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在1972——水棠
时间:2021-01-14 10:04:56

  毕竟对于她婆家来说,娶了一个过去犯过错的媳妇虽然让人气愤,可也侧面证实了确实是自家儿子有问题,想想两个人这一辈子都无法有自己的孩子,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觉得愧对了儿媳妇。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曹芳芳这样自私的女人,为了保住在婆家的地位,说不准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时近中午,楼道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公共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主妇们相互打唠笑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苏慧兰渐渐回过神来。
  她关好房门,默默回到自己床前坐下,决定下午给虎哥送肉的时候,顺便去拜访一下那个老卫头。
  虽然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把握,可还是想再证实一下。
 
 
第9章 梦(捉虫)   滨河市没有秋天,仿佛一夜……
  滨河市没有秋天,仿佛一夜间树上的叶子便尽数黄了,又一夜间枯黄遍地。
  再之后便是呼啸的大北风,呼天抢地,刮的人骨头缝儿里发疼。
  她穿着灰突突的大棉袄,小小的胳膊上戴着黑底儿白线绣成的孝章,躲在家门口那棵老银杏树后,呆呆的望着那高挂在门头上白布条发愣。
  大门敞开着,她看见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去、出来,循环往复。他们中的很多人脸上带着哀伤,还有的人眼睛红了,只是没有人像她这样两只眼睛哭得只剩下一条缝。
  红肿的眼睛被风一吹,有种钻心的疼,她控制不住的伸手去揉,揉得狠了,眼前就是一片黑,就像没有灯的夜晚。
  于是她越发用力去揉,好半天,等再次能看清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巷子口站了一个女人。
  她戴着帽子、围巾,身上也是一件灰棉袄,捂得严严实实,却同她一样,只是远远的站在那里望着门头上那一抹儿刺眼的雪白发呆。
  也许是觉得这个女人的状态跟自己有点像,所以她不再一个劲儿的盯着大门,反而开始盯着她。
  可惜盯了没多久,那个女人就突然转身走了,走的那样急,让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从那门里又走出两个人来,她认得他们,他们一个是爸爸炼钢二组的副组长大刘叔叔,一个是新来的、一直想给爸爸当徒弟的小江哥哥。
  “小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谁也没想到苏大哥会走得这么突然!”
  “大刘哥,我真就是想不通,好端端的苏哥咋能出这种事?明明他是咱二组的组长,安全模范标兵,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唉,谁说不是呢!别说你,连厂里领导们都想不通,可这事反复查了又查,确实是苏大哥的责任……”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就是一时过不去这个坎……对了,大刘哥,刚刚咱们进去的时候,那个在胡同口站着的女人是谁啊?”
  “那是咱卫生所的护士啊!可能你来的时间不长,没去过几回卫生所,这才不认识。”
  “怪不得了,那她也是来送苏哥的?可我看她一直站在那儿往院里瞅,咋不进去呢?”
  “这……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她就是苏哥以前那个对象!”
  “啥,就是她啊!怪不得她不敢进去!等等,我咋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呢……哦,我想起来了,苏哥出事那天,我跟他交班的时候,好像看见她来找过苏哥,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找苏哥麻烦的!”
  “你可别瞎说,估计是跟前些日子那帮乱嚼舌根子的有关……唉,苏哥都走了,只盼着这帮人能留点口德……”
  大刘叔叔和小江哥哥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想追上去再听一听,忽然迎面一阵大风,吹得她不得不闭上眼,可等再睁开时,眼前的场景竟全变了。
  泛黄的白墙,发旧的白被单,漏了洞的门帘上中间一个已经褪色的红十字。
  她一个人躺在屋里一张小床上,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她手背上扎针。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着女人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眉眼,看着她每一个认真的动作,总觉得格外温暖。
  于是,鬼使神差一般,她小小声的问她:“你是我的妈妈吗?”
  女人的动作一顿,然后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再然后,就那么直接转身走了。
  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她躺在床上,无措的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
  忽然,那背影在她的目光中骤然分裂成几个,一个穿着灰棉袄,一个手里拎着中药包,还有一个穿着呢子大衣!
  她看得浑身发冷,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可等再睁开眼时,那几道背影又重新聚拢,变成刚开始那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然后那个女人也顺势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遥遥的对着她一点点摘下了脸上的口罩,然后看着她露出一抹儿诡异的微笑。
  苏慧兰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环视四周,见满眼都是那熟悉的充作隔断的粗布帘子,知道这里还是她那间小的可怜的“房间”,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帘子底端有道巴掌宽的缝子,有光顺着那缝子照进来,正好落在她床前,一片暖白。
  估计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这个时间,苏大旺两口子早就去厂子里了,尤其苏婶婶在食堂帮工,早上五点不到就得起来。
  以往即便这两口子都不在家吃早饭,用不着赶早起来做饭,但是苏慧兰也必须跟着早早起来,叠被洗衣,收拾屋子,一样不能落。
  而这几天自打知道她每天捡煤渣“贴补”自己后,苏婶婶已经基本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之前都会把头天晚上剩的饭给她做第二天的早饭,这几天却是连个饭粒也没有。
  今天也一样,不但碗柜里的碗盘空空如也,连暖水瓶里也透着一股凉气。
  大概是以为她成心躲懒、不起床,两口子故意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教训她。
  对此,苏慧兰反而有点想感谢他们俩,毕竟如果不是多睡了这么会儿懒觉,她也不一定会做那样一个梦,进而想起那些险些被遗忘的重要线索。
  昨天下午,她特意去找了那个老卫头,没怎么费劲儿,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尽管曹芳芳行事小心,并不曾向那老卫头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老卫头能在如今这样的世道里还能混得如鱼得水,自然不是一般人。
  这人想挣钱不假,但更怕的是吃牢饭,所以为了稳妥,每个来找他买药的女人都被他旁敲侧击的套过话,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他也不敢挣那份钱。
  按照他之前从曹芳芳那里套来的话,能肯定对方是在市医院上班,具体干什么的他不太清楚,但是感觉并不像是医生;
  另外,他也确定对方的年纪是三十五岁,结婚将近十五年,至今没有孩子。
  这些基本都跟曹芳芳的情况全部吻合,至此,苏慧兰已经基本能肯定那天来找老卫头买药的人就是曹芳芳。
  有问题的也不是她丈夫,恰恰就是她本人!
  本来今天之前,在确定曹芳芳是想利用自己遮谎后,她虽然也有气愤,但考虑到这件事最终的主动权还在她手上,只要她不点头,那个女人便成不了事!
  所以尽管内心极度厌恶这个自私的女人,可一想到对方今后日日夜夜都会沉浸在谎言随时被拆穿的惊恐中,她反而觉得更解气!
  但她今早偏偏做了那样一个梦!
  这个梦唤醒了她曾因无法面对失去父亲的痛苦而随之一同掩埋起来的些许记忆,也让她想起了一些被忽略掉的疑点!
  或许,她该去找找爸爸生前的旧识再去查证一番。
  她有种感觉,曹芳芳这个女人身上很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罪孽!
  上午十点多,苏慧兰从百货商店出来,拎着两包点心回到钢厂家属区。
  只是这次,她没有回那片楼房区,而是径自往另一片的平房区走去。
  一路穿过几条大大小小的胡同,直到在一家铁锈色大门的人家前站定,苏慧兰左右打量了一番,才上前拍响那户人家的大门。
  “谁啊?”一个老太太很快从屋里出来应门。
  苏慧兰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大娘,请问这是一车间炼钢二组小江大哥家里吗?”
  与此同时,东北凌远县向阳公社秀山大队,一个头戴狗皮帽子、身穿羊皮袄的结实小伙儿也敲响了一栋木顶土坯屋的大门。
  房门打开,探出一张苍老而慈祥的面孔,“大奎来啦,快进屋!”
  小伙儿拉下浸满冰霜的厚脖套,咧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不啦,三奶奶,俺进城取邮件的时候看见有你的信,俺顺道就给你捎回来了!”
  老太太一听赶忙道谢。
  他们秀山大队离公社好几十里地,冬天路又难走,邮差十天半个月来一次都算勤快的,今儿要不是这孩子赶上了,这信说不定要多压多少天!
  老太太心里高兴,见小伙儿转身要走,忙一把拽住他:“大奎啊,你等三奶奶回屋套件衣裳,三奶奶跟你一起家去,让你爸帮俺看看信!”
  谁知大奎却直摇头:“三奶奶,不行啊,俺爸今天上宏伟大队喝喜酒去了!得下晚才能回来呢!”
  老太太不免有些失望。
  大奎却是个热心肠,连忙出主意:“三奶奶,西头成子打小就会念书,不像俺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这信他肯定会看!正好今天成子让俺帮他姥爷捎了几服药,俺现在就要给他送药去,要不你跟俺一块儿去呗!”
  老太太一听也成,连忙回屋匆匆套了件深色大袄,门一关,就跟着小伙儿一道出了门。
  一老一少踩着厚厚的雪窝子往村西头走。
  大奎乐呵呵道:“三奶奶,俺听那邮递员同志说你这信也是从滨河来的,估计还是俺那老妹儿给你寄的!俺记得你上个月好像才收了一封,这才几天啊,肯定是俺那老妹儿想你了!”
  老太太嘴上不说,脸上的笑却收不住,“想啥啊,都这么大的姑娘了!一天不想着正事,把工夫都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事上了!”
  大奎不同意:“三奶奶,话可不能这么说,啥叫没用的事啊!俺老妹儿那是惦记你,怕你自己一个人孤单!”
  “要俺说,三奶奶,你那才叫不对呢,你说俺老妹儿一年给你写好几封信,你咋一封也不给回呢?俺记得上一回你叫俺爸帮你回信还是去年的事呢,你说你总也不给俺老妹儿回信,俺老妹儿心里能不惦记吗?”
  老太太听得这话,脸上的笑容也落寞了几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她那大孙女如今已经算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她给邮些米粮、菜肉的倒也罢了,总是写信算怎么回事呢。
  大奎见老太太低下头不说话了,这才想起三奶奶家的情况,不免有些后悔刚才不该顺嘴瞎咧咧,忙转移话题,说了些今次去公社里看到的热闹趣事,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
  老少两个说话间到了村西头,直奔把头第一家,这里靠近山脚下,位置略偏,离村里其他人家也有些远。
  树杈、旧木板拼成栅栏,两间略显破败的板夹泥房,站在门外,还隐隐能听见有老人清晰的咳嗽声。
  大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成子姥爷这是又犯病了。”
  说罢,隔着门喊了一嗓子:“成子开门,俺是大奎!给你送药来了!”
  房门很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哪怕是如今已经一把年纪的苏老太也觉得眼前一亮,只因这年轻人生得极是英挺俊美,即便只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旧褂子、补丁裤,也掩不去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俊朗。
  年轻人开门看见一老一少两个,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
  “多谢你了,大奎!你是和苏奶奶一起来的?先到屋里坐会儿吧!”
  苏老太知道他屋里有病人,连道“别麻烦了”。
  大奎也说:“不用了,成子,俺们一进去,你姥爷还得起身,到时候折腾的病情又大发了!俺们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请你帮俺三奶奶看封信!”
  年轻人也怕他们有避讳,便没多让,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张薄薄的信纸,拆开后,飞快一扫,浓黑的眉头便轻轻皱了起来。
  “苏奶奶,这是一个叫苏大旺的人给您写的信。”
  苏老太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道:“孩子,信上都说了啥?”
  “这信上说让您尽快过去一趟……”
 
 
第10章 真相(一)   苏慧兰却对她的色厉内荏毫……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即便是在最低气温已经跌破零下十度的滨河市,赶着这会子找个背风地方晒一会儿,也能驱走不少寒意。
  曹芳芳吃完午饭,从食堂出来,眼见着今天风轻云淡日头盛,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纵使心下烦闷,也不由放慢了脚步,懒洋洋的享受这份沐浴在冬日暖阳里的舒适。
  结果日头底下才站了没五分钟,就见同科室一个小护士端着饭盒跑过来找她:“护士长,办公室有个姓苏的小姑娘找您!”
  曹芳芳一听,顿觉心中那只悬了许久的靴子总算落了地,那小丫头抻了她好几天,今儿可算是来了!
  当下一扫之前的惫懒,还顺嘴夸了那小护士一句,这才匆匆往前头住院部走去。
  到了护士站,果然看见那小丫头就等在办公室门口。
  知道对方来,曹芳芳原本是很高兴的,可当她一眼看见小丫头的打扮时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那一身全是补丁的灰褂子实在太难看了,而且怎么还背了个破筐子?看那脏兮兮的,该不会是刚捡了煤渣过来吧!
  这还没去农村呢,怎么先把农村那股子土鳖劲儿学了个十成十!
  幸好这会儿正是中午吃饭的点儿,她向来能比别人早半个小时去食堂,所以这会儿办公室里外都没什么人。
  要不然赶上人来人往的时候,对方这副德性落在大伙儿眼里,她可就丢人了!
  因不满对方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再加上原本在她心里,这小丫头该是前两天就过来的,结果偏生拖到现在,让她多等了几天时间,两厢里一加,曹芳芳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兰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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