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宋三冬
时间:2021-01-14 10:07:21

  至于宋绘说的医馆姑娘,顾愈走前见了一回,不过转眼便忘了她介绍的名姓,非要想的话,只能想起宋绘委屈哭了的表情。
  顾愈骑在马上,想到宋绘,莫名其妙又发笑。
  安兴朝这事儿已到了收尾阶段,之后的事也都是些零碎小事,莫约秋分前后,他们便可以回临安了。
 
 
第六十四章 懒散娇气。
  为了走平稳些, 顾愈领着宋绘绕了远路,本最多三日的脚程被生生拖成了大半月,他们临着八月才上了回彰安的官道。
  阳光明媚,枝叶繁茂的树木盛着绚烂的日光, 清晰而蓬勃。
  青石路上不时能见着来往的行人车马, 护着商队的镖师、自己讨生活的货郎又或是避完难回乡的一家三口...
  经历了数月惊变, 城镇似重新找回了两分热闹和繁华。
  没有人提前给庄子递信儿, 顾愈和宋绘到了庄子大门, 临时收着消息的下人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他们没什么行李, 也就几套换洗衣裳, 这边几人忙着下东西, 更多的人问过好后, 忙着去准备吃食和热水。
  绍南城内的财物清点、修缮房屋、民众登记这类小事用不着顾愈, 但到底有些事必须经过他,顾愈和宋绘讲了声, 没歇口气,又离开了庄子。
  宋绘回了往日住的屋。
  门槛上留着几道刀痕, 屋内瓷器摆件换了别样, 宋绘在新换的明黄花梨雕龙八仙桌边坐下,问起这段时间庄里庄外的事。
  绍南被围,叛军外逃,虽有漏网之鱼,但敢明目张胆杀人跑路的也就庞统那些个人,他们之后再没有发生什么骚乱。
  但到  底出了一件和宋绘有些关系的事,庞统带人杀去了宋家,死的死伤的伤,小辈里只剩下宋谦和宋巧还活着了。
  钟娘边讲边打量宋绘神色, 见她情绪平稳,斟酌片刻,继续道:“宋老夫人去了,因娘子你和大人都不在,我们便没遣人去,只白包包了些钱...”
  宋绘抬了抬眸,目光在她身上顿了数息,“什么时候的事?”
  钟娘算了算日子,应道:“得有半月了。”
  那也就不赶这一时半刻回去,宋绘略走了下神。
  春瓷进屋,在旁候了会儿,瞧两人没再继续讲话,轻声插/到:“娘子,水烧好了,是现在沐浴还是待会儿?”
  宋绘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来,让把水提进屋。
  宋绘洗了澡,昏昏欲睡的坐在矮塌上由夏陶绞头发。
  天气暖和,也就两刻钟,头发懒干只余一些润,宋绘抵不过乏意,上了床榻。
  她睡了一阵,钟娘来问午饭的事,宋绘没什么胃口,窝在被子里没个起来的意思。
  直到晚间,顾愈买了些冰回来,钟娘说要给她剉冰做冰碗,宋绘才有了些精神。
  宋绘起身,按着往日习惯服侍着顾愈换衣裳。
  他低头瞧着她认真解衣领盘扣,问道:“下午做什么了?”
  宋绘抬着黑白分明的眸看了他一眼,“洗过澡便睡觉,一直睡...大人这回来我才起塌。……认真讲起来的话,什么都没做。”
  说完,宋绘便又垂下眉眼去解盘扣。
  她穿着粉白里衣,没戴头饰,安安静静的,懒散又娇气。
  顾愈向来不喜谁娇贵难伺候,但他却看宋绘这样极其顺眼,语气温和的开口道:“明日我让耿平去定做个小的冰鉴箱子,到时放马车里,去临安的路上也舒服。”
  宋绘挂了衣裳,“大人已定下什么时候走了吗?”
  顾愈在桌边坐下,自个儿倒了杯茶,“暂时还没确定,不过也就这三五日的事。”
  宋绘安静坐到他边儿上,“那要不要提前收拾行李?”
  听这话,顾愈看了看屋内摆设,摇头,“带几件换洗衣裳便是,其余东西去临安再置办。”日光温和,顾愈的声音顺着散着暖意的光伸过来,“这庄子往后还会来,你东西放些在这边也方便。”
  宋绘安静看了他片刻,弯眼笑着应好。
  钟娘端着冰品进屋,把剉的满满一冒尖的碎冰放宋绘面前。
  贴着碗壁放着四五种蜜饯,中间儿的冰压严实些,灌上糖水,各种颜色交叉着,极为好看。
  钟娘见宋绘拿勺,多嘱咐了一句“贪凉伤胃”,宋绘点头,安静把目光投向顾愈。
  顾愈笑了笑,让钟娘多拿一个勺来,和她一块用。
  舀了两勺冰,宋绘想起宋家的事,和顾愈提了两句。
  顾愈抬眸看了她一眼,“他们来找你了?”
  “那倒没有。”
  “既没找上门,那便别去了。”顾愈目光落回  冒尖的碎冰上,语调没个起伏,“庞统这事没找他们算账已经是手下留情。”
  宋绘不知事情的全貌,并不太明白顾愈话里深意,但琢磨琢磨,宋绘觉着自己好像也能猜着。
  她虽没掩饰身份,但也没打着顾愈旗号大张旗鼓做些什么。
  她在岁安温泉庄的事、她和顾愈的关系也就那么一些人知道。
  庞统分明去找去了宋家,如若不是有个什么事,宋家里的人说了什么,……他们应不会临时改了目标冲她来才是。
 
 
第六十五章 临安顾家。
  知道这些, 满腔愤怒心灰意冷倒不至于,不过宋绘觉着没什么必须得回家看望谁的必要了。
  她本以为在顾愈摆了分明态度的情况下,没机会再见着宋仁礼,但这无疾而终谈话的第二日, 宋仁礼便找上了门, 说是有事要告知顾愈。
  他似有所倚仗, 并未给递话的护卫陈述事由, 有些摆谱的说“见了便知”。
  拿架子这些事都是顾愈玩剩下的, 他根本对宋仁礼要讲的东西不好奇, 轻飘飘回了个“没空”, 便继续和宋绘下棋。
  宋绘了解宋仁礼的性子, 知道这棋是下不了了, 她放了子儿, “大人晚间还会出去吗?”
  “怎么?”也不待宋绘接这话解释,顾愈抿了口茶水, 继续道:“应该没什么事要忙。”
  宋绘弯了弯眼,“那晚上再将这棋下完吧。”她话音刚落, 耿平去而复返。
  他拱手, 低头道:“大人,宋老爷好像是为袁珠表小姐来的。”
  顾愈抬了抬眉,“人在他那儿?”
  耿平依着宋仁礼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也是碰巧。宋仁礼前几日被官府叫回去清点产业,遇着了一直被困在绍南的袁珠,宋巧与她相识,宋仁礼便出面和官府那边的人交涉,将人带了出来。现人在宋家的庄子里住着。
  顾愈偏头看了一眼耿平,“把人领去前堂坐着吧。”
  耿平应下是, 退出屋子。
  宋绘下榻,替顾愈拿了袍子,顾愈展着双臂由宋绘帮他穿上。
  她没他高,理衣襟时需稍踮脚,像是贴着要亲他。
  顾愈顺了她的意,碰了碰她唇珠。
  他动作坦然随意,透出无言的亲昵,做了这事儿,他注意力飞到别处。
  按理讲,袁珠既找着了,那该直接把人送来,这么装模作样上门拜访,显然有个其他什么目的。
  顾愈单手拿茶盏,将余茶一饮而尽,目光在宋绘面上落了片刻,“若是困了便上榻睡会儿觉,饿了便让钟娘给你做些什么吃的,不必等我。”
  宋绘眨了眨眼,笑着应好。
  墨绿色绣暗竹纹的袍子,宽袖长摆,衬得顾愈清俊儒雅,她低头帮着  最后整理好腰带,退开半步,送他出了房间。
  顾愈走了,宋绘把没下完的棋往后补了十几手,发觉怎么下会更好控制棋局走向后,又将作弊下的子儿取掉,装作无事发生的做小孩儿衣裳。
  她这件小衣服已做了不短时日,现差不多到了收尾时候,将两片袖子缝好便像模像样。
  小孩儿皮肤柔软,估计穿用都得上好的丝绸,她做这些与其说是有备无患,不如说靠这些寄托下那些外溢的期待。
  宋绘将小衣给春瓷,让她拿去过过水,钟娘进屋,说是估摸着顾愈赶不及一起用饭,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宋绘想了一小会儿,要了腊肠饭。
  钟娘本就提前煮上饭了,得了宋绘的要求,便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
  农户每年都有熏腊肠腊肉的习惯,做法也很简单,饭煮到一定程度后将肥瘦相间的腊肠加进去,在差不多可以出锅时淋点温热的淡酱油,腊味特殊的油香融进热饭里,诱人食欲。
  也就一刻钟,香喷喷的腊肠饭便上了桌。
  宋绘呼了两下,咬碎腊肠的肠衣,开始用。
  米饭香甜,腊肉肥瘦相间,宋绘忘了约束,吃得稍有些过量。
  钟娘来收拾碗筷,喊夏陶陪宋绘出去走走消食。
  夏陶应下,去拿宋绘外出穿得上的衣裳。
  宋绘正巧有些出去的想法,自己选了颜色。
  没顾愈应允,宋绘倒不会莽莽撞撞跑去前面,但温泉边上的阁楼居高临下,能将庄子里里外外都看到。
  阳光还好,快成熟的稻田黄灿灿的成片。
  阡陌交错间,有扛着农具的汉子,有三五成群聚团打闹的孩童,一个不小心有个娃摔进田里哇哇大哭,引得远处屋里忙活的妇人探出头。
  宋绘趴在阁楼栏杆上,看着汉子将娃从田坎里拉起来,拍拍他衣裳上的灰,宋绘不太确定两人是不是父子关系,便见拿着锅铲的妇人风风火火跑近,连拉带扯的将小孩弄回家。
  宋绘坐了小半刻钟,紧紧闭着的正屋屋门打开。
  宋绘瞧见穿着朴素规整的白袍的宋仁礼,他眼底青黑,精神状态算不得好,但也没缺胳膊少腿,也算不幸中的大幸。隔得远,宋绘听不清宋仁礼和顾愈在讲什么,但他脸上带笑的朝顾愈拱手,显然要到了满意的结果。
  人与人间关系是件难说黑白的事,牵扯到长辈亲属、血脉亲情更要麻烦些。
  反正往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来往,以这样平稳友好的  局面收尾也好。
  宋绘没问顾愈和宋仁礼谈了什么,顾愈也没讲的意思,只是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将袁珠送了回来。
  她消瘦得厉害,双颊内陷,皮肤发黄,在见着宋绘后,呆滞的反应了数息,牙齿打颤,露出几分狰狞,“我要掐死你掐死你——!都怪你这个狐媚子!”
  钟娘摁住想上前的袁珠,在顾愈的吩咐下,领着她去偏院洗漱。
  顾愈偏头看了眼宋绘,道:“她稍出了些事,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你担待着些。”他停了片刻,接着道:“今日.你收拾些必须的东西,明个一早差不多就要出发了。”
  袁珠这模样确实需要回熟悉环境好好安抚,宋绘没反驳这仓促的计划,乖巧应下。
  八月十二,天空浮着铅黑色云层,十辆马车凑成列,在秩序井然的护卫保护下,冒雨去往临安。
  因绍南被朝廷拿回,一时间,大宁皇室的威信走往高处,一路上,车队没遇到盗贼山匪,非常顺利的在九月初一到了临安城。
  临安位于淮河水上游,地缘辽阔地势平坦,是数个王朝的首都。绍南虽也是自古繁华的大城,但相比于临安来讲,依旧少了那么些延绵千年的皇城才能拥有的气势。
  高低屋檐相叠,亭台楼阁相邻,门阀权贵皆聚集于此,掀开车帘稍抬一下目光,便能看见巍峨宏伟的宫墙。
  他们离开彰安那日在下雨,到临安的这天也在下雨。
  在青灰色的雨幕里,楼阁府邸商铺拱桥...从视野挨个掠过,顺着宽敞的街道往前走,再转过街角走半刻钟的样子,便能看见挂在威严官邸门屏上、写着顾公爵府的牌匾。
  朱红色门两侧蹲立着石狮,未分家且由着大房平袭继了公爵爵位的顾家人便住在此处。
  顾愈敲了敲车厢壁,宋绘扒着车窗沿看他。
  顾愈拽了下马绳,垂目光看她,交代道:“袁珠的事,我得亲自去和祖母讲,耿平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你先归置下东西,我晚些再回去。至于问安这事,明日再说。”
  宋绘乖巧应好。
 
 
第六十六章 养在身边。
  顾愈扔了马缰下马, 拍了下稍起了些褶皱的袍子,跨腿从正门进。
  耿平牵着没了主人的马,领着宋绘在的马车车队从侧门进了公爵府。
  高门大院规矩都多,马车该停哪儿都有章程, 宋绘进了府内便被人喊下车步行。
  夏陶已注意着给她撑伞, 但雨势凶猛, 也就走了半刻钟, 宋绘鞋袜裙摆几乎都湿了。
  戴银钗银镯的老仆停下, 宋绘跟着慢了脚  步。
  仆从懂尊卑, 倒没个欺生的意思, 但说白了宋绘也只是个妾罢, 让府上奴仆热情相待也不可能。
  老仆目光从她面上扫过, 而后开口道:“三郎君的住处就是这里, 娘子要住的屋子都已提前打扫过,娘子归置下物品便可以歇了, 晚些时候有人会送饭来,如若娘子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让人去后厨讲。”
  宋绘应下, 道谢。
  老仆收下宋绘打赏的银裸子, 弯膝施礼离开。
  钟娘虽跟着顾愈做事多年,但进高门大院还是自觉不自觉的显出几分局促,她立在宋绘身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宋绘隔着雨幕打量着稍有些年头但因精心保护显出几分古味的屋舍,慢慢地,开口道:“进去吧。”
  钟娘有了事做,松口气,安排着人将几箱东西抬起来。
  宋绘的住处在西面,穿过垂花门后得走好一会儿, 虽然位置有些偏,但胜在地方大,整体讲还算不错。
  春瓷挂着婢女的名头,实际开始做管事娘子的活计,她和宋绘讲了声,便带着八个从彰安带来的小孩去了后罩房。
  毕竟是重规矩的公爵府,耿平等人不太好长时间留在后院,放下红木箱便走了,刚还闹腾拥挤的屋子一下变得安静宽敞。
  钟娘开箱翻出张干净帕子给宋绘擦头发擦脸,边吩咐着夏陶去小厨房烧些沐浴用的热水。
  夏陶撑伞出去,很快便回来了。
  房舍虽配有厨灶,但没备下烧火用的柴木。
  宋绘拧着半湿的袖摆,抬眸瞧了她一眼,“去问问到哪儿领。”
  夏陶小鸡啄米点了两下头,“我这就去。”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多交代了一句,“娘子还是换一身干净衣裳,免得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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