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兰听得哭笑不得,可也说明今年的天气其实还算照顾她这个新来的。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等着火墙开始散发热度,屋里渐渐暖和起来,苏奶奶才撑不住,拉着孙女的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慧兰给奶奶盖好被子,黑暗中听着奶奶的呼吸声,也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一场大雪的样子。
这让苏慧兰有些犹豫,想着要不等过一天再去公社寄信,可她又怕万一真连着几天下大雪,到时候出门更费劲,不如趁着现在还没下起来,动作快一点,早去早回。
结果她这边正跟奶奶说这事呢,那边李老太的大儿子就来了!
这位李大叔是来报丧的,李老太的老爹今早上没了!
出了这事,苏慧兰自然不能再出门,不光她,这两天伐木队也不会再上山了。
别看秀山立村时间不长,但村里大伙儿都挺团结,基本是一家有事,百家应。
尤其去世的这位老爷子在村里辈分最高,村里几乎都是他的晚辈,他的葬礼,基本上全村的人都要到场。
而且从打寿材、入馆、送行、挖坟、出殡、下葬,哪怕如今是特殊年代,不兴大操大办,但是有些程序还是不能省的,无论哪个步骤都要用到不少人。
尤其出殡抬棺这一步,抬棺人一般分八人,十六人,二十四人,根据逝者的身份地位来。按照这位老爷子的辈分,是能用三十二个抬棺人的。
其中,抬棺的人又有不能用直系亲属和未婚男人的规矩,还要避免属相相克,再早村子里人少的时候,人都凑不齐,还得去别的地方请人。
第44章 意外发现! 现今这年月,虽然大山里相……
现今这年月, 虽然大山里相对宽松一些,但是诸如哭丧、扎纸人之类的还是没人敢操办,不过老爷子已经过了八十,可以看做是“喜丧”, 多少冲淡了一点悲伤的气氛。
苏奶奶先到苏大伯家里借了两张布票, 然后才带着苏慧兰跟苏大伯一家三口去了李老太父亲家。
李老太父亲姓丁, 膝下有两子一女, 最大的就是李老太。老爷子的大儿子年初没了以后, 就搬去跟小儿子一家住了。
这个小儿子, 苏慧兰得叫一声“叔爷”, 据丁二叔爷说, 昨晚半夜刮大风, 他不放心老爹, 还特意过来给生了一炉子火,那时候丁老爷子还没啥事, 躺在炕上睡得满脸红扑扑的。
他还想着难得老爹晚上没难受,睡得挺稳当, 心里还高兴来着, 哪成想等第二天早上再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走了。
李老太哭得很是伤心,见着苏奶奶就埋怨自己没做好梦,怕啥来啥,这一年送走了大弟,又送走了老爹,一下走了两位亲人,她这心太难受了!
苏奶奶也陪着掉了些眼泪,只能一再劝她保重身体, 她要是这时候倒下了,那担子可全落在她二弟身上了!
李老太果然把这话听进去了,勉强擦了泪,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苏家人来的太早,丁家这会儿灵堂还没布置好,孝子们的孝服也没穿上。
这会子就要用到不少白布,丁家得挨家挨户去借布票,然后尽快赶到供销社把白布买回来。
这也是为啥苏奶奶先去大伯家拿布票的缘故,要是白布不够,孝家的孝服就迟迟不能上身,那就是孝子们的“罪孽”了。
好在村里人团结,各家接着信儿的都早早把自家多余的布票拿来,也就个把小时,去供销社买布的马爬犁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布置灵堂,孝家着丧服,苏慧兰也被发了一条一寸宽的“孝带”扎在了腰上。
在这里,老人的葬礼必须给前来吊唁的小辈们发一条“孝带”系上,因为大伙儿认为高寿老人寿终正寝是福寿双全的表现,小辈们带上这条“孝带”能免去“罪孽”。
随着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灵堂在齐五爷的张罗下很快布置妥当,苏慧兰跟着奶奶、大伯行完礼后,苏奶奶担心苏慧兰害怕,就把苏卫阳留下跑腿,让孙女先回家。
苏慧兰倒是不害怕,不过葬礼上规矩多,不是你说想帮忙就能随便帮的,一切得听主事人的安排调遣。
她看了看灵堂边上陪灵的除了孝家的小辈们,就是像大奶奶和奶奶这样的长辈,便点了点头,乖乖回去了。
丁家也在村东头这一片,离苏慧兰家直线距离挺近的。
这会儿天空黑压压的,明明才上午九点多,结果就像快要入夜了似的,再加上可能刚从灵堂出来的缘故,她心情有些沉闷,便决定从丁家东侧、那条紧贴村子的小路回家。
冬天这条小路上的人不多,白皑皑的雪地能轻松没过脚脖子,上面只有大风刮过的一道道痕迹,苏慧兰童心大起,忍不住抬脚专往那些凸出的风痕处踩,一会儿就把这片平整的雪地踩的乱七八糟。
从这儿往东三百多米有一条小河,村里的孩子们夏天很喜欢到这里玩水,因为村子前面的那条河太宽,水也深,村民们都怕出事,所以不让孩子们去玩。
可到了冬天,这条小河就乏人问津了,孩子们嫌这冰面太窄,“施展”不开,基本天天都到前面那条河面上玩耍。
苏慧兰却挺喜欢这里的,小河两岸有许多灌木,哪怕已经被这寒冬冷风摧刮的只剩干瘪的一丛,但是头上还顶着厚厚的白雪团,远远看着高低起伏,别致又有趣。
小河边上还有一片白桦林,这种树树干挺直,洁白优雅,自带文艺气息,夏天日出,冬天日落,景色无一不美。
苏慧兰走到一丛灌木边,在顶上那一蓬被风修饰的圆润雪团上画了一个笑脸,看着自己这实在粗糙的画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情放松了一点后,她便准备回去,谁知一低头忽然看到雪地上有一排梅花形的脚印!
苏慧兰好奇的观察这些脚印,发现它们比猫的爪印要大一点,有点像狗,看着挺凌乱的,难道是村里谁家的狗子跑过来了?
等等,该不会是狼吧!
想到这个可能的苏慧兰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心里有点打鼓,奶奶告诉过她,她们这里的狼平时大多在深山里出没,几十万公顷的原始森林里食物很多,它们用不着下山,人与狼之间互不侵犯,一直处在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
当然什么事也不是绝对的,他们这里本来就人烟稀少,有猛兽下山也不算稀奇事!
这么一想苏慧兰也有些后怕,尤其这会儿天空阴沉,四野无人,她立时就有些待不住了,连忙就想赶快回去,可是没走几步,她竟然在一处脚印旁看到了几滴血迹!
这是一只受伤的动物!
发现这个情况的苏慧兰又忍不住再次观察起那排脚印来,发现血迹不是很明显,一直断断续续的。而且脚印是从白桦林的方向一路过来的,然后穿过了这条河面,应该往对岸那边去了。
苏慧兰站在那些脚印最后消失的一片灌木丛边,不知为啥,心里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总觉得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动物。
她先折回白桦林边上寻了一截枯枝,拿在手里,然后重新回到那丛灌木边,伸手将树顶上的积雪都清掉,很快就在稀疏枯萎的枝条下边又看到了血迹,而且树丛后面的雪地上又再次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脚印!
她顺着脚印往前走了七/八米,这次终于在一处地势有些低洼的树丛下找到了它!
这只动物有着尖尖的耳朵和嘴巴,棕红色的美丽被毛,下巴到胸口却一片白茸茸,一条和身体一样长的蓬松大尾巴,特别漂亮!
这竟然是一只狐狸!
它本来正蜷缩在木丛边上,看到苏慧兰过来,立即抬起头,呲着牙凶凶的冲着苏慧兰低吼。
苏慧兰连忙后退了一步。
不过这狐狸一动,苏慧兰一下就发现了它左侧前肢上的伤口,那里的皮毛和血迹已经混在了一起,直接冻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看着实在有点可怜。
她想了想,慢慢蹲下身子,把手里那截枯树枝也放在了一边。
那只小狐狸紧紧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概是确定了她没有敌意,不过也可能是已经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所以它开始想尝试着后退离开,可惜受伤的前肢无法着地,根本没法支撑它完成这个动作,反而整个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苏慧兰觉得如果放任这只小狐狸的伤势不管,估计它根本活不过两天,便左右看了看,再次确定周围没人后,就从空间里拿出一条手指那么长的猪肉试着丢给它。
小狐狸黑黝黝的鼻子动了动,对着那一小条肉嗅了嗅,又抬头警惕的看了苏慧兰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肉的香气,很快把肉都吞了下去。
大概是觉得这肉很好吃,小狐狸吃完了就马上抬起小脑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再次紧紧盯着苏慧兰,看样子像是十分想让她再扔一块!
苏慧兰便又给它扔了一块,这次小狐狸没有任何犹豫,“嗷呜”一口就吞到嘴里,看起来吃的很香。
就这么连着投喂了四、五块肉条后,苏慧兰再尝试着靠近小狐狸时,它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
苏慧兰便指了指它的左前肢,跟它“商量”:“你看你的腿受伤了,你跟我走,我把你带回去疗伤好不好?”
小狐狸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又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她的话,还是又想着让她扔肉条,反正表现的很温顺,苏慧兰便大着胆子上前把它抱了起来。
小狐狸只是轻微的挣扎了下,就乖乖伏在了她怀里。
苏慧兰抱着这只小狐狸,把它那条受伤的前肢搭在自己胳膊上,之后就一路小跑着往家赶。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伙儿都去丁家帮忙的缘故,这一道也没碰上什么人,怀里的小家伙顶多有个十二三斤,不算沉,但是这么抱着一口气跑到家也挺累的。
等到了家门口,她就有点气喘吁吁的,正打算摸出钥匙开门,就在板杖子西边角那里拐出了一个人。
那人高高瘦瘦,生得极俊,这么冷的天却没穿羊皮袄,只一身略微短了一截的黑褂子,可不正是那位罗天成嘛!
此刻他肩上正扛着半只狍子,看样子像是要往她家来,而且他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就碰上苏慧兰,四目相对之际,竟然当场怔住了。
苏慧兰怀里的小狐狸好像对罗天成的气息很敏感,立刻就在她怀里不安的扭动了几下。
苏慧兰忙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然后才跟罗天成打招呼道:“罗大哥,你是要到我家吗?”
之前小狐狸那一动也连带惊醒了罗天成,他看了眼那只狐狸,目光在它搭在苏慧兰手臂处的前肢上顿了顿,慢慢点头道:“我昨天下午套到一只狍子,想给你们送来一半,但是你家没人……我今早先去了丁叔爷家,本来是想抽时间回去看一眼我妹,后来想起狍子还没送,就顺便过来一趟。”
苏慧兰没想到自己顺口问一句,就换来对方这好像汇报行踪似的一大串,莫名就有点尴尬,不过想着对方毕竟是要来给她和奶奶送东西,就赶忙道:“罗大哥,不用了,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罗天成却坚持道:“这是应该的,小蕊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必须要还。”
苏慧兰很想说他上次送的药酒就足够了,不过看着对方那张严肃的脸,她觉得这话可能说了也等于没说,再加上不知为什么,怀里的小狐狸面对罗天成时越来越焦躁,她感觉自己都要抱不住了。
罗天成也发现了小狐狸的异样,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一步:“要不要我帮忙?”
还没等苏慧兰说话,小狐狸忽然全身炸毛,呲着牙冲着罗天成就是一阵低吼,那架势可比刚看见苏慧兰时厉害多了。
苏慧兰连忙后退了一步,忙说不必了。
她真心觉得要是让对方帮忙,可能得越帮越忙!
第45章 包扎伤口 罗天成看着挣扎的小狐狸,沉……
罗天成看着挣扎的小狐狸, 沉默了一瞬才道:“你先开门,我帮你把狍子送进去。”
苏慧兰知道拒绝无用,索性也不去管那么多,勉强用一只手抱住小狐狸, 飞快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罗天成帮她把那半只狍子直接送到了屋里, 苏慧兰把小狐狸放下后, 连忙道谢:“罗大哥, 谢谢你啊!”
罗天成点了下头:“不客气。”然后就不说话了。
苏慧兰看他像是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只好有些尴尬道:“那个, 罗大哥, 要不我帮你倒杯水吧!”
罗天成摇头:“不用。你不是要给它处理伤口吗?我这有土三七, 对这种外伤很管用, 你拿去用吧。”说着, 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白底儿兰花的小瓷瓶递了过来。
苏慧兰忙接过药,心里还有些惊讶, 想不到对方还随身带着这种药。
那边罗天成就像是能知道她的想法一样,立即解释了一句:“我经常上山, 什么状况都会遇见, 所以身上会常备些药物。”
苏慧兰恍然,想起之前听大奎哥提起过,这人还跟齐五爷学过使枪,算是个很厉害的猎手,上起山来比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人还熟练。
苏慧兰跟对方道过谢,眼见他实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小狐狸自打被她放下后就很没有安全感的缩成了一团,看着可怜兮兮的,她心中急切, 只得让罗天成先随便坐一会儿,自己先动手给小狐狸处理伤口。
灶上大锅里的水还热乎着,她打了一盆,又往里面兑了些盐,调成淡盐水,然后用布巾蘸着一点点给小狐狸擦洗伤口。
动手之前,她照例先跟小狐狸“商量”:“小家伙,我要先帮你擦伤口,这个可能有一点疼,你要坚持住,不能挣扎哦!要是你乖乖的,我待会儿就给你喂好吃的肉!”
小狐狸像是真的能听懂她的话,全程一直没有动,就那么乖乖的让她擦洗伤口。
虽然小狐狸很乖,但是苏慧兰却总怕把它弄疼,搞得自己一度比它还要紧张,雪白的额头上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到后来换第二盆水擦的时候不得不把身上的棉袄脱掉。
罗天成就站在她对面的位置,看着她细心的给那只凶巴巴的狐狸处理伤口。
她脱掉了棉袄,身上是一件米色的毛衣,毛衣领口处露出了洁白的衬衫领子,整个人看上去文静又优雅。
这里的人是不穿衬衣的,毛衣太贵更舍不得买,甚至连外套也很少穿,到了冬天就是棉袄加一件带毛的羊皮袄,讲究点的能贴身穿一件背心,但是大多数人就是直接把棉袄穿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