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接下来——”她握住了顾一鹤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认真:“你必须要相信我,无论发生多少事,多少的磨难,我会永远爱你,直到百年以后,合葬鹤山。”
顾一鹤心中微动,缓缓点了点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装满了。
和仪心中百感交集,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心酸的很。
这是她所能给顾一鹤的,最大的承诺了。
不敢说共白头,因为一旦宣帝出世,现在看显然是来者不善的,她必定要冲在最前面。
届时,能不能永远陪在顾一鹤身边,都成了未知。
即使只是一缕魂魄的陪伴与相守,也弥足珍贵难得。
眼帘微垂,掩住眸中的万般思绪,和仪轻轻勾住了顾一鹤的小指:“陪我吃饭去。”
第二日是个天气极好的艳阳天,和仪早起郑重地去小祠堂里上了香,青烟袅袅在空中回荡来去,最终只形成一个圆圈,被酥油灯的烛光映着,仿佛光晕。
和仪一下精神振奋起来,盘腿往蒲团上一坐,果然没一会儿就哈欠连天了起来。
和振德来得匆匆忙忙,直接告诉和仪:“底下乱了,宣帝的封印地扯了不少厉鬼进去,然后周围一圈都被结界挡住了,现在十殿阎王都在那边试图突破结界。地狱也乱成一团,厉鬼源源不断地往出涌,冥界的人手快不够了,酆都那边也……唉,我都不好意思说了。那盏白虎灯你自己留着吧,祖宗留下的,四方镇灯之一,回头你自己查资料去。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看着他严肃的面容,和仪一个激灵,连忙认真起来。
只见和振德满脸悲慨地扯着嗓子大声呐喊:“崽啊!你可是咱们家三代单传啊!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要是挂了,师父没脸见你师祖他们了!”
老套。
和仪感觉自己的真诚喂了狗,嘴唇颤抖地盯着和振德。
和振德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又像是认命了:“宣帝太厉害辽,崽,而且他一出世肯定冲着你就来,你能保住你的小名,师父回头就给三清道祖烧高——香!”
和仪忽然紧盯着他:“为什么您说宣帝一出世肯定冲着我来?”
“啊!有人叫我!崽!师父先走了!”和振德十分做作地喊了一嗓子,头顶适时冒出光晕来,他一边殷殷叮嘱和仪:“崽啊!保重!”一边一溜烟地无影无踪了。
和仪一个激灵从浅眠中醒了过来,先是对着牌位控诉了和振德不讲义气的行为一番,然后盘膝坐在祠堂里,认认真真地思考为什么‘宣帝一出世就冲着她来’。
难道祖师辈和宣帝有过节?祸及孙孙孙……辈?
也不像啊。
三十六代和师摩挲摩挲下巴,略显迷茫。
不过她也是很光棍了,打电话问候过林、顾两家人,就与顾一鹤牵着手拎着包去上学了。
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和师如是想到。
末日前的狂欢嘛,和仪让厨房制了羊肉当归暖锅,邀请了毛凝眉他们过来吃饭。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肖越齐他们也都来了,庄别致裹挟着一身寒气匆匆走进来,花房里地暖铺得极密,又自加了空调,比外头暖和不知多少。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毛凝眉给他点了一盏热酒,问:“从哪来的?怎么这样狼狈。”
庄别致一口把杯中酒饮尽了,长长舒了口气,随口道:“打医院来的,看不远,就没开车,没想到……这两天可实在是太冷了,今年这天气也不知道怎么了,雪下得好早,天儿也冷。”
“今夏的荷风酒,滋味绵软不醉人,多喝点。”和仪也随口笑眯眯地道。
庄别致说是打医院来,是看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何君欣用那小人儿和水晶绑姻缘伤了根基,在医院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近听说好多了,不过她爸妈不放心,还在医院住着。
庄别致去看看,也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最近格外消沉的卢津江压下心中一声叹息,对和仪道:“你怎么往花房里还安了个电视?”
“这不是怕你们来吃饭没意思吗。”和仪笑呵呵地把电视按开,毛凝眉道:“你那盆盆景倒是修建得不错,难得你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一鹤修的。”和仪注视着那盆景,目光温柔,轻声道:“过一日是一日吧,就算明儿个宣帝出世了,今儿的生活还是自己的。”
这个时间段,各电视台除了新闻广告,就是各种狗血电视剧。
卢津江以前是最爱看那些狗血婆媳剧的,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给戒了,和仪调了一圈儿的台,最后还是落到新闻频道。
电视里,女主播正中气十足地播报新闻:“近日,我国多地频发一种奇怪疾病,染病者生命机能下降、身体冰凉、神志恍惚,可能伴有出现幻觉、意识混乱的并发症,传播途径不明,无多发年龄段……”
“这病症,听着怎么那么像阴阳失衡,过阴了呢?”庄别致添了碗汤,随口道。
和仪心里一直悬着的那一块好像忽然落了地,她忽然放下筷子噌地站了起来,毛凝眉和肖越齐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三人目目相觑一会儿,肖越齐忽然掏出电话开始联系安老。
“这、怎么了这是?”庄别致颇摸不着头脑,和仪匆匆叫了星及进来,叮嘱她:“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晚上让一鹤就在那边住吧,明天早上如果我没回来,就让他往学校请假,好好在家待着。”
星及看着她的面色似有所悟,连忙点头。
和仪看她这样,不由又叮嘱一句:“关紧家门,如果我明早没回来也别出去了,干脆你们都闭门修炼,有什么事儿我电话联系你。灵娘和顾灵可也留下。”
正说着,顾灵可匆匆忙忙从外面奔过来,急急就是一句:“和师!温家——”
“怎么了?”看她急得不行的样子,和仪忙问。
顾灵可道:“都生病了!医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开始温柔还没病,现在温柔也生病了,温善……温善快撑不住了!”
肖越齐从后面大步走出来:“什么症状?”
“啊?”
和仪急匆匆道:“温家人什么症状!”
“就、就一开始头晕迷糊脸色发白,然后就断断续续地昏迷、不吃东西、神志恍惚,还怕阳光!身上的阴气好浓……”顾灵可满脸恐惧:“他们、他们是不是要变成鬼了?”
毛凝眉一掌拍在门框上:“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是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是咱们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和仪沉着脸,对顾灵可道:“温善带着玉佩,能看到你,你去陪着她把,告诉她官方已经介入,很快没事儿了。”
匆匆到特部的时候,安老已经到了,还叫来了几位官方的人,都是在新闻上看到过的面孔,进来也没顾上打招呼什么的,和仪直接道:“先去医院看看,八成是……我怀疑是宣帝出世的缘故,冥界已经失去了对宣帝的消息。”
官方几人面面相觑,又一致看安老。
安老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和师的消息,可信。”
医院里已经成立了特殊病区和医疗小组,因为在治疗上毫无进展,一进住院区就是一片暮气沉沉,病人家属面如死灰,医护人员也都沉默着,看不出蓬勃向上的希望和朝气来。
官方的人眉头皱得紧,院长在旁边苦笑:“这病人都快把病区塞满了,也没个结果,医疗小组好几个,院士教授连着商量也没个结果,咱们医院这招牌都快要砸了。”
毛凝眉一踏进来神情就不对劲,此时脸上是止不住的懊恼:“都闹得这么大了才发现里面的不对劲,我可真是傻子。”
“咱们身边没有。”和仪摇摇头,拧着眉道:“这病……或许有些蹊跷。”
肖越齐好像明白些什么,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最后在病区里绕了一圈儿,安老他们四个的脸色越来越沉,官方的人看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悄声问:“用不用再走一家医院?这病最近全球都闹得很厉害。”
“不用了,心里有谱了。”和仪摇摇头,拧着眉摩挲着刚才探过脉的指尖。
毛凝眉还是很自责,和仪对她道:“之所以咱们到现在才被庄哥一眼道破点醒,是因为咱们身边一直都没有出现,我们学校里或许有,但和我关系不算亲近,自然不在意,你们身边来往的多半都是圈内人。”
“圈内人怎么了?”
肖越齐沉声道:“有灵力傍身。”
“不错,我家里那边和温善则是功德傍身。不说温善,我家里那边或多或少哪一个不做点慈善,有点功德傍身,这病就没染上。仔细想想,我也不是没听说过,上次回家,听我妈念叨有一家的纨绔公子得了这个病,家里人国外的专家也请回来了,毫无起色,烧香拜佛……”和仪忽然一顿:“庙里怎么没有消息?”
安老道:“一开始只会以为是个例,这病爆发出来从前到后也不过一旬左右。而且真把病人抬到庙里,或者请僧人道长到医院的又有几个?”
第94章 . 宣帝与构造三界命运共同体 震惊!蜀中……
最后还是回了特部。
官方的人路上打了几个电话, 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人。
每一个都是熟面孔。
不是你家二大爷那种熟,是你肯定在新闻报纸上见过的那种熟。
有几个和仪也是第一次见,她倒是淡定自若, 顾一鹤的电话过来就出去接, 低声安慰两句,道:“你现在家里住吧, 星及告诉你了吧?我这边有点事儿,学校你也别去了, 请两天假吧。”
顾一鹤下意识地想到和仪前两天和他说上京不安稳的事儿, 沉默半晌, 最后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又再四叮嘱她小心。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出奇的凝滞岑寂,和仪推门进去, 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她倒时毫不怯场地往里走,随口道:“说到哪了?”
“宣帝。”安老道:“和师谈谈吧, 你在地府人脉广阔。”
“那可不是人脉。”和仪随口接了一句,轻咳一声, 复才正色道:“宣帝……曾是酆都大帝, 幽都灵主, 酆都和幽都知道吧?”
差不离地也能明白明白, 和仪便继续道:“远古神祗, 传闻雌雄同体、神光照世, 掌酆都千年, 因有私心、违天道,遭惩,夺其神位帝名, 永世囚禁于九幽。就是被双规了。不过如果真是宣帝,那我觉得八成是为了掌控人间反天庭。”
这话大家不太明白,和仪清清嗓子,忽然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道:“都是远古神祗,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高居九天之上,我就得守着那寸草不生的破地方……有点过了哈,不过酆都之地,除了曼殊沙华与扶桑,是没有别的植物的。”
“这些都不重要。”最眼熟的那位皱着眉开口:“现在最重要的事,如果是所谓的‘宣帝’所为,那咱们这边要怎么治疗病人?而这位宣帝有什么弱点,在做诸位都是玄门精英,对付宣帝可有把握?”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啊,整整齐齐地转脑袋去看他,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安老轻咳两声,“宣帝……系远古神祗,我辈……”
“打不过。”和仪非常光棍地摇摇头:“同归于尽都没有办法,就算请神,各派祖师爷给不给面子不提,人家真给面子来了,咱也打不过。”
圈内众人齐齐点头附和。
这样一来,屋里人都灰了心。
官方的的人试探着问:“有没有能……是别的事情导致的这个病,并不是诸位所说的,宣帝?”
“那血滴子我后来从我家库房也翻出来一颗,和月老像、旱魃身下的那些都对比了,气机如出一辙。”和仪摇摇头,打破他们最后的希望,“最近底下不太平,素日和底下打交道多的大概也知道了,底下出了乱子,地狱门大开。所以这些日子蜀中那边乱着我都以为是因为厉鬼出世,没想到……”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阴气暴走,这阵仗,也只能是宣帝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在座的诸位却觉得好像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接钻心。
和仪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裳,刚刚一皱眉,屋子里的电视忽然亮了。
一直警戒的警卫员忙抬枪比向电视,一个指令下去整个四合院被围了个满满当当。
本来老神在在坐在旁边的胡夫人拧眉喝道:“安静!”
再抬头一看——好家伙,和仪那银铃在指头上捏着,眼神盯着电视,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吾、亲爱的子民们——”电视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玄色衣袍上是金线刺绣的繁复花纹,长发散披,眼角似挑非挑、神情似笑非笑,一派悲悯众生,又让人无端觉得别扭。
若论在场众人,和仪感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
几乎是直觉般地,她心底浮起一种厌恶,又从灵魂深处有一种臣服的本能与浓浓的警惕。
“哦,我亲爱的老伙计……们。”宣帝的眼神懒洋洋的,和仪却感觉好像穿过虚无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如锋芒在背,下意识紧紧捏紧了银铃,一手攥拳,压抑着暴起的冲动。
真·冲动,是那种人要是在面前能暴起一拳敲到他脑壳壳上的冲动。
“我的礼物,大家收到了吗?我的子民。”宣帝笑呵呵地,“愚妄无知的人们啊,吾最终还是决定只让这世上少部分掌握真理之人有得见吾之真容的荣幸。迷途的羔羊们!感到荣耀与庆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