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都排在早上，哪一节不一定。秦陆早自习的时候也到了班里，齐子轩惊奇的注意到姜宇风竟然翻开了课本在看。
秦陆拿到万北收上来的作业之后就坐在讲台上批阅，速度很快，一个早自习的功夫都没用完。
底下的郑奕维挑衅的笑嘻嘻，班上的同学作业做得啥样他最清楚不过，收作业又怎么样，这下肯定能把秦陆气的不轻。
但是他又错了。
秦陆神色如常，微笑着拿起一本作业，翻开扉页念道：“徐茜？”
烫着小羊毛卷的女生正在涂指甲油，冷不丁被念到名字手下一歪涂到了别处，有点怨念的抬起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干嘛”。
秦陆也不生气，他翻开作业本语气平静道：“这道题是画辅助线，不是自主创作。”
徐茜正要发作，就听秦陆接着道：“但是茅舍画的不错，线条结构很出色，你很喜欢画画吗？”
徐茜的火莫名其妙就被浇灭了，她喜欢别人夸她画的好，于是很给面子的回答了：“对，我从小就学，以后想学美术。”
秦陆点点头：“美术院校的话最出名的就是R大了，从那里出来的学生都成了国内很有名的画家，在美术类建树斐然。”
徐茜没想到他这么有眼光，她最喜欢的画家之一就是R大毕业的，闻言高兴的点点头：“R大很厉害。”
“那你想去R大学美术吗？”秦陆自然的问了一句。
徐茜愣住了。
她听了好像很好笑似得指了自己一下：“R大？我？我肯定考不上。”
秦陆修长的指尖点在她的画上：“我觉得你画的很不错。没有试过，为什么说肯定考不上？”他笑了一下，“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肯定不行’。”
徐茜本来是为了气气这个班主任才在作业本上乱画的。但现在她看着秦陆，跟着他勾勒出的未来设想了一下，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开始心跳加快。
即使是百分之一，她也有进入R大学习美术的可能吗？
她下意识的道：“先不提艺考我能不能过……R大即使是艺术院校分数线也有二本左右了，以我的成绩就算过了艺考也上不了。”
秦陆笑了。
“如果你不自己努力去试一下，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
“你跟其他考生拥有同样的机会，如果成功，你可以去自己梦寐以求的R大学习美术。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落败都比懦弱光荣”
第69章 恶魔附体的班主任7
徐茜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昨天才买到的新款网红指甲油也没了吸引力，她集中精神认真涂了一会儿, 这次手很稳, 她却没有了早上的兴致勃勃。
本来怎么都想第一时间买到的东西变得索然无味, 徐茜看了眼自己精致漂亮的指甲，中指内侧的指腹却有厚厚的茧子。
她翻开自己本着恶作剧的心态画的涂鸦，秦陆没有给她打叉号和分数，而是用红色的标记笔画出了正确的辅助线答案，并且写了一句话给她。
即使她不懂书法，但笔墨书画从来相关。秦陆写的字实在赏心悦目, 有自成一派的洒脱风骨。
[高考就像这道辅助线，本身或许没有让你为之奋斗的意义，但它可以构建你想要得到的答案，是你通往更高处的阶梯]
徐茜以前一直觉得高考这种东西跟很多乱七八糟的考试一样，是很没实际用处的东西。
生物, 物理, 化学，历史, 地理。这些科目徐茜没有一门感兴趣, 也认为自己生活中无论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可能会用到的地方，学习这些东西无非是浪费时间，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只想学自己喜欢的, 并且就算学了那些又能帮到她什么？
半吊子的水平做不了专家，成不了学者，不上不下过了几年就忘得一干二净, 初中被老师逼着背过的元素周期表，就只记得氢氦锂铍硼。
喝汽水不需要懂得化学方程式，切洋葱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会流泪，喝咖啡就是会心跳加速。爱情来了别说什么只是多巴胺分泌过多，凡事追根究底的科学家不懂得像她这种文盲的浪漫。
生活就是生活，过日子罢了，不需要知道松手后篮球落下又弹起是因为重力或是反作用力。
徐茜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她也不想懂，一看这些东西她就脑子像糊了浆糊，看什么都像天文外星语。
但是秦陆写在作业本上的留言让她第一次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些。
很多老师都爱叨叨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但都没有秦陆平实的话更直观。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化基础也可以套用。
不是所有的知识都有用武之地，但它给你提供一种有效的思维方式，教会你独立思考。
学习这些科目可能对她的现在和未来都没什么用，但是知识是一个接触更高层次的踏板，学会它证明你的价值，你就能看到更广阔无边的世界。
高考是一张“门票”，通往你想去的领域徜徉。
从小到大徐茜一直不愿学习，因为老师和爸妈都只告诉她“你应该学”，却从没告诉过她“你为什么要学”。
而现在，徐茜第一次想试着接受这些。
因为她想通过高考，更接近自己从小热爱的梦想。
***
正午的阳光把云朵拨开，泼墨一样一股脑倾倒在广袤大地上。
中午有两个小时左右自由支配的时间，秦陆出了校门避开齐子轩的感应范围，找了个监控死角的位置用魔气传送到了他之前留下的地址。
名字是很寻常没有记忆点的“好时光ktv”，看得出是家屹立多年的老店，霓虹灯装点的招牌上字体只有一半还在亮，远远看过来更像是歪歪扭扭的“子寸tv”。
乍一看可能会以为是个卖电视机的地方。
推开门的时候冷气扑面而来，秦陆听到隔音并不好的包间里传来飙高音到声嘶力竭的女声，她的小姐妹拿着话筒痛哭流涕，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去他妈的爱情，老娘独美”。
秦陆：“……”
玩着消消乐的前台两耳不闻窗外事，跟没听见一样淡定的刷着小游戏，该干嘛干嘛。
门上的风铃在推门的时候响了响，前台闻声抬起头，不算怠慢但也不怎么热情的道：“大中小包都有空房，三小时以内不搞活动，美团券还没付款的话我们可以直接走同样价格。一个人？”
秦陆礼貌的笑笑：“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认识何念吗？”
前台瞬间又瘫回了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上晚班，刚走没多久。”
他停了一会儿，忍不住奇怪道：“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不能跟他联系好了再来？”
秦陆心里有所猜测，顺着问道：“除了我还有人来找过他？”
前台“害”了一声，“就昨天。长得有点像混血，来的时候还穿着校服。”
秦陆道了声谢，最后问了一句：“他晚班是几点到几点？”
前台年纪也不大，秦陆问他就答：“一般是晚上十点到早上十点，白天休息。今天他走的晚了点，因为老板心情好请他吃了顿外卖。”
秦陆点点头，“麻烦你，能别告诉何念我来找过他吗？”
***
秦陆从ktv里出来之后听到了两声微弱的猫叫。
他随着声音往来处走了几步，街道整改后很有大城市应有的光鲜，拐角的巷子里却背光，尽头几个印着“绿色城市”的垃圾桶挨着墙角，几把不要的皮质旧椅子堆在过道上。
一只猫前爪撑着半坐在不要的旧椅子上，穿蓝白格子短袖衫的男生蹲在猫跟前，伸出的手里捏着一条小鱼干。
听到脚步声的猫警觉的盯着秦陆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男生因此回过头，即使光线昏暗也足够看清彼此。
他跟照片上看起来差不多，只是更瘦一些，很清淡的眉眼，普通的黑色短发未经修饰，是能留在很多女孩青春记忆里那种干干净净的长相。
没有任何攻击性，五官好看但不会让人生出距离感，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柔。
他没见过秦陆，因此只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喂猫，手中的小鱼干晃了晃，秦陆就在猫眼中同样失去了存在感。
秦陆没有直接叫他的名字，只是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胳膊放松的搁在膝盖上感兴趣道：“它有名字吗？”
何念愣了一下，他显然没预想到来人会跟他搭话。但是对方很温和，语气也自然，他就稍稍放松了一下神情。
“阿姜。我给它取的。”
猫小口吃着何念喂给它的小鱼干，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何念一眼，见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它就又低下头去。
它周身大部分都是白色，眼睛和尾巴上带一点姜黄，毛稍微有点打结，但不怎么脏。
“阿姜很亲近你，你们认识很久了吧。”秦陆伸出手在猫咪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摸了摸，即将碰到它的瞬间，阿姜进食的动作停了一瞬。感受到秦陆没有恶意，就任他给自己顺了顺毛。
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但是何念有些惊讶。
“有两个月了。阿姜是野猫，戒备心很强。我花了三四天的时间它才不会见到我靠近就跑走，一个周左右才愿意让我摸摸它。”
他有些新奇的看着秦陆。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脸色比寻常人要白一些，似乎身体不太好。他很适合白色的衬衫，显得清秀的长相更加温和，看着就很容易相处。是那种会包容对方发脾气，有难处时会很安静倾听的那种不起眼的温柔。
阿姜很喜欢秦陆轻缓的抚摸，小脑袋在它手心里蹭了两下，有一点尖的圆耳朵舒服的抖了抖。
秦陆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你每天都会来喂它吗？”
“也不是的。”何念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下来跟人说上两句话，他大多时候都只想自己待着，可能秦陆让人潜意识里觉得亲近。“我在旁边的ktv打工，日夜颠倒，只有换班的时候能来看看它。有时候实在太累，就没精力再照顾阿姜。”
“还好，它没有因此远离我。”
何念声音很低，他安静的看着阿姜吃完后餍足的舔着爪子，好像很平静，又有些孤独。
秦陆接触过数不清的人，其中有一部分跟何念很像。
表面看上去很平和，其实心里郁结很深，伤疤一旦有人揭开就会像被刺痛的动物一样具有攻击性。
但是秦陆不会去揭他的伤疤。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触碰到的伤口，他永远不会去做为了“治愈对方”而将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剖开这种事。
事情的真相秦陆会自己去查清楚，面对何念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说，更不会提起从前。
秦陆要做的只是从简单的言语和点滴小事中，侧面展现出生活的温暖之处，让他自己去想。草木不因霜打雪落而枯萎，死去后仍能再度繁茂，严冬埋葬了所有的生机，但是春风吹又生。
面对何念秦陆不会说一些站在旁观者角度的劝说，每个人的伤口都只有他自己会感到痛楚。秦陆只需要让他自己明白一件事——
原来我也可以有很好的未来。
生活有它痛的地方，但也有美丽。
“真正的好朋友是不会因为外在原因而疏远的，因为它知道你对它很好。”秦陆握住小猫的爪子朝何念挥了挥，阿姜圆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好像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何念的思绪飘远了些，他的目光落在阿姜身上，但似乎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
他知道他有些事情做的很不应该，但他只是很想逃避现实。
秦陆看起来像是没注意到何念的出神，他笑着指了指何念手中的小鱼干，“下次我带点猫罐头过来吧，你可以把买小鱼干的钱留给你自己，毕竟我多少也算个工资尚可的社会人。”
何念看了看他：“你已经工作了吗？”
秦陆笑：“当然，我是数学老师。”
何念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以为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秦陆弯弯眼睛：“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年轻。反正我比你年纪大，职业又是老师，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两人互通了一下姓名，何念比秦陆小了七岁，但看上去年纪差的并不算特别多。
他们逐渐熟悉起来之后，秦陆随意的说起：“其实我也是最近才转到现在的学校任职，刚刚接手就做了班主任，学生还没有都认过来。”
其实秦陆早就将所有学生的档案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接近看起来有明显的目的性。
何念顺着问了一句：“老师工作的学校是哪一所？”
“你可能不知道，不是什么有名的重点学校。叫亿德高中。”秦陆笑着道。
何念愣住了。
秦陆揉着阿姜的下巴，见他不吭声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何念摇摇头：“没什么，我也是亿德的学生。但我现在已经不上学了。”
秦陆没有问他为什么不上学，只是道：“你念得是哪个班？”
何念见他没有追问松了口气，道：“高二三班。”
秦陆定定的看着他。
何念不明所以的看着秦陆，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
所以老师真的是老师。
他想过会不会秦陆是有意来找他的，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摒弃了。短时间的相处他能感受到秦陆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就算他再好也没必要这样兜一个大圈子来接近他。
何念有过几个对他真心实意的老师，但当他出事的时候，那些老师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那种善意却毫不作为的同情像尖刀一样割伤了他。
他宁愿这种好从没有过，也就不会那样因加倍失望而感到孤立无援。
知道秦陆是他名义上的班主任后，何念很明显不像开始那样跟秦陆自然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