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好友一直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这才给了她不少勇气。
两人分别后,苏慧兰到教师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见外面天色不错,就想出去走一走。
秀山小学的位置就在队部后面,离村口都挺近的,所以她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几位在村口闲唠嗑的妇女。
大伙儿把她围住,又是一阵好夸。
“哎妈,小钱老师,你刚刚唱那个歌可太好了,还有那啥琴也好听,俺们都可乐意听了!”
“嗯呢呗,小钱老师,啥时候还来上一节,俺们还没听够呢!”
“你看今天村里来了这老多人,连志刚家的大小子都出来了!这孩子自打出了事,这都多少年没出来了!”
钱春晓心里仿佛漏跳了一拍,忙道:
“这位大嫂,你是说兰老师的大哥也来了吗?”
那妇女连连点头:
“对、对!就是他!俺们村属他和罗家小子生得最好,那俊的,十里八乡都挑不出一个来!”
“可惜这孩子不能走路,大伙儿在外头不常见,要不俺们咋说小钱老师你课上得好呢,这不常出来的人这回都露面了!”
钱春晓心中砰砰一阵乱跳,勉强跟几人说了几句,答应她们以后自己会常来唱歌、吹口琴之后,就匆匆跑回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害羞,此时她的脸早已经烧成了一棵红苹果!
幸好这会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原来今天他也来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唱的歌……糟糕,她刚开始唱的时候太紧张了,嗓音好像没放开……
还有吹口琴那会儿,有个地方也处理的不太好……
她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要是有下一次,她一定会发挥的更好……
就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听……
像是要回应她的心声,此时窗外响起一阵啾啾鸟鸣。
她忍不住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山青草绿的明媚春光,想起那人俊美的面容,心里也不禁涌起一丝甜蜜。
今天,喜欢的心意好像比窗外的阳光更热烈。
而远隔千里之外的奉天城,同样风和日丽。
某司令部,林浩远又一次从抽屉里拿出照片细细端详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非常美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鸡心领的毛衣,露出整齐的衬衫衣领。
当她微微抿嘴笑起来的时候,连身后几间泥土房子也显得亮堂了几分,叫人越看越喜欢。
林浩远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孩子小小的脸,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疼爱的笑容来。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林浩远顺手接起,再听到那边报告的消息后,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他动作迅速的将手里的照片放进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整理了一番,然后放到书桌右边最底下的抽屉里。
才刚做完这一切,就见房门被一把推开,一道老迈、却很洪亮的声音在门口猛然响起。
“报告林浩远同志,林大福同志前来报道!”
接着又是一道年轻的声音:
“报告林浩远首长,林之岳同志也前来报道!”
随着这两声喊,一老一少相携进了屋,林浩远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老者另一边将老人家扶住。
“爸,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林大福嘿嘿一笑:
“告诉你干嘛,听说你小子升官了忙得很,这都一年多了也没回家,你老子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你忙点啥!”
一旁的林之岳也挤了挤眼睛:
“爸,爷爷这是上面指定的休假,我呢,是因为刚完成了一个大任务,得了半个月的假期,所以我们就一块儿来了!”
“本来我和爷爷是冲着你的王牌师来的,结果一来才知道你把你的王牌师拱手让给别人了!怎么样?是不是忙不过来?要不要考虑把儿子调过来给你打打下手!”
林大福忙一把捞起孙子的手,不高兴道:
“不行不行,我可不答应,你来帮他了,谁来帮爷爷!”
“没事,你老子壮得像头牛似的,再干个二三十年没问题,你就安安心心先帮爷爷好了!”
不过说完了孙子,他自己却转脸对儿子道:
“儿子,你也别说老爹不疼你,你要真忙不过来,就跟爹说一声,爹给你调回首都!反正你朱伯伯一看见爹就打听你,这些年老惦记把你召回去,所以你只要吱一声,咱这头随时就能撤!”
林浩远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活宝,无奈道:
“爸,您就别乱起哄了,我在这边挺好的,虽然把手上的一号师交给了别人,那也是军部的需要,再说我如今这个位置,也是可以随时过问的。”
“……我最近是忙了点,一方面是因为动了位置,另一方面是我们内部有些地方也需要调整,等忙完这阵子,我就能回去一趟了。”
“对了,妈和若君她们还好吧?”
林大福心不在焉道:“还好、还好!就是过年也没见你回来,想得厉害罢了。”
老爷子边说、边忍不住四处张望。
林浩远正给父亲和儿子倒水,见状奇怪道:
“爸,你这是找什么呢?”
林大福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看你这屋里摆设怎么样?嗯,还行,就比老子的差一点!”
林之岳好奇了,忙问道:
“爷爷,那您说说那一点是差在哪儿了?”
林大福一仰脸,神气活现道:
“当然是没老子有文化!老子那屋里有书、还有老子自己写的字,谁看不得夸老子一句有学问!”
说着便又对林浩远道:
“儿子,我发现你这屋里有点空啊!来来,爹给你写几个大字,你挂屋里,到时候也让大伙儿都来夸夸你!”
然后就是撸胳膊、挽袖子,到处找笔和纸,非要给林浩远写几幅字不可!
林浩远拿自己这个爹一点办法也没有,正要劝住他,就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他接起来说了几句话,刚一撂电话,就对父亲和儿子道:“爸、之岳,你们先坐,军工实验室那边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说罢,就匆匆出去了。
等林浩远一走,屋里祖孙俩立即对视了一眼。
小的先开口:
“不对劲,我爸这次最少得瘦十斤,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老的也点头:
“这小子现在看着比我都显老,这事还不小呢!”
说完,又伸手搓了搓头上白花花的板寸头发,自言自语道:
“这是咋的了?难不成还有人敢欺负我林大福的儿子?也不应该啊!”
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抬脚直奔林浩远的办公桌,直接拉开右侧最底下的抽屉,翻翻捡捡,就从几份档案袋下找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哈哈,这小子跟他妈一样死心眼,从小到大藏东西就知道往一个地方藏!”
林之岳也来了精神:
“爷爷,赶快看看里面什么东西!”
林大福亲自打开了小木盒,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泛黄的医院收据。
收据下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日记本,翻开日记本,里面详细记录了林浩远当年寻找女儿下落的调查经过。
诸如证人、证词、有关嫌疑人、到过的地方,一字一句,钜细靡遗。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都有些沉默。
这件事是林家所有人心头上的一块伤疤,碰一碰都会痛入骨髓那种。
林大福看了那日记本一会儿,叹了口气,正准备放回去的时候,一旁的林之岳忽然道:
“爷爷,等一下!”
只见他轻轻晃了下盒子,盒子底部那张白色的硬纸片旁边突然多出了一道细细的灰色印记!
他把盒子倒过来用力扣了几下,那张硬纸片慢慢滑落,果然从最底下掉出一张照片来!
林大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相片,林之岳也飞快凑了上去。
等一老一少看清相片里的人,不由同时一震!
林之岳先是惊喜、之后又有些不确定道:“爷爷,这是不是……”
“是!”
林大福这次脸上少见的严肃起来。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爸爸长得不像我和你奶奶,他长得像我娘,也就是你们太奶奶。”
“你们太奶奶有一半的俄国血统,长得非常漂亮!这个孩子几乎跟你们太奶奶一模一样,所以绝对不会有错!”
老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格外开心的笑容:
“找到了!你们的爸爸终于把她找到了!我的小孙女,老头子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看着爷爷欣喜的抱着照片不撒手,林之岳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的五官和爸爸像极了,只有脸型比较像妈妈,是那种小巧的瓜子脸,看着就惹人怜爱。
不过看着、看着,他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可是爷爷,既然爸爸找到了妹妹,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而且他爸的状态看起来明显是不太好,分明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经孙子一提醒,林大福也想起这茬来,原本喜悦的心情也收了几分。
林之岳再次拿起那张照片细细端详,突然发现在妹妹身后的土房子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写了几个字,赶忙道:
“爷爷,你看这里!”
林大福凑了过去,眯着眼仔细辨认道:“秀—山—小—学!”
“秀山是哪儿啊?”
林之岳摇头,林大福也不清楚,祖孙俩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林大福想也没想就喊了声“请进。”
只见警卫员小江拎着暖壶和茶包走进来,一脸喜色道:“老首长、林团长,我要到了你们最喜欢的黄山毛峰,现在就给你们泡茶!”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一抹儿算计的笑容来。
十五分钟后
小江一个人在首长的办公室,一边喝酒似的往嘴里灌着珍贵的黄山毛峰茶,一边小心翼翼的把首长的木盒放回原位。
呜呜……老首长和林团长欺负人,连哄带骗的从他这儿把之瑶同志的事都给套出来了!
首长还让他一定要保密来着,现在他确实还是保密,可却是和老首长、林团长一起向首长保密!
呜呜,他对不起首长,首长明明那么信任他……
正当他躲在办公室里欲哭无泪,愧疚悔恨之时,林浩远忽然推门进来。
“小江,怎么回事?我听小李他们说,我爸和之岳刚刚又走了?”
小江心里一阵激烈的挣扎,最终还是屈服于老首长和林团长那两张坏笑的脸,只得低下头,小声道:
“老、老首长和林团长说,既然首长您这边没什么大事,他们就不多待了……老首长说他还想去兰城那边看看老朋友啥的……”
林浩远正从右边抽屉里取出木盒,见里面的照片还在,不由送了口气,闻言头也没抬道:
“也好,我爸那人闲不住,让他去散散心也不错!正好又有之岳陪着,我也能放心。”
小江却在心里大吐苦水:首长啊,您放心的还是太早了,老首长和林团长这会儿怕是去凌远的火车票都买好了!
星期日,休息日,苏奶奶和大奶奶领着苏慧兰、钱春晓、罗小蕊、苏小苗,老老少少一大帮一起去挖野菜!
大兴安岭的五月实在是一个神奇的季节,月初可能还是大雪纷飞,满地霜白;
到了中旬,挨过那一小段青黄不接的枯燥,就是春风送暖,万物复苏;
及到月末,气温陡然升高,等你不经意的再一回头,竟已是山青水绿草如织,满山红香飘十里。
而作为万物复苏的第一波标志就是田边、野地、林子里争相冒头的野菜。
饭桌上的常青树,婆婆丁和苦菜;鲜嫩水灵的柳蒿芽和水芹菜;
气味芬芳的艾蒿子;炒鸡蛋、拌豆腐一绝的小根蒜;
打着卷儿的嫩蕨菜;明明只长在本地林子里的山珍佳品“广东菜”;
长相霸道、浑身长满小刺,据说连老牛都不爱吃的老牛锉;
摸一把手疼半天,但是味道很不错的蛰麻子;
此外还有益母草、灰菜、刺儿菜、苋菜、苜蓿、苦荬菜、荠菜,林林总总能有几十种。
一天一样不重复,吃个把月没问题!
只可惜过了五月,这些野菜就要长老了,到时候挤挤挨挨疯长成一大片,让人都没法下脚,那时候就不能吃了。
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节,大人、孩子都会拎着篮筐出来挖菜,务必争分夺秒的把这春日里的头一茬鲜嫩野味带回家。
这挖野菜也是学问,讲究的是一个快、狠、准!
手里挖着,眼睛还要随处瞄着,伺机寻找下一个目标,保证不断档。
挖的时候下手要狠,争取一铲子下去连根挖起,省得补第二下浪费时间。
动作还得准,要是挖坏了根,野菜散了架,就不好收拾了。
总之苏慧兰因为从小活儿干的多,所以适应良好,掌握了挖野菜的诀窍后,很快就熟练起来。
相比之下,钱春晓就慢了点,几个人里除了罗小蕊,只有她挖得最慢。
罗小蕊也不是挖得慢,就是动不动把野菜下面刨出个大坑,这一走一过活像经过了一头巨兽似的
所以苏慧兰不得不把菜筐子给她拎着,哄她帮忙找菜。
两人一伙一起挖,倒让罗小蕊高兴的不行!
苏奶奶则是背着筐子见着什么,不拘老嫩都挖了,准备给大儿子家养的猪羊做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