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鹤沉默一会儿,送给满怀壮志的和师两个字:“呵呵。”
这一天之后,林家大宅再次归于安静。
林家这一处宅子修建的很大,除了一栋供人居住的小楼,还有供佣人居住的房子,专门用来开宴会的小楼,很大的花园、人工湖,即使是郊外半山的,也价格不菲。
周围的两家都是相熟的人家,当年合伙吞下这边的一小块地,分成三份建房子。
安太太家就在隔壁,两边时常走动,所以她对和仪熟悉些。
和仪回到林家好几个月,虽然没召开什么正式的宴会,但平时来林家拜访的,偶尔在林氏公司碰到的,所以见到过和仪的人不少,上次在卢津江那里碰到的那个应该就算一个。
一场宴会过去,算是整个上京的上流社会都认识了这位林家正牌小姐,知道了林家夫妇对这个错过多年的女儿的疼爱。
听说赵家旁支的两个小姐回去被教训了一顿,明明学校放假了,却没有如正常富二代一样出去浪,逛街花钱,而是老老实实蹲在家里,接受礼仪老师的教导。
后来赵家太太带着她们两个的母亲登门拜访,也被杜鹃晾了一下。
杜鹃是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人的,按照林家如今的财势,整个上京商圈,能让杜鹃顾忌的人没两个。
赵家这两年发展不佳,市值甚至不如往前,杜鹃更是不在意了。
她晾这一下,赵太太不敢有不满不说,传出去,也更让人明白了林家对于林二小姐的看重。
不过也有人暗暗挑拨林毓晴与和仪的关系,还有好事的在杜鹃面前念叨什么亲的养的,杜鹃倒是顶得干脆利落,说:“都是我的女儿,我一样疼。财产晏晏和她哥哥弟弟当然是一样的继承,也不会短了毓晴的。”
而林毓晴……她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设计图,打算参加一个新锐珠宝设计师大赛,对于来挑拨关系的,一律拉入黑名单,然后继续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奋斗。
林毓齐的教育事宜重新交到了和仪的手上,期间林毓齐屋里的书桌报废了一个,和师和数学不死不休,一脚差点把地板踩裂了。
林毓晴从小黑屋里出来的时候,林毓齐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大姐啊!”
“没发烧啊。”林毓晴收回自己探着林毓齐额头的手,疑惑道。
杜鹃在旁边满是好笑:“他快把他二姐气疯了,你总算是出来了!你说这平时看着百精百灵的孩子,怎么到学习上就不通了呢?你哥、你晏晏妹妹、你,哪个不是成绩优异?偏他……唉!吴姨啊,天麻鱼头汤接着炖哦!还有滋补润肺的雪梨银杏汤,等会儿晏晏回来了记得先端给她喝!”
“晏晏不在家?”林毓晴左右看看,问。
“和顾哥约会去了。”林毓齐耸耸肩:“好像是去滑雪了。”
林毓晴笑着刚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一声,然后就是接连的微信提示音。
她打开手机一眼,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杜鹃哪里有不明白的,压抑住一声叹息,拍了拍林毓晴的手,低声道:“志磊是个好孩子,他妈妈也得到了惩罚,妈妈看得出来你还放不下他,要是真喜欢,就在相处试试。要是看着他觉得膈应呢,妈妈就从咱们圈里这些青年才俊里好好挑一挑,咱们再处一个,分分心。”
“妈你说什呢!”林毓晴嗔着撒娇。
“妈妈说什么了呀?”杜鹃笑眯眯看着她,“晏晏呢,我是体验不到挑剔女婿的感觉了,人家跟着晏晏这么多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又是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妈妈也不能棒打鸳鸯。而且人家都磨合的很好了,晏晏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要做什么,晏晏也喜欢他。你就不一样了!现在你心里膈应周志磊,那就有得挑,婚约虽然还没彻底解除,可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全都随你开心。”
“大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林毓齐给林毓晴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林毓晴擦擦眼周,没什么好气地瞪了林毓齐一眼:“作业呢?拿来给我看!你就是不开窍,能把你二姐气成那样,你也是行了!”
林毓齐低着头跟着大姐上了楼,杜鹃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喝了口润喉茶,忍不住地笑。
“我这一生啊,算是圆满了。与丈夫恩爱,子女孝顺,要是能有个儿媳,生个小孙儿孙女的,我就更开心了。”杜鹃美滋滋地道,又隐隐有些遗憾。
云姨无奈道:“您怎么还催上大少爷的婚了呢?”
杜鹃叹着气:“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喜欢他的姑娘不少,他偏偏就一个都看不上。唉。”
“这也是要看缘分的。咱们大少爷的缘分没到,急不得!”
和仪和未婚夫欢欢乐乐地滑雪,整个滑雪场上空布满了顾一鹤的尖叫声,和仪满是无奈地拉着他,看着他脸色煞白又有点好笑。
你说你要来滑雪,现在你喊得最大声。
星及默默闭上了眼睛,找个不会被战场波及的地方坐下,没眼看简直。
顾一鹤本来是想体验一把未婚妻柔柔弱弱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感觉的,奈何偷鸡不成蚀把米,未婚妻从小在山林里野大的,堪称自然界一霸,身体又协调,滑雪简直不算什么。
而他呢?文弱书生,最大的运动量就是拉着和仪散步和下厨,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画画,真不是征服滑雪场的材料。
这是一场翻了车的滑雪约会。
滑雪之后没几天,和仪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南了。
这几天她的手机算是热闹了,鬼道内人士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电话,询问今年的安排。
和仪通通表示让他们过年各自欢乐就好,有心的年后过来走动走动,她管饭。
孙敏小丫头打算蹲在上京过年,和仪临走前她来了一趟。
是到林家大宅来的,杜鹃热情地招待着她,一边笑道:“晏晏还没起呢,你等会儿啊,我去叫她。”
“不不不不。”孙敏连连摇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让和师睡吧,我不着急,就是知道和师要回南方了,过来道个别。还有那些羊肉是我一个做农场的朋友送我的,补身体。”
杜鹃笑眯眯答应了,“有你们记挂着晏晏,可真是荣幸啊。”
“应该的,应该的。”孙敏连声道,“当年和师也帮了我们很多。”
杜鹃笑着递给她一杯茶,二人随意说着话。
和仪下来的时候她们两个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主要是杜鹃拉着孙敏让她说和仪以前的事儿,这已经算是她的一个习惯了,所有和仪身边的人,但凡她见过的,都进行过这样的会谈。
和仪已经颇为习惯,一边拢了拢身上顾一鹤手打的毛线披肩,一边随口笑道:“说什么呢?聊的这样开心。”
“说您小时候称霸鹤山,堪称蜀中一霸!”孙敏竖了个大拇指,神情中带着万分的憧憬与向往。
和仪压住自己抽搐着的嘴角,呵呵一笑。
杜鹃笑着喊她:“快去餐厅,吴姨给你温着猪肝菠菜粥呢,还有小菜和早上新蒸的点心,雪花糕味道不错,多吃点甜的心情好,猪肝粥一定要喝完,补气血的。”
和仪接受着浓浓的母爱,咽下了最讨厌的猪肝粥。
第50章 . 准备过年 神秘来电。
和仪回到蜀中那天是蜀中难得的大雪, 鹤山自山脚直至半山的山居,一路绵延挂着琉璃灯,雪被清扫的干净, 走起来很是轻松。
和仪被星及包裹得严严实实, 羽绒服厚得能去南极,手也插在一个毛绒绒的暖手抱枕里, 头上扣着毛线帽,脖子和小半张脸也被围巾团团围住, 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形状姣好的杏仁眼儿。
星及还不停地催促她:“缩缩脖子缩缩脖子, 雪都快钻进去了, 冷不冷?”
“不冷~”和仪乖乖巧巧地用小朋友的语气回答着星及妈妈的问话, 不忘挥手对路过的子民say hello。
星及看她就差张嘴来一句同志们辛苦了,简直是啼笑皆非, 到底没在山中‘居民’面前破坏和师的高大形象,只在周围除了自己、和仪和诸多拎行李苦工之外没有别人了,才道:“把手收回去, 这风往骨子里钻!等会儿手红了又该娇气了。”
“我怎么娇气了?”和仪柳眉倒竖,有点不服气。但对这星及, 她也只有怂了的份儿, 威势连半分钟都没保持住。
“噗嗤——”树上忽然传来了女子的轻笑声, 和仪没抬头, 已经开口了:“君倾姐姐!”
君倾轻飘飘下了树, 悬浮在雪地上, 把一样东西扔给了和仪:“拿着吧, 暖手的。这真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啊,过个年带了多少东西回来?怪道星及说你娇气。”
和仪正要恼呢,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飞来的东西, 是发不出来火了。
“这我不能收。”也不好意思收。
一块椭圆形的玉,颜色微微泛黄,又透着些赤红,入手温热润泽,品相不算顶好的,但奇就奇在这玉握在手中由内发出的温热温度。
暖玉暖玉,虽然文学作品中常有提及,但从小泡在古董玉石堆里长大的和师可以肯定地表示:所谓的入手暖意流入肢骸都是夸张手法,半点不写实!
现实中所谓的暖玉其实就是温玉,也叫软玉,入手先凉后温,其光滑细腻油润亮泽会给人以温暖之感。
但它本身真不能当暖手宝使!也不能养身!
至少和师戴这些东西滴里浪淌的十来年,半点效应没起。
手中的这一块俨然不是上述的‘暖玉骗局’,一入手的热度刚刚好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质感也极佳。
君倾听了只道:“拿着吧,周岁十八了,当给你的生辰礼。这原本也不算什么,只是早年被我落在一座旧山里的玉,后来我去寻它,也不知有了什么造化,你仔细看,里头那红丝在微微流转,像是火焰岩浆的颜色,我想,应该是受了什么影响吧。”
她说着,如鸦羽般的长睫扇动两下,低声道:“你拿着吧,放在我这儿,我看着也闹心。”
和仪挑挑眉,没待她多问,君倾已经飘然离去了。
回到小院儿里天已经黑透了,然而寒夜之中也有灯火耀眼,和仪一路踩着净道走到家门口,门檐下一方匾上篆体的‘和’字被微黄的灯光映着,一串风铃悬在匾额旁边,被风吹得轻轻地响。
孟叔和周念俱都站在门前安静等候,听到脚步声就齐齐看了过来,对着和仪施礼,口中不约而同地道:“和师!”
和仪站在积着雪的松树旁,身后小松鼠探头探脑地看着她,挂在旁边栏杆上的一盏琉璃灯灯火温暖,女子笑盈盈望过来,敛了一身凌厉威势,温和可亲。
“您总算到了。”孟叔快步迎了上来:“快进屋吧。蕙娘早早就来了,熬了花生奶酪。还有今天白天送来许多年礼,帖子我都压在书房里了,只收了业内及素日有来往的人家的礼。我看祝先生送来的东西里有一盒小点心和卤味,是祝小姐做的,就热上了,等会儿先吃点东西暖暖胃。”
和仪笑眯眯点着头,边走边听她说话。
孟叔忍不住地叹着气,忍不住问她在上京怎么样,又接连感慨:“到底是大了,打小儿哪里离开蜀中这样长时间过,我们都是牵肠挂肚的。”
和仪回到蜀中,那简直是如鱼得水一般的自由,蕙娘就是那位曾经试图给和仪传授宅斗知识的老鬼,炖这些甜品的手艺尤其的好,煮出的花生奶酪入口浓厚滋味香醇,一路滑落胃里,都是暖意。
和仪一入口就知道定然是老方子豆乳熬的,连连称赞:“上京可没有这个味道的花生奶酪。”
蕙娘一听这话瞬间眉开眼笑,“那就多住些日子,让你喝个够。”
“年后就开学,我纵然想多住些日子,也得条件允许。”和仪叹着气,又问孟叔:“除夕年祭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吗?”
说起正事儿来,孟叔瞬间精神抖擞的,“预备起了!五谷、牲畜、米酒,香料也备齐了,等您制香。照旧在祠堂里一大一小两个祭坛,祭天地之后敬列代先祖,无根水早收好了,请您于除夕吉日向列先祖上供祭拜后清洗列先祖的银铃法器。”
“祭文的稿件仍然要您亲手拟定,黄表纸从茅山进的货,仍旧是最高档次的。”
和仪咽下最后一口花生奶酪,伸了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还是让我先睡觉吧,明天开始就要忙了。二十三之前香要制好静存,也没剩两天了。”
这些事情她十六岁之前帮着她师父,十六岁之后一手打理,桩桩件件了然于心,再清楚不过。
第二日招待来客,鬼道内宾也按远近亲疏各有不同,往年的客人都送了礼来,和仪也一一打电话慰问一番,还有玄术界内的,关系远近不同,对待的方式自然也不同。
这些事情和仪从小打点,自然得心应手。
第三日,闭门谢客。
和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制香,降真香的制作工艺尤其严苛,要求也高,但这并不是最难的。最难办的是用来供奉祖先的香,用料考究,工艺更考究,每一步骤都有严格的制作要求和时间,是和氏记载中一位极为龟毛的前辈制定的。
您老人家舒心了,可是苦了后人了。
尤其随心的第三十六世和师如是想到。
不过列祖列宗在上,和仪也不敢糊弄,每一步都进行的极为认真,做出来的那些香简直是当成宝贝存放。
也因此,杜鹃当时薅她放在小祠堂里的香去供奉文昌帝君的时候,和仪都快心疼死了。
但即使咱家祖先在底下也是有头有脸的鬼,咱也不能去和人家正神争这个啊。
何况拿香的还是自己亲妈,和仪也只能咬着小手帕苦了。
祭天地,其实真正敬的是天道与本方山灵。
和氏历代驻扎于鹤山,可以说与鹤山命脉交杂在一起,算是当地的编外山神了。
山本身有灵,它是山间的每一棵树、每一滴水,每一个动物都是它的化身。
先和师慷慨激昂深情万分地吟诵出这句话时,和仪正从地下薅起一把野草,把要种下的花种埋到地里,当时听了就问他:“既然山灵如此,我摘下这一把草,可是冒犯了山灵?上山打猎者,岂不是食了山神的化身?”
当时禁猎还没有那么严苛,山里有些小东西是可以给人食用的,只要不伤害保护动物,那就一切好谈,所以鹤山里一时十分热闹,因为没有伤害到山和开了灵智的动物,和氏并没有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