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想象——勖力
时间:2021-01-14 10:09:58

  身边人突然冷笑一声,顾湘回过神来,臭着一张脸问他,“你笑什么?”
  “不能笑?”
  “能笑,但是阴阳怪气地笑不行。”
  赵孟成站在她眼前两步之遥,洗手间门边,地上虽是拖过了,但依旧湿漉漉的,他幽幽地问她,“你这是题海战术吗?”
  顾湘仰头看他,也质问他,什么意思?
  赵孟成:“多做多错,错有错着。”
  顾湘愣了会儿,听出来了,听出来他拐着弯地骂她“海王”了。
  她才不气,还要反过来气气他,随即低头包里掏手机,翻出他微信页面的备注,是个“狗”图案。
  顾湘举着手机给赵孟成看,给他看看,“海王”的她是怎么定义赵老师的。
  对面的赵孟成依旧面无波澜,只是轻飘飘地警告她,“别大半夜再给我发什么鬼图片。”
  顾湘从善如流,“好的,赵老师,回去就把你拉黑。”
  说罢,抬脚要走,
  二人都是下意识行为。她要走,站在她面前的人下意识凭着身高优势,抢了她手机,顺势,一把把顾湘拎进了洗手间。
  被围剿进洗手间的顾湘吓了一跳,再看他关门,“你要干嘛?”
  赵孟成手里捏着顾湘的手机,他连点几次屏幕,顾湘要去夺,某人身高腿长的,扬高手臂,任她跳够着,
  怎么也够不着。
 
 
第19章 019.   常陆野猫头鹰
  那个“狗”的图案被赵孟成改掉了, 改成了他的名字,端正无一丝差错。
  某人把手机还给机主的时候,正色警告她:“拉黑也得从这个名字拉。”
  顾湘才不受教, “你管我。”说是这么说, 可是拿回手机却一时无下文, 捏在手里, 盯着页面上他改正过来的名字, 气也难气, 不气又好像很不该。
  垂眸处, 她的小白鞋鞋尖正好对着他黑色皮鞋鞋头。再抬头, 视线不经意与他对视,彼此都无话,不言不语的氛围最熬人, 顾湘率先败下阵来,跳回正题, “行了,这里我会尽快维修的。赵老师就不用管了。”说罢, 准备绕过身前的他要出去。
  赵孟成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不喜欢他。”
  顾湘挨近他左手边,二人错着身, “你说什么?”
  “我说, 门口等你的男生,你并不喜欢他。小朋友才会用这种过家家的方式骗自己或者……挽尊?”赵孟成扭过头来,足够俯视地看着只到他肩头的顾湘, 后者好气又好笑地还击他,“要你管!”
  话才出口,几乎身型都未来得及动,赵孟成喊了她一声, “顾湘,”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连名带姓,端正无疑,不是房东小姐,不是顾小姐,不是你。
  名讳的本人平白愣了愣,一时也忘了要走的意愿。可是,喊人的那个是个半吊子,久久没下文了。
  顾湘狐疑地看他,赵孟成今天的形容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冷酷,只是人区别于机器、区别于其他等级的动物而言,在于他们有高过情感之上的思想;有顺从、违逆思想之外的下意识,换言之该是本能。
  这类本能有时驱使着人性的多样化,他们有行迹更有心迹。
  赵老师无疑是行迹很少的一个人,可是哪怕浮云还有一片影子。抑或就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地喊了她一声,这才叫心理建设自己翻篇的顾湘又隐约期待起些什么。这也是一种本能,良好规训的思想也禁锢不了的本能,人们谓之七情六欲。
  浮云携着他飘忽不定的影子,在荒寂的草原上来来去去,徒然丢下一颗火种来,慢慢,风是帮凶,烧成无边无际的火海。
  “干嘛?”顾湘去年参加了一个同事的婚礼,女同事和她的老公,校服到婚纱。同事告诉他们,没有她的坚持都未必有这场婚礼。她的老公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虽说家里还算富裕,新郎先生十来岁做了那么大的手术,为了方便他休养恢复,家人把他送到了祖母那头,这才认识了女主角。
  同事与他同桌了三年,后来各自毕业。新郎先生去了国外,每一年都给她送不具名的生日花束,一送就送了七年。
  同事说,她也整整等了七年。等那个不具名的人,具名来。
  新郎先生依旧身体不算好,比较一般人而言。而且这样先天性的疾病具有极高的遗传性,同事父母那头一开始都极为地反对,新郎先生才是被追求的那一方,他说从头至尾没想过去和她走人生,怕耽误她,怕她哪天哭,怕她一个人。
  可是同事便要坚持,她骗不了自己的感情,喜欢便是喜欢,遗憾,能免则免。
  顾湘在别人的婚礼上哭成个泪人。一方面,她对西式婚礼上父亲把女儿交给新郎的仪式感毫无招架之力,但凡她去西式婚礼观礼总要哭一波的;另一方面,她听到这种“因为爱情”的故事总是感动又心酸,心酸有些所谓成全里,是我们自己在努力在坚持。
  于是,顾湘问赵孟成,“你这么严肃地喊我名字,我以为你要给我上课咯。”她俏皮地转化一下,也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很庆幸,你不是我的学生。”赵孟成平生第一次与她温和地说话。
  是那种低低的、略微示弱的口吻,让顾湘甚至都以为他是不是病了。
  “不是你的学生是什么意思?”
  “……”
  时间如果有根的话,两个人沉默的时长,足够花开花落。
  顾湘突然清楚地明白了。明白了,有些人他就是那种由着人追逐的,成为故事脚本的话,他也是那种被动新郎先生。
  “赵孟成,”她礼尚往来,不是喊他赵老师,而是cue他的名字,“我得提醒你,我们在洗手间里待着超过一刻钟,你的学生或许就可以合理怀疑你在……那啥,我没要紧,我看你挺要紧的。赵老师的矜贵神坛不能倒。”
  “一刻钟什么?”他问她。
  顾湘不敢答了。也不敢看他。随即牢骚着脸,“你到底喊我干嘛?”
  “名字起了不就是给人喊的?”
  “哦,那你喊完了没事了?”
  “晚上有空吗?”赵孟成转身过来,声音身型一齐,面对着她,也注视着她。足够的教养,但也足够的叫人难消受。
  “……”顾湘吃螺蛳一般地磕绊了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能理解为,约我吗?”
  “当然。任何邀请,都是约。”
  “……”这个人生来怕不是就是毁灭气氛的,顾湘白他一眼。随即也拿乔起来,“今晚不行,今晚答应我妈去我舅舅家吃饭,我舅家孙子摆百日酒。”其实去不去不要紧,她就是骄矜一下,你都骄傲这些时长了,最重要的一点,她今天皮肤状态好差。
  “那你挑时间罢。”赵孟成交出选择权。
  “我能问为什么嘛?赵老师为什么要约我。”
  “有点事想和你说,正如你说的,在这里待着超过一刻钟对我俩声誉都不好。”某人面上淡淡的,声音也懒懒的。
  顾湘是个最经不起卖关子的,“什么事?赵老师反悔了?除非你反悔了,其他事我都不想听。”她干脆一鼓作气,
  “实话告诉你,我搬到这里来住,就是为了和你有交集;答应把房子租给你也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我爸关系有多不对付。平安夜遇到你的那晚,我的一个同事生意场上和我爸有了来往,就是你想得那种恶俗结果,对方拿孩子要挟我爸要么付赡养费要么付落胎费……就是这么一地鸡毛的关系,我还是答应了我爸住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和赵老师走近一些。当然,感情不是买卖,买卖能成还得靠谈判靠人际,更何况感情。所以即便赵老师拒绝我了,我依旧还住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我住在这里上班有多远,我每天六点多钟就爬起来,开车要四十多分钟,我昨晚十点多下班,十一点多钟还在高架上!我明明劝告自己不和你说话的,结果你又喊我,你喊我干什么,说教我一番,大可不必。”
  一口气,当真一口气说完的。
  对面的赵孟成,一脸懵,懵完,微微蹙眉地问她,“嘴是租的嘛,急着还?”
  不管,就是想要你知道。顾湘心里埋怨,让你拒绝也拒绝地不安。
  “所以,什么时候有空?”他再问她。
  “明晚吧。明天白天我答应陪康樱去复诊。”顾湘提醒赵孟成,“瞧吧,我答应过赵老师,帮忙照顾你的学生。她的例假得干净了才能去做一些检查。”他已经知道前由,况且女性生理期没什么可羞耻的。
  赵孟成认真看一眼顾湘,这一句很由衷,顾湘听得出来,“谢谢你。替康樱,也替她去世的母亲。”
  “赵老师,你是个很好的老师,但不是个很好的男人。”顾湘意指他唯独对她很没风度。
  赵孟成两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听去了她的话,不置可否的面容,淡漠地问顾湘:“Vice如何?”平安夜遇到他的那个酒吧。
  “我们那晚喝的一样的酒,你还记得嘛?”顾湘干脆顺势问他。
  “常陆野猫头鹰。”他确实很喜欢这款白啤。
  问到答案的顾湘微微一笑。原来,酷盖不酷的时候也会温柔。细细地打量,些微行迹里,顾湘看到赵孟成喉头上下滚动了下,她打趣也真心,“赵老师,或许你渴了。”
  赵孟成看到的是,她左耳上那天掉耳环的耳洞边上有颗微小的痣。
  “出去吧!”
  “啊?”
  “一刻钟到了。”赵孟成不客气地提醒她,也歪派她。
  洗手间那道门被赵孟成打开的瞬间,外面侧耳站着一个美少年,急急收回偷听的架势,穿着很另类。该是脱了外套,里面一件圆领短白T,T恤外套了件马甲,不伦不类地保暖。
  少年微笑朝赵孟成招呼,“对不起,我起来晚了。”
  赵孟成:“嗯,你再晚一点,我们正好下课了。”
  少年目光追送着赵孟成,随即再扭头看洗手间跟出来的顾湘。顾湘见他一脸热情,也勉强礼貌回应了下他,岂料少年开口惊人,“那什么……,师母好!”
  顾湘一脸吓到了,“你喊谁,……,我不是。”
  她觉得这个美少年过于“妖孽”,逃也般地要走,临去前,她再看了眼赵孟成,
  他如她所言,好像确实很渴的样子。站在长桌前,翻学生们提前交的卷子,一面翻一面喝杯中酽酽的茶。
 
 
第20章 020.   阅
  顾湘从门市出来, “家明”一脸牢骚,“请问你和陈桉在搞什么鬼把戏?”
  有人光风霁月,余光在留心他们教室里的情况, 再打趣地反问家明, “那你为什么又要来?”
  弟弟一脸傲娇, “陈桉又是掐我又是踢我的, 要我来和你演戏。什么样的男人啊, 值得上你这么怄他……”家明说着就要往里面捎探。
  顾湘不允, 拖着弟弟就要走, 见好就收。赵老师误打误撞气一次就够了, 返场再来,没准傲娇龟毛的男人又反悔了,那才不值当。
  顾湘拖着家明走, 一面拖还一面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淦, 你真的假的,我叫什么你都没记住。”弟弟要顾湘别扯着他, 我有腿可以自己走。
  二人前后从夹巷那里穿过去了。
  这厢,章兰舟趁着大家课间休息的工夫, 拿张椅子, 椅背朝前地跨坐着,挨着老赵说话,“我认得她, 哦,不是我,是陆鸣认识,她是这栋小楼的房东。”陆鸣在派出所见过顾湘。
  “老赵, 你为什么接替我们租下这栋房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章兰舟来的路上吃了两包子,一个鲜肉馅的一个牛肉萝卜丝馅的。
  赵孟成嫌他说话有肉味,要他闭上嘴。再要他把椅子挪到最末处,旁听要有旁听的自觉。
  “二叔要我在这里见到什么人什么事,都回去学给他听。我就照实说,赵老师把那个房东姐姐扣在洗手间里,不知道在干嘛,总之,hennnnnnnnn长时间才出来的。”
  “然后呢,你学给你二叔,我们不过是彼此添一桩笑资。合情合法的,你呢,小朋友,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身上这件白T和陈丞是情侣款。”赵孟成眯眼瞧这个狗崽子,章陈两人都在他班上。
  “哦,所以,我二叔那头也是你告诉他的。”少年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躲闪。
  “啊,好像是吧。”赵孟成作回忆状,大概是牌桌上输钱了,最后几把就拿他儿子的近况典当了。
  “艹!”
  老赵还是那句话,他不想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学生时代感情萌芽乃至滋生都是再天然不过的事,但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这句话永远不错,回头去环顾,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六岁的孩子喜欢洋娃娃,六十岁的老人还沉醉的话,就有些唏嘘了。
  赵孟成对于章兰舟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要求他们,解放天性的同时也能做到“合情合法”。
  “别觉得这四个字听起来便宜,其实真正做得到很难。”
  —
  南栅会馆那晚,赵孟成与章郁云的谈话不了了之,这也许也是有几个旧友的“坏处”。
  过分知根知底,让人无从遁形。
  算了,他干脆不问了。
  章郁云也不追究,只说,“你们赵家人最利索的就是嘴皮子了,还要别人去做思想工作?”
  是啊,红粉到头皆骷髅,他早已过了眷恋一张画皮的年纪了;
  也如堂下唱得戏词那样,
  我怕你拿着金鈚箭一去再也不回还,
  但杨延辉终究还是表白了番。
  表不表,还不还,皆不在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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