
醒来时美国是深夜,他摸来手机一看,微信置顶的号,在 他回复那句以后不联系了后,她就没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