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写完了,抬起浓翘的眼睫看向他,专注又认真:“宋总,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
宋屿墨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拿起了一旁的黑笔。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看完申请复婚登记书后,突然问:“你叫纪棠是吧?离婚证带了吗?”
离婚证???
这三个字把纪棠问懵了,讶异的问:“还需要这个?”
“不然呢,我们需要收回离婚证。”
工作人员的话,是纪棠没有做到位的功课,她不知还有这个流程,单纯以为来申请复婚就好了,想了想,突然意识到当初她签下离婚协议书,后续的事情都是由宋家去办的,没有给她离婚证。
“离婚证呢?”
纪棠精准的找到了宋屿墨身上,问他。
宋屿墨比她更没想到这一出,当即感觉嗓子有点干燥,低咳了声,妄想要模拟两可的带过这事:“我需要打个电话问问宋途,是他……”
话没说完,工作人员用电脑查了下,紧接着用很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眼前两位极为养眼的男女,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你们看着也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怎么这点常识都要人提醒啊,这都没离婚呢,就要来复婚。”
纪棠又是一愣,红唇轻启问:“什么叫没离婚。”
“档案上显示你还是已婚啊,合法配偶是宋屿墨,宋屿墨是不是他?”
工作人员指向站在她身旁这位。
纪棠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就是了,你们还是夫妻关系,用不着多此一举来复婚。”工作人员三言两语的,简单就把事情给说清楚,冲着后面排队的喊:“下一位。”
……
纪棠走出民政局,漆黑的眼睛里写茫然,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半天,直到坐上车,她才有了一丝丝的错愕反应:“怎么会。”
话没完,猛地带着杀气瞪向了宋屿墨。
“我打电话问问宋途。”
宋屿墨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前拨通电话。
没等宋途开口,他就先口吻凌厉的指责了一番宋途工作不到位,连办理个离婚手续都能出问题,言辞非常的激烈,可想而知怒气了。
宋途在电话里似乎是愣了一瞬,很快就低声认错,恨不得无地自容!
宋屿墨发怒完后,他挂了电话,重新将目光看向一旁安静无声的女人,冷沉的嗓音又温柔了下来:“都是宋途的错,你也听见他在电话里说的解释了。”
纪棠手指捏着结婚证,眼睫下的视线静静看着他这张脸。
宋屿墨此刻跟她耐心的解释着,到最后伸手过来抱她,长指在她纤美的后背上安抚着,一下又一下,嗓音低的不能再低:“没离婚也好,这样我们就不用在来复婚了。”
纪棠没说话,心底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是很正常。
在外界闹了这么久离婚事件,结果因为宋途的粗心大意,导致从头到尾都没离成?
开车回去时,纪棠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脑袋空白了许久,她眼睫轻动,视线看向一旁开车的宋屿墨,他十指根根修长白皙,已经将婚戒戴上了,好看又显得低调素雅。
两人虽然少了复婚这一流程,按照宋屿墨的意思是,别的流程还是要走个过场。
他没让纪棠取消今晚和纪家的饭局,薄唇上带笑,一直都没有消散过。
这状态,可比去民政局的路上要积极多了。
纪棠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垂着头没出声。
宋屿墨还有公事要办,将她先送回别墅,分开前,手臂伸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先温柔细细的吻了十来分钟,最后压抑着某种胸腔内的冲动,薄唇碾着她的耳朵说:“晚点来接你,这身衣服别换。”
他有力的长指带着力量感,在她腰间揉了一把。
纪棠抿了下唇,对他露出笑:“早去早回。”
说完,便在宋屿墨深情的目光下,转身,一步步的走进了别墅里。
在高跟鞋踏进的那瞬间,纪棠仿若是灵光一闪,漆黑眼眸定定看着客厅,捕捉到了被她下意识忽略的事情。
“宋屿墨,你个狗男人!”她咬着牙,几个字都是用力说出来的。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起来何止是不对这么简单!
宋屿墨和她离婚,事关两个家族的利益解绑,又不是平时取消晚上某一场酒局应酬的事情,宋途就算工作能力再怎么不到位,也不敢在这事上忽悠。
所以说,是宋屿墨单方面授意的,从签下离婚协议书后,他却瞒下所有人,根本就没有准备想离婚的打算。
去民政局的路上,他才会表现得心不在焉,怕是找不到合适借口来圆谎。
纪棠深深的呼吸一口气,需要喝点水才能缓过来。
她朝门口看,要不是宋屿墨已经开车先跑了,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过去。
**
宋屿墨是跑了。
他心知肚明这个借口只能应付一时,等纪棠脑子清醒反应过来,怕是要闹。
半路,宋途的电话打来:“宋总,我刚才戏演的不错吧?”
把没去办理离婚手续这事都归根在了自己身上,把老板撇清的干干净净,算是牺牲很大了。
宋屿墨没有宋途乐观的心情,沉声打断他的邀宠:“去准备几个礼物。”
宋途:“?”
宋屿墨面无表情的说:“查清楚纪家那几位最近缺点什么喜欢什么,把礼物提前送上。”
第105章 (假离婚这笔账,还没完呢。...)
华灯初上, 夜晚八点半时分。
纪度舟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他去医院接了善歌阑过来,路途中耽误了时间, 进包厢后,发现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置着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
不仅仅善歌阑也有份,连沈栀期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都有一份。
这收买人心的大手笔,很符合宋屿墨的风格。
而在场的还有一位是让纪度舟意外的, 他将目光投向了一副泰然处之坐在里面的纪觉闻, 这位不染尘俗的出家之弟,今晚也到场了。
“棠棠请你了?”
听着语气, 颇为的一两分意外。
纪觉闻唇上噙着微笑,他是那种俊美近乎妖的面容, 轮廓精致分明,肤色如玉, 同时透着淡淡冷清气息,不开口时,气质出尘到就跟寺庙壁画里的神像一样。
动作不徐不慢的伸手,将在桌子中央的茶壶拿过来, 到了半杯茶解渴。
喝完, 才回答纪度舟的话:“我是她敬爱的小哥, 这种家庭宴会怎么能少的了我身影?”
“纪觉闻,你是要重新还俗了吗?”一旁沈栀期有几分好奇的问。
自从他出嫁, 短短数月就轻松获得了一群贵妇粉,连她的母亲每月去烧香拜佛,都要找纪觉闻解签, 回来更是称赞不已。
纪觉闻对沈栀期这位大嫂,态度还是很好的, 竖起食指晃了晃:“我要还俗,且不是伤了成千上万的女香主的心,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
“现在的和尚都这么热门吗?”问这个的,换成了一向心直口快的善歌阑。
她还不是正儿八经的二嫂身份,纪觉闻可不留情面,视线被吸引过来几秒,说:“这位女施主,我看你面相最近命犯桃花啊,还是少跟属龙的人接触的好。”
“闻儿――”
纪度舟不动声色地压着语调里的警告意味,依旧是那副温淡好脾气的说:“小心祸从口出。”
纪觉闻收到,面带微笑的闭嘴。
不过有他在场,往往气氛是安静不过三秒钟的。
见纪棠和宋屿墨这两位请吃饭的迟迟不出场,纪觉闻一边端起茶壶往杯里倒水,一边淡定的吐槽:“像这种迟到还不打电话来请罪的,往往都是要以分手收场,还是大哥有先见之明,先去隔壁应酬了,难为我们还在这里干等。”
“别这样说你妹妹。”
纪度舟听了很是赏心悦目。
到底被宋屿墨威胁过后,都不是很好受。
纪觉闻一身简单白衣,格外出尘却嘴上不饶人:“都这时候了,纪棠难道临时跟宋屿墨闹起了变扭?二哥,要我说纪棠就是被你们给宠坏的,这脾气再不能改改,以后谁受得住。”
“你没宠?以前她打碎我的杯子,是谁义无反顾替她背锅?”
“我那是年少无知,被这丫头哭几下给哭晕了头。”
……
翻起旧账来,论谁宠坏了妹妹的脾气。
纪度舟觉得纪觉闻也难逃一死。
“是不是觉得听这些男人八卦,很无聊?”沈栀期为了不频繁的跑卫生间,尽量克制着不喝水,实在是不耐烦听纪家两个兄弟揭老底,转头,对安静许久的善歌阑搭讪。
善歌阑还有点拘束,毕竟和纪家人都算不上很熟悉。
她笑着摇摇头:“还好。”
只不过看纪度舟和纪觉闻谈论的正欢,略带迟疑的问了一句:“我记得刚才是谁,跟服务生交代菜少放点辣,因为有小孩……那小孩呢?”
极轻极为好听的一句话,瞬间让场面停下所有声音。
纪觉闻被提醒,这才留意到身边的宝贝儿子不见了。
“……”
**
纪棠是路上揭穿了宋屿墨和宋途合谋的戏码,原本她是准备等家庭聚会结束后,重新回到别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跟宋屿墨清算这笔账的。
结果宋途一路上叭叭叭的个没停,说不过瘾,还要自吹自捧要不是没办离婚手续,宋屿墨跟她就成二婚了。
听着,还有几分洋洋得意的架势。
纪棠见不得这狗男人和狗秘书占了便宜还要卖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当场冷了下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宋屿墨和宋途都被她赶下车,站在寒风里,而纪棠一身复古长裙,轻搭着西装坐在后座,车门是敞开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无耻且罪大恶极的男人!
宋屿墨每一句解释,落在纪棠的眼里都是罪证。
“收了离婚协议书却不去办理离婚手续,是爱我的表现?”
“一直以来你都看着我被蒙在鼓里,很好玩是吗?”
“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解释,偏不说,看我张罗着复婚的事很好看?”
“宋屿墨!你跟宋途深爱一起算了,他更适合你,你们才是绝配!”
……
这一声声的谴责和控诉,都是纪棠气上头当场发出来的。
人的情绪一旦压抑到极致,就会反弹,甚至比之前更严重,此时此刻,纪棠就是这样的状态,但是她再怎么气,也没有说出去离婚二字。
宋屿墨觉得自己还是有救的,主动认错:“棠棠,你哥哥们还在等着我们……先去把这场聚会应付了,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纪棠冷眼看着他,直到时间一个小时快过去。
宋途早已经跪下,西装裤面料摩擦着地上,不敢吭声。
他恨不得此刻一阵风能把自己刮晕过去,这样就不用承受宋总死神般的眼神,以及纪棠的刀子眼了。
奈何他体质健壮的很,这点冷风连感冒都做不到。
又过了一个小时,待纪棠堵在心里的那口气稍微下去点,才让他们两个上车,又吩咐司机开往会所的方向。
抵达目的地后,纪棠踩着细碎清脆的高跟鞋一路走进会所,完全不行理会跟上来的宋屿墨,走的太快,在拐角处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
戴着很可爱的小虎帽,穿着棉袄黑裤,长得圆软软的。
幸好纪棠反应快,及时的扶住了这个软得一塌糊涂的小家伙。
而他也不怕,小短胳膊小短腿的缠上了纪棠,嘴巴还发出了奶音:“噫~”
“小朋友,走路时要抬头。”纪棠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好,说了一句便准备走,结果发现裙摆被小家伙给拽住了,那奶音的调调很惹人疼,奶声奶气的:“噫。”
“你只会嘤嘤嘤吗?”
小家伙抬起黑亮的大眼睛,看到纪棠就露出笑意,嘴巴又发出了一声:“噫~”
这时,宋屿墨也走了过来,在不远处就看到了纪棠被小孩碰瓷上,他像个没事人似的,伸手半扶住纪棠的腰,与她距离无意中就拉近,而大庭广众下,纪棠没有在让人察觉到与宋屿墨之间在闹变扭,脸蛋的情绪慢慢收起,用平常心的语气说:“你去把大堂经理找来,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这里了。”
“不如报警吧。”
宋屿墨看这孩子反应慢半拍,还不会开口,看着像个小文盲。
周边也没人,问父母是谁肯定问不出。
纪棠摸了下孩子的穿着面料,很普通,不是什么大牌。
她也觉得不太想这里客人的孩子,在交给宋屿墨去处理的时候,弯下腰,对小家伙耐心温柔的说:“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不知道的话,阿姨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
小家伙仰着脑袋儿,小脸是大大的笑容:“噫!”
纪棠深以为然,确实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问了大堂经理,结果对方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最后纪棠想了想,没有让宋屿墨报警处理而是找会所要了一张白板,写上寻父启示。
――XXX,男童,目测四五岁左右,身高XXX,头戴虎帽,身穿红棉袄黑裤,如其父母见到此启事请速与大堂经理联络。
纪棠让大堂经理将这个寻父启示挂在大厅里,等与宋屿墨要离开时,才转身,就被小家伙慢吞吞的走过来抱住了腿,他不会说话,只会发出格外可爱的小奶音:“噫~”
宋屿墨皱起眉头,即便是看见小奶娃碰纪棠一根头发丝,都心生不悦。他作势想将这个还没膝盖骨高的小孩拿走,谁知对方已经先察觉到他的意图,用肥嘟嘟的小指头指着他,嘴巴还不停地发出:“噫噫噫……”
这幅画面,让原本心情郁闷的纪棠轻笑了出声。
她对宋屿墨说:“这孩子要会张口骂你,都是在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