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秋有些失落还有些庆幸,不然又要被他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样子,到时她要如何解释?
难道说她做了个无比可怖的噩梦,这才把自己哭成了傻子?别说是夫君如此聪明不会信,便是她也不信。
也不知道夫君的案子查的如何,昨日惹他生气的人抓出来收拾了没有。
林梦秋捂着脸又低落了片刻,等重新打起劲来,才喊丫鬟进来为她梳洗更衣。
“主子的眼睛怎么肿了。”
“许是昨夜睡得晚,熬得肿了,爷昨夜没回来吗?”
林梦秋不过是随口一问,她的脚行动不便,虽然没有进里屋去看,但听着动静沈彻应该是没有回来的。
没想到红杏却说:“回来了,世子昨夜歇在书房,这会好似已经出府了。”
林梦秋喃喃的哦了声,虽然不知道沈彻昨夜为何没回房中睡,但他之前那段日子也都是歇在书房也就没有多想,只是有些遗憾起晚了又错过了与他见面。
接下来几日,她便乖乖的听大夫的话,在房中养她的脚。
白天管事会到西侧间来向她禀报春祭的事宜,晚上她则是看书,偷偷写小簿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日,她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林梦秋才渐渐的发觉不对劲。
沈彻好似日日在府的时间都与她冲突,她睡下后他才回来,她醒来前他已离府,起初一两日还能说是巧合,可若日日都如此,那就是故意了。
林梦秋后知后觉,该不会那个惹了沈彻生气的大傻子,就是她吧?
第38章 你不赔罪,我就不放你走……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会结出许多名为猜测的果子。
林梦秋开始注意起沈彻的行踪来,一打听才知道舒嫔的案子早就破了,而且惠妃被打入冷宫, 曹皇后还去向陛下求情,跪了一个时辰连带着自己也病倒了。
这事动静大,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唯有她这个二傻子日日躲在房里养病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担心沈彻查案会不会有危险。
既然案子已经破了, 沈彻就没道理早出晚归日日进宫,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躲她。
林梦秋不明白, 前一日两人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躲着她了呢。
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林梦秋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便决定与其自己在这猜来猜去, 不如当面向他问个明白。
然而计划是非常的完美, 可在实施的这一步遇到了一点困难。
沈彻回府的时间十分飘忽不定, 基本上夜深才会回来,第二日天还未明又走了, 林梦秋熬了两夜,各种提神的茶水准备了满桌,可别说是蹲人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她只能换个法子, 转而向阿四打听, 却没想到阿四的嘴也严实的很。
“世子妃就别为难小的了, 且不说世子的行踪奴才不知, 便是知道也不敢乱说。”
阿四刚跟着沈彻的时候就因为嘴巴不严,吃过不少的苦头,从那之后, 便是王爷太妃问起他也不敢透露半句。
其实他也不能理解自家爷的想法,明明前段时间已经搬回了正屋去住,怎么好端端的又跑回书房了,而且别说是见他笑了,反而还比之前更阴冷不说话。
最近陛下也无案子交代,可他居然破天荒的主动去大理寺接了不少要案,桩桩都是让人棘手不写人命官司。
抓人审人也毫不留情,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嫌慢不招供他就亲自审,隔着好远都能听到刑堂内的哀嚎,好几次早膳从早放到晚,他也没碰一下。
大理寺的梁少卿最近瞧见世子,就跟八两瞧见肉骨头似的,双眼冒精光,恨不得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唯有阿四对他这样的状态很是担忧,尤其再过两日便是那个日子了,往年每到那一日世子都会失常,他原以为今年有了世子妃在,或许会有不同。
如今看来,恐怕会更糟。
林梦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的低垂着眼,但她能理解阿四,甚至觉得他做的很好,她自然是希望夫君的下属能对他忠心不二。
“多谢阿四如实以告,是我强人所难了……”林梦秋道了谢,就打算要走。
没想到阿四突然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道:“哎呀,爷好像后日又该敷药了,我得提前准备好才行,不然又要挨罚了。”
边说还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脑袋,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林梦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阿四走远了才惊喜的亮了眼,这话分明是对她说的,敷药总得在家吧,阿四虽然没有明着说,却用这种方式偷偷的给了传了消息!
既然知道沈彻会在家,林梦秋便不敢耽搁,提前两日料理好府内事,早早的洗漱睡下养足精神期待见到他。
翌日,林梦秋起了一个大早,刚醒来时屋外便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春寒料峭,红杏贴心的为她添了件外衣。
她问了绿拂,沈彻彻夜未归,院中守卫也无动静,这才洗漱更衣用过早膳后见了几位管事。
自从那日她定了规矩后,府上的管事们一个比一个积极,根本不必她差人去问,每日都会准时的将进度汇报上来,反而比之前陈氏管家时要省事也更规矩。
眼看着便要午时了,沈彻还未回来。
林梦秋想着他这几日在外奔波,定是没能按时用饭,不仅让小厨房准备了他喜欢的菜肴,还亲自熬了粥。
她在这方面实则没什么天赋,只是她刚遇害回府时,觉得家中每个人瞧着都像坏人,甚至对吃食也很抗拒,时常是吃什么吐什么。
后来是红杏担心她,偷偷准备了炭炉和砂锅对外说是煎药用,等无人时,两人便关上门在房内煮些米粥或是小食。
林梦秋这才学会了最简单的熬粥和素砂锅,虽然简单算不得什么厉害东西,但这米粥益气又养胃,尤其今日瞧着要下雨,吃些热乎的才舒服。
为了熬这粥,她也没正经用午膳,唯恐过了火候她的粥会糊,举着把小扇守着炭炉眼睛都被熏红了。
红杏一直跟在旁边,看着林梦秋被溅起的火星子烫了手,恨不得将她护在身后。
“主子的一片心意奴婢们都看见了,世子肯定也能感受到,您还是在旁边歇一歇,剩下的交给奴婢来。”
可林梦秋看着绵软,却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不管谁劝都没有用,尤其这是她对沈彻的心意。
等粥出锅时,她的眼睛早已通红,小脸也蒙了层淡淡的灰,看着很是失态,她却毫不在意还很有成就感。
把粥倒进不易变冷的食盒里,刚好小小一盅,林梦秋回忆着他上次爱吃的菜,还在旁边配了几碟小菜,瞧着精致又开胃。
她刚满意的将东西都准备好,回去换了身衣服就听说沈彻回来了。
这让正准备要吃两块点心填肚子的林梦秋,迅速丢了点心站了起来,“我去迎爷回来。”
一出房门林梦秋才发现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好似将天地盖上了层薄纱,雨虽不大,却卷着丝丝凉意吹拂着她的衣裙。
“主子外头风大,要不还是奴婢去请世子过来吧。”
绿拂有些担忧,林梦秋瞧着便很单薄,这若是吹了风淋了雨,还不得躺上好几日。
可林梦秋却摇了摇头,沈彻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请来,她也不必为难这么久了,而且她担心下雨天沈彻行动不便,还是她去见他的好。
“下着雨青石板路湿滑,还是我亲自将食盒送去吧。”
绿拂见她如此坚持,只好为她打伞,撑着她往书房去。
这还是林梦秋头次来书房,从外头看僻静又雅致,外头守着几个侍卫,见她靠近丝毫不留情面的伸出了手臂,拦下了她们主仆。
好在不等绿拂多费口舌,阿四就探着脑子小跑了出来,将侍卫拦着的手臂赶紧给拽了下去。
“世子妃见谅,这两兄弟新来的,不是有意冒犯您,这会下着雨呢,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林梦秋并不介意,温和的浅笑着道:“无妨,我听说爷回来了,想着爷可能还未用午膳,特意熬了粥送过来,爷在房内吗?”
阿四虽然让她们两到了廊下,却没引着林梦秋进屋,闻言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爷是回来了,但这会不在房中。”
“外头还下着雨,爷不在房中能在哪里?”
“这……”阿四本是不敢说的,但想起方才回府时沈彻的样子,狠了狠心,还是轻声的将他的去处给说了。
林梦秋提着食盒找到沈彻时,他正背对着她,浑身早已湿透,背脊苍凉,雨水落在他青黑的发上,顺着冰冷的轮椅滑落泥中。
这是王府后院闲置的一块废圆,野草横陈青石板地更是长满了青苔,瞧着便是连下人都懒得来的地方,唯有沈彻每年这个时候会准时的出现在这里,风雨无阻。
阿四并未告诉她此处是什么地方,但林梦秋看着他眼前的墓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难怪她最近夜夜都会梦见那场杀戮,将士们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即便她醒来,依旧会萦绕在她耳畔,久久不散,这一天是沈彻遇伏出事的日子。
也是他手下两百精兵葬身之日。
沈彻上战场不仅是他自己,更是个将领,他可以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战死沙场,却绝不是因为他错信他人,而带着他们白白的送死,最为讽刺的是,援兵赶到偏偏救了他的命。
他将他们的尸骨送还故里后,在这废院中立了这百人碑,墓中埋着的是他们当日所穿之盔甲,为的便是永生永世的警醒他,曾经犯过的错。
林梦秋的视线早已模糊,泪水混着雨水悄然滚下,她好想上前将沈彻紧紧的抱住,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
所有人都牺牲了,他的腿废了,留下的他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人。
而他却必须得活着,为所有人活着。
林梦秋泣不成声却不敢上前,沈彻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被人欺骗,双腿具废都只是令他从云端跌落,唯有这份愧疚将他击溃,他定是不愿让人看见他如今的样子。
她还记着方才阿四眼中的忐忑与担忧,“爷在这日会失常。”
何止是会失常,若是换了别人,定是会疯魔。
沈彻站着淋了多久的雨,林梦秋就站在院门外默默的陪了他多久。
久到她之前受过伤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疼,久到她两颊的泪已经被风吹干,沈彻才缓慢的动了动。
林梦秋擦去脸上的泪,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院外等着他。
她刚逼着自己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脑子里不停地在想,她开口第一句应该要说什么时,沈彻的轮椅已经压过了她脚边的青苔,漠然的往前而去。
林梦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快步的追了上去。
“爷,妾身已经让人准备了汤浴,您刚淋了雨得赶紧回去沐浴换身衣服。”
她的脚步本是没沈彻快,但下了雨地上湿滑,沈彻的动作才比往日缓慢了些,还真叫林梦秋的小步子给追上了。
可不管她说些什么,沈彻都没有搭理,依旧是目视前方不曾施舍她一个眼神。
林梦秋想着他孤寂的背影,以及被雨水浸湿的身子,便咬了咬牙大步向前,直直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变得贪心了,不仅想要默默陪在他身边,还想要她那意气风发的盖世英雄不那么难过。
“爷,您不想看见妾身也可以,妾身熬了米粥,厨房还热着菜,您好歹用些,不然身子会受不住的。”
“滚开。”
林梦秋知道他这会定是不高兴看到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即便被他如此狠戾的凶了也没有气馁,继续的扯着笑变着法的安抚他。
“您若是不想喝粥也行,妾身还准备了糯米藕白糖糕,还有……”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沈彻终于抬了眼,可那双眼就似蛇目一般冷冰冰,看着她时不带丝毫的情感,唯有杀意。
那日他是改了主意,或许是他想看看这骗子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许他不想让她死的如此简单,总之不会是心软了。
既然她赶着要来送死,他不介意让她死的快些。
“你不会的。”林梦秋不假思索肯定的道。
沈彻盯着她的眼,想要将她看穿,须臾之后扯着嘴角笑了,他的眼角发红,蓦得上前扯过她提着的食盒,未看一眼,直接的砸在了地上。
食盒瞬间破裂,散发着热气的米粥撒了一地,甚至湿了她的衣裙,烫了她的心。
“滚。”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说完后不再看她,冷着眼径直离开。
留下林梦秋捧着地上的碎片,彻底的红了眼。
*
沈彻没有回书房,而是直接去了练武堂,他不能站起身便日日的折磨自己的双手。
练武堂内的每一样兵刃他都了如指掌,每样他都操练不下百次,当初刚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他更是没日没夜的将自己关在这里,手上满是伤痕,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好似只有流血只有疼,才能让他中得到解脱。
他当然要活着,留着无用的身体,将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全都拖进地狱。
阿四站在堂外听着里面兵刃碰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响,就知道沈彻又在自我惩罚了,也不知今夜的雨何时才会停。
林梦秋也没打伞,浑身淋的湿透,失魂落魄的回到屋子,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坐着。
她的眼睛通红就像是落水了的小兔子,可怜的让人心疼。
吓得两个丫鬟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要去喊大夫,就被林梦秋给呵止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吓奴婢。”
林梦秋默默的坐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要喝酒。”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想起洞房那夜,她自己一个人喝了两杯的合卺酒,她还记得那个味道,很辣很甜还有些让人发醉。
“酒?您从来不会喝酒的,奴婢给您拿点甜汤暖暖身子吧。”成亲那日红杏未曾跟来,并不知道当夜之事,以为她是哭的糊涂了,赶紧劝她。
可林梦秋却异常的坚定,“不,我就要喝酒,现在就要。”
一醉解千愁,她现在就要喝醉,就要什么都不想,再也不想那个坏蛋夫君。
红杏架不住她缠,只能偷偷让绿拂去寻了壶果酒,味道香甜酒味也不浓,平常夫人小姐都爱喝这个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