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蜀中大巫——青丘一梦
时间:2021-01-15 09:52:45

  和师如是想到。
  她并没有在黔省多留,易和生已去,宗祠里还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的。
  在那一口空荡荡的棺材里,她发现了另外一个血滴子。
  颜色殷红却鲜艳,并不是茅山所存那一颗的暗淡颜色。
  和仪蹲在院子里沉思好几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祠堂里烧香也没反应,问了相熟的鬼差,只说底下乱着呢。
  最后只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压下了,和特部互通有无了一番。
  或许兰幽真是成了人间留不住的风景。
  今年上京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的早,和仪下课回了家里,顾一鹤安静地坐在廊下守着路子,炉子上架着一口小锅,里头熬着黑乎乎的膏体。
  只闻那个味道,和仪就知道是补气养血的阿胶固元膏。
  他听到和仪回来,抬眼看她,道:“回来了?”
  “回来了。”和仪刚笑呵呵地答应一句,忽然心里一酸,眼泪扑簌簌地就大颗大颗滚下来,顾一鹤一惊,连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
  和仪也摸不着头脑,只是觉着悲意无端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正疑惑着,兰柳的电话来了:“……晏晏姐,来送我姐姐最后一程吧。”
  最后和仪急赴黔省,先打点了当方城隍,得了兰幽的消息,说她正往下头去等安排呢,便暗暗松了口气,大把大把的元宝纸钱烧下去,但求心安。
  兰柳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显得多么的六神无主,招待宾客还算落落大方进退有度,蛊道内弟子对她倒是恭敬有加,和仪见了略微放心,拉着顾一鹤与星及给她搭了把手。
  也算成全和兰幽认识这么多年了。
  兰幽是自绝于母神殿前,安老亲自来吊唁,神情复杂。
  太清观那位都虚道长也来了,灵前拈了一炷香,和仪就放下心来。
  好歹兰氏镇守易和生不力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兰幽最后火化了,骨灰埋在母神殿后,又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万事皆定后,兰柳拉着和仪,悄悄将一个大盒子递给她,道:“这是姐姐生前盯着我交给您的。”
  和仪拿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回去打开一看,才发现里头是赫然是一盏白虎灯。
  只是这灯,样式与那玉白虎如出一辙暂且不说,形制质地总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却总寻不着头绪。
  直到这天回学校销假上课,和相为玉一碰面,才猛地想起来。
  可不是和惠岸大师当日带去程家村的那一盏玄武灯很相似嘛!
 
 
第92章 .  学校工地棺中女尸   停留在发间的玄鸟。……
  那几颗血滴子暂且存放在特部, 和仪还算过了两天安稳日子。
  那一盏白虎灯她很肯定是她师父忘了告诉她,上了两回香,那边都没个反应。
  夜幕沉沉, 东厢的雕花大床上, 和仪睡得十分安稳。
  她好像身处于十分寒冷的地方,周身冷气重重, 仿佛要直直钻进骨头缝里。她却很怡然自得,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身边的每一阵风、每一缕空气好像都与她融为一体, 她心念一动, 便随她驱使。
  她身体由内而外地感到舒畅, 好像每一个毛孔张开都写满了舒适,在冰凉凉的虚无中每一次跃起转身, 都轻松愉悦。
  如鱼得水般的快乐。
  然而无论她怎样用尽全力地睁眼去看,周围都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感受到从足底窜到身体里的凉气,让她通体舒畅的凉气。
  恋恋不舍地醒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星及在门外敲门, 听见一瞬间呼吸的转变, 微微松了口气, “可算是醒了, 厨房焖了牛肉熬了高汤, 下了一窝银丝面,还有几样小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快起来吧。”
  她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门外的星及立刻道:“行了,快起来吧,这一阵可是多事之秋,还以为你咋地了呢。快快快,今天上午第二节 有课!”
  和仪于是慢吞吞地从床上下地洗漱换衣服,出去的时候星及正指挥人把前院树上的柿子摘下来,听到她出来的声音,就一叠声地催促她去吃饭。
  上午有一节道教经典选读,和仪以前只觉得真催眠,里面的大道理也不是不明白,就是不感兴趣,之乎者也地听着发困。
  今天却仿佛打通了任督六脉,听得精神奕奕,体内灵力自主开始转动,冰凉的涓涓细流在经脉中流淌,虽冷,却很浸润,让她眉目间不自觉地透出几分惬意来。
  旁边认认真真做笔记的毛望舒感觉到身边蓬勃的灵力,微微有些吃惊地看了和仪一眼,便见她眼眸半阖,神情说不出的慈悲庄严,又透着一股子洒脱缥缈。
  前者是神性,后者是……道韵。
  毛望舒听着讲台上老教授讲的经,心里羡慕得哭唧唧:什么年月啊,祖师爷传下来的经文,她感悟的竟然还比不上晏晏姐这个鬼道传人,真是老天爷偏心!
  今天被挤到前排来挨着她们俩坐的陆离玉歪头淡淡看了和仪一眼,似有所感,面上透出丝丝缕缕的叹惋来。
  这样的天资,未入道门,可惜了。
  一节选读课结束,台上的教授松了口气,相为玉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对教授是很尊敬的,但道教经典他要是真咂摸出什么大韵味来了——他师父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全国武术冠军啊!
  这边一宣布下课,和仪还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整理东西,忽然听到外面噪杂的声音乱哄哄地响起,她疑惑地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出了教室好一会儿的毛望舒忽然冲了进来,喊:“晏晏姐!大兄弟们!快去看热闹,咱们旁边那楼工地底下挖出一口棺材!”
  和仪捏着水杯往包里塞的动作微微一顿,忽然猛地蹿了起来,一边拿手机联系肖越齐,一边动作轻盈灵巧地走出教室挤过人群往旁边去。
  旁边那楼的工地,不就是开学陪小崽子们探险那边么!
  江织梨、阿梨……
  好多好多的事情在她脑中来回得的转,最后她看着走廊里挤满的人,干脆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身边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毛望舒他们见和仪如此急切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吃惊。
  和仪一路拨开重重人海挤进了工地最内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高高举着手机冲着里面拍。
  已经得了直播PTSD的和师下意识地微微皱眉,举着手机那位已经笑呵呵对着她打招呼:“和师!”
  正是路仁。
  他对和仪的态度是十分热切的,甚至透着十分的拘谨与尊敬,看出和仪是冲着里面那口棺材来的,他忙道:“我刚才正好直播路过,排到了他们把棺材挖出来的过程。好像已经报警、联系文物保护所的人了,考古系的教授们也很快就要赶过来了。啊——”
  原来是有一个工人竟然趁着工头和哲学系系主任他们交谈的时候悄悄把棺材给推开了!
  周围的同学们也有下意识后腿的,也有好奇地向前的,路仁对自己的兼职工作怀揣着十分的热情,连忙举着手机往前凑。
  和仪却微微拧眉。
  那棺材通体上等阴沉木制成,鎏银描金十分沉重,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工人一个人就能轻松推开的。她能感觉到有一阵风助了工人一臂之力。
  学校的工作人员惊慌地要拦住学生,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和仪清清楚楚地看到棺材里的女尸,红袍如火,金线刺绣,头戴金冠,面覆赤金流苏,即使已在棺中底下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那赤金仍旧黄澄澄的,在阳光下与红宝石熠熠生辉。
  头上的金冠样式很奇妙,在场也有古风爱好者,看得出来是一只鸟的形状,却绝对不是常见的青鸾、金翟、凤凰一类。
  和仪呼吸一滞。
  那女尸头上那只冠做工精妙栩栩如生,金翅展开如翱翔九天,其实并不像凡人手工造出的首饰,仿佛是活生生的一只鸟,只是轻盈地落在女尸的发间,神情睥睨高傲,羽翼展开,随时能够振翅而去。
  学生们或许不认得,和仪却一眼看出那正是传承中记载的一种神鸟:玄鸟。
  而在巴离县阿梨的墓中,环境里所展现的那位国主的发冠、壁画里的神鸟,都是玄鸟。
  这女尸头顶那一只冠,做工精妙更要胜过那位国主的十倍。
  更有甚者,她在那顶冠上隐隐约约察觉出几分流转着的气机来。
  仿佛赐灵。
  匆匆赶过来,还急促地喘息着的毛望舒一边挂在和仪身上喘气,眼睛盯着棺椁中的女尸,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讶:“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这是……玄鸟?”
  “幽都山。”和仪微微眯眼,保安已经匆匆过来疏散学生,路仁还算配合,恋恋不舍地对着手机的直播间解释两句,刚打算收回手机,忽然听到里面的工人和几位老师带着恐惧的喊叫声。
  “睁眼了!睁眼了!”路仁手颤抖地举着手机,无措地喊着。
  和仪目光一厉,手撑着旁边的石墩,猛地凌空翻起越过人群冲进了内圈范围,同时从随身的口袋里抽出证件比向工作人员,一手给毛望舒打手势。
  毛望舒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凑上去捂住路仁的摄像头,还有周围许多已经掏出手机对着内圈拍摄的同学。
  什么叫马克思主义让人无惧鬼神?
  这就是。
  你说这棺材里的东西都睁眼了,你不赶快跑,掏手机拍拍拍,拍个什么玩意呢。
  要命不要?
  肖越齐带着人很快赶了过来,阿梨来得更快,好像一瞬间轻飘飘地就出现在了校园里,然后挤过人群,来到了和仪身边。
  一靠近那一口棺椁,她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狂热与迷茫两种情绪来。
  她一边不自觉地伸出手,颤巍巍地想要去触碰那一只玄鸟,一边站在原地,不受控制地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满脸写满了恐惧了。
  “阿梨!”和仪按住阿梨的手,厉声喝道。
  一股灵气自阿梨手腕直冲入经脉,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快速口退两步,白着脸喃喃道:“母神,是母神。”
  她不自觉地眼眶发酸,泪珠扑簌簌地留下来,控制不住地想要往那只玄鸟冠边上靠,一边又浑身写满了抗拒与厌恶。
  和仪最后干脆横着一下把她劈晕过去,其实就是一道灵力顺着后颈流入经脉封住气机。
  阿梨身为罗刹女,虽然平时有人形、不畏烈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气机却是她的命门,把她的气机掐住了,她就不能维持正常的形态。
  也是和仪仗着她们两个之间的契约,但凡是旁人,胆敢靠近阿梨,又往她的后颈伸手,天灵盖早被敲开了。
  肖越齐一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场景,不由微微挑眉,一边指挥人疏散学生,带他们去签保密协议,一边走过来注视着棺材里面的女尸:“这发冠……”
  “是玄鸟。”和仪暂且把阿梨放在地上,低声道:“巴离县阿梨墓中的玄鸟,而且——”
  她伸出手,在那只玄鸟冠的玄鸟口中拿出一物来给肖越齐看,“与宣帝有关系。”
  肖越齐看着那一颗在玄术界搅起不知多少风浪的‘血滴子’,忽然苦笑一声,扯扯嘴角道:“我怎么总感觉有一把刀横在咱们脖子上呢。”
  “可现在,咱们连拿到的人都摸不到。”和仪轻叹一声,接道:“真是让人忧心。”
  女尸的眼很神秘,如果凝神注视,会发现那种放出淡淡的青芒幽光,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进去。
  一位一直恋恋不舍地滞留在这边的学校工作人员便是如此。
  和仪见他都要对着棺中伸手了,干脆一掌过去把人劈晕了,伸手硬生生把女尸的眼合上。
  这女尸长相是极明艳动人的,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即使没有眼波流转,也是风情横生,更兼面上覆着那一层赤金流苏,极衬红唇与容颜,美得颠倒众生。
  此时被和仪生生合上,那双眼中的幽芒瞬间大绽,和仪恍惚间好像看到她的骨相变了一副模样,眉头一皱,压下心中的震惊,重新掐诀向着那一双眼。
  等那一双丹凤眼眸合上,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和仪却缓缓回头,脸上情绪复杂:“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第93章 .  这病来得蹊跷   灵力功德傍身者不近。……
  和仪抱着阿梨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顾一鹤坐在沙发上手指灵活地勾着毛线,尾指缠着奶白的羊绒线,在竹针上绕几下, 双手来回穿插着打出一个漂亮的花纹来, 一边随意抬起头道:“我给你做了糖醋……”
  他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被和仪抱在怀里的阿梨身上,阿梨还没醒, 和仪也不放心把她放在特部,索性公主抱抱回来了, 这对和师的臂力当然算不上什么大考验, 却称得上是顾一鹤‘职业’生涯的一大挑战。
  只见他先是深呼吸一次, 然后故意轻描淡写地收回了目光, 不留痕迹地剜了阿梨一眼,然后继续道:“糖醋鳜鱼和清蒸八宝鸭, 清炒的时蔬我吃着还不错,酸黄瓜是上次回家爸爸腌的,很爽口。”
  和仪听他这样一长串的话, 迅速发现了症结所在,无奈一笑, 喊来个人把阿梨递过去, 叮嘱放到小祠堂那边, 然后走到顾一鹤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贴着他的脸颊笑呵呵地道:“等好久了吧。今天肖哥好磨叽, 说了好多话, 阿梨又昏倒了, 我走得才慢。”
  顾一鹤眉头略松,歪头看她。
  沙发旁边有他后来添置的一盏落地灯,灯影是星星形状的, 此时打在顾一鹤的脸颊上、眼眸中,让人几乎醉死在柔情里。
  和仪好像被妖妃魅惑住的君王一般,凑过去轻轻吻吻他的眉梢,两个人靠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静谧闲适的时光。
  和仪心里却沉甸甸的,好一会儿,忽然道:“你要不要回蜀中住一段日子。”
  “怎么了?”顾一鹤敏锐地察觉出什么,和仪连忙摇头,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最近上京只怕不太平……算了,哪里又能太平呢,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