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有些疲惫了,朝着裴少辛挥了挥手:“罢了,朕这回让你进宫也没什么要紧事,若是不想同朕待在一块,你便走吧。”
从蜀州回来之后,裴少辛面对裴舜的心绪便有了改变,更何况经过了皇后中毒一事。
他抬了眸子看向裴舜,朝他一拱手:“儿臣告退。”
裴舜虽想到裴少辛不会留下来,却没想到他这般干净利索的便走了。
可他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摆了摆手叫裴少辛下去。
***
宁舒窈这一觉便睡到了午后,清醒过来时还有些头晕眼花的,这是睡久了。
她用一只手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眨了眨眼问采绿:“怎么不叫我起来?”
采绿进来瞧见宁舒窈还在睡不自觉的吃了一惊:“娘娘,您...”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奴婢忙得忘了,您可是饿了?奴婢让小厨房给您做些吃食。”
她话音刚落,宁舒窈的肚子便叫唤了一声,她抬了头朝着采绿点了点头:“也好。”
宁舒窈虽睡了这么久,可总觉得身子有些乏,她睡眼惺忪的又打了一个小呵欠:“先打水来给我净脸吧。”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喃喃道:“今个睡得魂都没了,也没见着夫君回来。”
采绿虽听见了宁舒窈的话,却也知道这话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便也只低下头来做自己的事装作没听见方才的话。
毕竟宁舒窈面皮薄,她这个做婢女的总要给主子留点面子。
等到宁舒窈吃完厨房给她备的鸡丝粥后,裴少辛便回来了。
他看着桌子上还未收拾的残局微微愣了下神:“你这是...”裴少辛抬了头看着咬着筷子的宁舒窈又说不出话来了,走上前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喝粥,一会儿饭又得吃不下了。”
裴少辛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孤带你出去吃。”
宁舒窈顿时眼睛亮了:“去哪儿?”
裴少辛这回卖了一个关子:“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宁舒窈嘟了嘟嘴,只“哦”一声便乖乖的听裴少辛的话放下了碗,她本来觉着还有些饿了的。
裴少辛瞧见她这样一愣,又低下头来轻笑了一声面上带了些无奈。
等到挂在天上的艳阳慢慢落下时,裴少辛便让宁舒窈稍作收拾后便带她出门了。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一家酒馆面前,等到宁舒窈下车之后还有些吃惊的。
酒馆外边瞧着有些灰扑扑的,藏在了少有人来的巷子里。
“这是...”
裴少辛自然知晓宁舒窈的疑惑,却也只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同她说:“别怕,孤又不会卖了你的。”
说完又捏了捏她坠着珍珠耳坠的耳垂,在宁舒窈有些恼了前急忙松手,轻咳着说了一声:“进去吧。”
宁舒窈看着裴少辛的背影,又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嘟囔着:“真是讨厌。”
她嘴里虽这么说着,可是面上却带着笑意。提了步子便随着裴少辛一同进去了。
这酒馆外边虽极为简陋,可里边却别有洞天,传来的酒味就是宁舒窈这种不懂酒的,也在心里夸了一句:“好酒。”
更别说飘香的饭菜了。
裴少辛转过头来便是瞧见宁舒窈这一副贪吃样,他有些无奈的牵过了宁舒窈的手,带着她来到了上房。
一推门进去便有一个男子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俩拱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裴少辛微微颔首说道:“免礼吧。”
他面色如常,只是叫宁舒窈略微吃了一惊:“沈公子?”
在他们面前的,便是沈启年了。
宁舒窈抬头看了看裴少辛,再转过头来看向沈启年,心里有了较量。
裴少辛这是与沈启年,结盟了。
裴少辛看向宁舒窈神色的转变,也晓得她这是懂了今日带她来的意图。
他拉着宁舒窈,坐了下来:“你瞧瞧这儿的菜可是合你的胃口。”
宁舒窈看着一大桌子的玉盘珍馐,不知为何顿时失了胃口。
只是她察觉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还是低下头来将裴少辛给她舀来的菜吃下。
蒸蛋上撒了些葱和肉末,入口即化的口感让宁舒窈将方才的矫情全部抛之脑后了。她现在也知晓为何向来对自己吃穿用度极为挑剔的裴少辛会选择来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了。
怕是不仅因为这儿隐蔽的先天条件。
裴少辛见她喜欢吃,便又替她将其他碗里的菜夹到了她的碗里。
宁舒窈虽说方才午后时分已经用了一碗粥,可还是架不住这儿的菜相较于东宫来说着实有自己的风味,便埋着头鼓着腮帮子,同小仓鼠似的往自己的嘴里塞。
等到宁舒窈吃到了半饱,裴少辛才放下了当布菜奴仆的事儿抬头看向了沈启年。
沈启年早就被方才裴少辛的动作给惊住了,如今裴少辛看向他时,他还没回过神来。
等过了许久,他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唐突,便轻声咳嗽了一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来讪讪一笑。
裴少辛将手放在桌子底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宁舒窈的手背,又乘宁舒窈不注意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她的指缝里。
他的掌心带了些薄茧,是练武时留下的,宁舒窈感受到自己掌心处传来的滚烫不自觉地低下头来。
这时,裴少辛才开始同沈启年说起了正事:“今日陛下召孤过去,给孤看了一些贵女的画卷。”
宁舒窈听见这话面上神情一僵,手上用了些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被裴少辛紧紧地扣住。
裴少辛察觉到宁舒窈的小心思,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莫要着急,孤还没说完呢。”
他转过头来继续说道:“陛下说,要将镇国将军之女嫁给其他皇子。”
沈启年听见这话一皱眉头:“镇国将军之女?郑长缨?”他眉心紧锁,继续说道:“莫不是陛下想将她许配给三皇子?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宁舒窈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插了嘴:“如何大事不妙了?”她可是记得前世没闹过这一出啊。
裴少辛转过头来缓缓开了口:“有暗卫来报,说是三皇子,意图谋反。”
第62章 告白
宁舒窈听见这话微微一愣:“什么, 什么”
裴少辛看着宁舒窈,捏了捏她的手心:“莫要担心,孤自会保护好你的。”
宁舒窈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世三皇子谋逆一事,还是在她变成阿飘之后的事了。可如今,距离那时还差了许多年。
宁舒窈有些头晕目眩地, 却也不愿让裴少辛为她担忧,便垂下头来,与裴少辛另一侧的手指紧紧扣住矮凳底下。
裴少辛瞧见她神色有些不对, 以为她是被自己方才的话给吓着了,便急忙将宁舒窈拉进自己的怀里, 脑袋搁在她肩上轻声说道:
“阿窈, 一切都有孤呢。”
纵使方才宁舒窈心里思绪乱如麻, 可如今被裴少辛这么不管不顾的拉入怀中,方才的所有思绪仿佛一下子被解开了似的。
她抬头看向了裴少辛, 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沈启年看着这一副场景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应当夺门而出才是,他不敢打搅这顶顶尊贵的夫妇, 却又耐不下性子来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索性便用一只筷子搅着面前的水。
宁舒窈一转头便是瞧见这沈启年这一副模样,她推了推裴少辛,兀自站了起来坐在一边的软榻上, 离着二人远远的。
毕竟还是面子有些薄,她耳尖上都染上了绯红。
裴少辛瞧见宁舒窈这样也晓得她是女儿家的情绪起来了,便也之低头轻声笑了, 便正了正身子对着沈启年开始谈论着正事。
沈启年瞧见,心里松了一口气,忽视了方才的尴尬正了正脸色便与裴少辛继续说着对付三皇子的事。
三皇子娘家显赫,党与众多, 是除裴少辛之外最有力的皇位继承者。
可是他永远越不过裴少辛的,一便是嫡出名号;二便是心胸气概。
这第二点便是沈启年心向裴少辛的原因。
古来攻高摄主,杯酒释兵权的例子不在少数。
沈启年是京兆沈家未来的家主,家族百十条性命皆系在他的身上,一步错步步错,若是跟错了主,不仅是将自己,更是将家中妇人稚子置在烈火上烹。
沈启年心里略过了许多的事,终究是化作一道无声的叹息,他整理了思绪抬起头来神色如常。
宁舒窈听着裴少辛与沈启年的交谈愈听到后边便愈发的胆战心惊。
在裴舜的眼皮子底下,在他如同操纵傀儡似的朝堂之上,有异心之人竟不容小觑。
纵使宁舒窈先前曾略微读过些许的权谋算计,如今却也明白了,最难算计的,乃是人心。
等到他们谈论完了这事,裴少辛翻过手来轻叩着桌子,沉声说道:“你可是参加了这回的科举应试?”
沈启年一愣,朝着他点了点头:“家父替臣报的名,便...”
裴少辛抬了手止住了他的后话:“孤已经看了你的论述,在这届考生中是数一数二的,三甲应是囊中之物。”
他见着沈启年面色疑惑,便继续说道:“先前父皇召了孤进宫,除去给孤看了贵女画卷,便是瞧了这个。”裴少辛抬头看向沈启年:“孤同父皇说,沈家公子,应当设为状元。”
沈启年听见裴少辛这话微微一顿,他抬头看向了裴少辛:“这...”
若是背地里有勾搭的,在明面上唯恐避之不及。可裴少辛倒好,明晃晃的在裴舜面前表达出对他的欣赏之情,唯恐裴舜想不到这茬来。
沈启年低下头来一笑,端起杯盏来对着裴少辛:“那臣,便谢太子殿下赏识了。”
裴少辛端起杯来一饮而尽,笑意更甚:“不必。”
残阳割裂了京兆白日里热热闹闹的光景,徒留下枯黄的树枝被北风刮得摇摇欲坠。
宁舒窈攥紧了身边人的大袖,轻声同他说:“夫君,回去吧。”
裴少辛转过身来看着身边的可人儿,点了点头:“好。”他目光移了,放眼远眺,将京兆掠进眼底:“咱们,回家。”
***
近日里,朝廷上下风平浪静,便是笔墨成谏的史官也似被下了咒一般颔着首一声不吭。
这是诡辩,暗潮的先行者。
裴舜老谋深算,又如何看不出里边的猫腻。
可他狂妄自大,嗜权如命,坚信被自己“操控”着的臣子不敢有二心。
冠冕上边坠着的璎珞摇晃,裴舜继续着为大晋,为自己选栋梁之臣的殿试。
褐衣男子下跪行礼:“草民谢袁,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袁抬起了头,眼神中充满灼灼的报复与野心。
***
东宫中,正在绣着花儿的宁舒窈突然心里一突,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外。
果然,没过多久,采绿便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娘娘,大小姐让奴婢来请您出面呢。”
宁舒窈将手里东西搁在了一旁的小案上:“阿姐唤我?可是出什么事了?”
采绿点了点头说:“沈大人当街把谢大人给打了?”
宁舒窈一听这话眉挑了:“你说什么?沈启年把谢袁给打了?”
她话里带了些幸灾乐祸,可是采绿心里急,竟没瞧出来。
采绿急忙点了点头:“是啊娘娘,您快去瞧瞧吧。”
宁舒窈眼底这才带了些玩味,她起了身同采绿说道:“那便去吧。”她微微眯了眼:“让本宫瞧瞧,这状元郎当街打了探花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殿试结束后,沈启年便从沈阁老之子,一跃成为了当朝炙手可热的状元郎。而出身不甚好的谢袁,则被钦点为探花郎,成为京兆新贵中的一员。
宁舒窈听见这个消息时虽是一愣,却也毫不意外。毕竟前世,谢袁可是凭借这个才能叫媒婆踏进忠顺侯府的大门。
她本以为谢袁这世会循规蹈矩好好做他的探花郎,抑或是换一个京兆贵女继续攀龙附凤,可没成想谢袁竟瞧上了她阿姐,忠顺侯府大房嫡女宁如殷。
今日这事,宁舒窈虽不知晓沈启年为何插手,可她左思右想,还是觉着与自己阿姐有脱不开的干系。
宁舒窈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了,索性自己去瞧瞧,不就一清二楚了。
她换了按太子妃制的衣裳,还叫采绿给她梳了妆,这才风风火火的出了东宫,赶到了宁如殷那儿。
先前沈启年与谢袁交手时身处闹市,早就有不少的市井小民瞧见了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连大理寺那边都有人听见了这事,大理寺卿无法,只得派出人来先将这两位大人,连同在一旁“受了惊”的忠顺侯家小姐一同“请”到了大理寺内。
等到宁舒窈来时,便是这一副光景。
沈启年与谢袁二人面上都挂了彩,只是沈启年的身手是京兆子弟中少有人能及的,谢袁的武术虽略懂一二,却也比不过从小被名师教导的沈启年。
于是,谢袁身上的新衣都被扯下了几缕布,他面上满是愠怒,可若是仔细一瞧,眼底还藏着些许心虚。
宁舒窈前世虽与谢袁眼不见为净,可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表面夫妻,自然是看得出谢袁身上的弯弯绕绕的。
她转过头来看向宁如殷,三两步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阿姐没事吧?”
宁如殷面上神色有些不好,却是被气的。
她堂堂侯府小姐,竟有朝一日会被送到大理寺来。宁如殷愈想到这个便愈发的生气,终究是忍不住了皱着小鼻子恶狠狠地瞪了沈启年一眼。
一直注视着她们这边的沈启年自是看见了宁如殷的动作,他低下头来轻声咳嗽了一声,又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宁舒窈有些狐疑的将眼神放在这俩人身上打转,她扯着宁如殷同她咬着耳朵:“阿姐,这谢袁缠着你,我是略有耳闻的。”
宁舒窈又转过头来看了沈启年一眼,继续说道:“可是沈启年这,又是如何?”她有满腹的疑惑想要问,可这儿地方不对,便也只能先问她最疑惑的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