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仪略松了口气,“那就好。”
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下一秒肖越齐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兰幽她最近在上京接了几单生意,做得不错,这一波过后,估计又要有不少人寻蛊问师了。”
和仪向后靠着,神情有些冷淡,轻嗤一声:“荒唐。”
“她有所谋。”肖越齐口吻极淡,“不过如果她危害到百姓或玄术界稳定,特部绝不饶她。”
和仪手指捏着披肩的布料,眼眸低垂着看着裙上的绣花,抿唇听着,“如果到那时,我不会保她。但我相信她是个有分寸的人。”
“但愿吧。”肖越齐道:“还有事吗?”
“没事儿了。”
挂了电话,和仪看向身边眼巴巴盯着她的毛望舒,抬手在她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又理了理被揉乱的毛,道:“不该知道的事儿别问,怕你被杀人灭口。”
毛望舒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眼睛更亮了,凑得更近,紧紧盯着和仪:“说说呗,说说呗。”
和仪看她这样,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忍不住地好笑:“好奇心害死猫晓得不?大概就是网上说的这样了,后续你继续关注吧,别当猹反被瓜噎死就好了。”
“噫~”毛望舒撇撇嘴,有点不快乐。
“谁,谁被瓜噎死了?”后座伸来一个大脑袋,眼睛亮得像个一百瓦的大灯泡。
毛望舒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碍事的脑袋:“说你是猹!”
卢津阳皱眉表达自己的不相信:“晏姐才不会这么刁钻!肯定是你说我坏话!”
“卢津阳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毛望舒双手掐腰扭过身子去看他,愤愤不平:“在你眼里我就不是什么好人吗?”
“月亮你这可就错了。”江离笑眯眯插话,毛望舒刚刚赞扬地飞过去一个眼神儿,他的下一句就接上了:“不是在津阳眼里你不是好人,是你压根就不是好人!”
毛望舒眼睛里愤怒的小火苗腾地一下亮起来了,她气呼呼地伸出手:“我今天就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巴扎嘿!”江离欠揍地接话。
眼看他们就要闹起来了,和仪按了按额角,神情颇为无奈:“够了你们!要闹下车闹去。等会到了普济寺还这么闹,不怕惠安方丈把你们一个个都打出来!”
为慈忍俊不禁,笑眯眯合掌念了声佛,道:“家师一向喜欢晚辈活泼,料想是不会把几位打出门去的。不过各位还是安静下来为好,奔波一日,大家想必都累了。”
陆离玉斜睨他们一眼,随口道:“群口相声说得不错。”
“陆离玉!”毛望舒愤怒地望过去:“你能不能别埋汰我?”
“月亮啊,看吧,这就是你的人缘啊。”江离装模作样地抚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叹气道。
毛望舒气鼓鼓地掐着腰,和仪笑眯眯搂了她一把:“行了,别生气了,来,晏姐疼你。”
“晏晏姐~”毛望舒瞬间感动得泪眼汪汪,卢津阳在后面忽然来了一句:“唉,人间处处是戏精啊。”
毛望舒一个眼刀子狠狠刮过去,然后扯着和仪的袖子撒娇:“晏晏姐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行了,净是欺负小姑娘的能耐。”和仪强忍笑意瞪了后座两个一眼,他们两个于是配合地站起来一拱手作揖道:“小生知错了,姑娘,原谅则个吧。”
秦老师忍不住道:“这几个活宝。”
尚老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笑了:“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普济寺是百年古刹,历史悠久,众人刚一下车,夜晚的山风吹来,便是禅意迎面。
相为玉与为慈齐齐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由相为玉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吧。”
即使到了夜晚,寺里也不冷清。
有相熟的香客见了相为玉很是惊喜地道:“为玉大师!您从学校回来了?这是……”
“我的同学老师们,是过来这边实地学习的。”相为玉淡笑着解释。
香客多看了两眼人群中挽着道髻的许多个,神情一瞬间有些复杂,强笑着道:“是吗?”
相为玉很是淡定,引着众人向内。
从山门前拈着香拜进去,众人只见一个眉须皆白、头上点着九个戒疤的老和尚一身袈裟手持念珠笑站在台阶下,笑容温和慈爱,仿佛悲悯众生。
在场大多数人齐齐施礼:“惠岸方丈。”
陆慢和齐修远后知后觉,还有几位老师也连忙对他见礼,惠岸一笑,道:“阿弥陀佛,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为玉,过来。我这徒儿顽劣,平日没少给诸位添麻烦吧?和师修为又精进了,有乃师当年风范。”
和仪用看当代端水大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容中透着尊敬,口吻略亲近地道:“劳您夸赞,晏书不敢当。”
惠岸对着她温和慈爱地笑了笑,打趣道:“你这可不是你师父徒弟的性格,应该掐着腰说‘不愧是我’,才是和氏弟子的风范啊?”
和仪无奈一笑,微微欠身:“您可饶了我吧,我还是要脸的。”
“好了,不难为和师了。为慈啊,领着大家去寮房吧,奔波一天了,大家好好休息,寮房那边是有热水供应的。明天的法会还是挺热闹的,大家早些起还能在山间逛逛。晚餐吃了吗?厨房里还留了些斋饭。为玉啊,你回去洗漱换身衣裳,今日的晚钟你来敲。”他老人家笑眯眯地安排了一番,背着手走了,脚步轻快,不难看出高兴来。
第69章 . 论佛法,回头是岸与末法之期 剧情章必……
回到房间里, 陈子洛的消息来了,【苦笑/苦笑/团队里有人泄密,消息传出去了, 现在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呢, 放心吧,爆出的图片都给你们打了马赛克, 只有我一个人坦荡荡/哭笑不得】
和仪还能回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只能给了他一个安慰的表情。
然后靠在墙上思虑再三, 她还是给兰幽去了电话。
那边有些小动静, 不太消停, 兰幽听起来是挺忙的, 开口直接问:“有事吗?”
“有一点。”和仪单刀直入:“网上的事,是……那天出门, 我看到阿柳和那个小助理说话了。”
兰幽道:“我不想瞒你,我这边确实有责任。是阿柳气不过,挑拨了那个小郑两句, 小郑对陈子洛早就心怀不满,这回就一气爆了出来。特部那边联系我了, 听说小郑本来打算跳槽的, 现在已经被带回去了。”
和仪听了, 不论信是不信, 口中却道:“那就好, 你忙吗?你有事儿的话我就先挂了, 我到普济寺了, 还没洗漱呢。”
“……先别挂。”兰幽道:“咱们说说话。”
和仪道:“好呀,说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和仪隐隐约约听到兰幽好像叹了口气, “怎么了?”
她微微皱眉。
兰幽倚在门口看着包厢里一桌的人推杯换盏,眼神冷得厉害,听到和仪这样问,忽地唇角微微翘起,“我只是忽然好羡慕你啊,晏书。”
不得了了。
和仪一惊,腾地就站了起来,连忙问:“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我能帮到你吗?你还在上京?有事你可以去我那里找星及。”
“没事。”兰幽眼中染上些笑意,“我只是羡慕你长辈还在,上面还有撑着,我这偌大的家族,却要我来一力支撑。”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又好像透着什么意思。
和仪眉心紧锁,“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有事就直说,能帮到你的我一定帮忙。”
“我能有什么事。”兰幽脊背挺直,目光悠远:“行了,挂了,你早休息。”
等毛望舒踩着拖鞋哼着小曲擦着头发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就看到和仪靠墙坐着,手里捏着那枚铃铛慢慢摩挲着,神情晦暗不明。
“晏姐怎么了?”她问了一嘴,一边把洗漱用品塞回包里。
和仪回过神来,抬头看她一眼:“洗完了?”
“嗯哼,普济寺不愧是有钱啊!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别的寺庙未必有这样阔绰的大手笔。”毛望舒啧啧感叹着,身上的小兔子睡衣好生惹眼。
作为寺庙里财大气粗的代表,普济寺里的寮房也步入现代化了,这边一栋小楼都是供香客居住的,每个屋子里简简单单的床铺小桌,男生那边人要多一点,和仪和毛望舒占了性别上的便宜,两个人住了一间屋子。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本班阴阳的极度不均衡了,唯二的女性就是和仪和毛望舒。不过班里大部分都是修行中人,倒也不在意。
毛望舒大概是和他们论兄弟的,好多都是自小相识,大家是什么货色彼此心知肚明,闹起来没个限度,却还算有分寸,平时一起拉单子什么的,也算共同进步。
对和仪他们就尊敬些了,不过相处久了也能说笑说笑。陆慢和齐修远羡慕别的班的女生是羡慕疯了,时常表达自己选专业选岔了的后悔。
每每听他们嚎着“如果能重来,我要选——”和仪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落伍了。
时间确实是不早了,和仪也不想吃晚饭了,拎着睡衣和洗漱包去一楼的女浴室快速冲了一遍,换了衣服披着一件大披风搓着头发匆匆往楼上走。
“和师!”为慈神出鬼没,喊了和仪一嗓子,“家师请您过去一叙。”
和仪也不好拒绝,只能道:“等我换身衣裳。”
为慈也要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和仪只带一身衣裳换洗,想着明晚转道回蜀中,老宅自有换洗的衣裳,这会从包里把那条裙子翻出来,毛望舒在旁边看热闹道:“晏晏姐,我为什么觉得你的裙子都长得差不多呢?”
“怎么差不多了?”和仪挑挑眉,拎起今天穿的和打算换的:“这条是藏青,这条是藏蓝,这条绣的是万年青,这条绣的是兽纹。”
毛望舒:“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忽略它们款式一模一样。”
和仪不大优雅地翻着白眼:“我专一不行吗?”
“专一是个好美德。”毛望舒笑呵呵道。
和仪找到惠岸大师的时候,他正盘膝坐在禅房里翻阅佛经,一旁一个小茶炉温着茶,见和仪进来就笑了:“晏书丫头啊,快坐吧。我新得的大红袍,我不懂品茶,也就是牛嚼牡丹,你素来喜欢这些,尝尝?”
他替和仪添了晚茶,黑陶的茶具不算精致,放在原木小桌上,又是这样的佛门清净地,倒也自有一番禅意。
和仪忙端起轻轻品着,又笑道:“茶香扑鼻,果然极好。”
然后就是良久的岑寂,惠岸大师翻阅着佛经不开口,和仪就盘腿坐在那里摆弄着茶杯,也没开口。
“你这丫头好耐性。”还是惠岸大师抬起头,笑看了她一眼,道:“脾气比你师父好。”
和仪笑眯眯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一阵噪杂声,和仪不由透过老式木窗去看,惠岸大师笑道:“是戒律院的动静,有一位自幼出家的僧人动了红尘心,与一位女施主……”
他沉默片刻,和仪心中明了,惠岸又笑道:“好在如今他承认了错误,正要受戒律惩罚呢。”
和仪心有所感,又是在佛门清净地,只叹了一声:“回头是岸。”
惠岸轻轻摇头:“此刻他回头是岸,但若真造就孽果,坏了女施主的人生姻缘,他回头,就仍是苦海无涯,而非岸了。”
和仪对这话是很赞同的,但还是不由笑道:“您这话可不和佛理啊。”
“不和佛理,却和清理。”惠岸将拈着的念珠挂在手掌里,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苦海无涯,红尘无边,不求超脱,清静罢了。如今这世道众生皆苦,你我修行中人,又岂能真正超脱?但求清静吧。”
和仪正色点头:“方丈此言甚是有理。”
惠岸又凝神看了她半晌,忽地笑了:“晏书丫头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有福的面相。”
圈里是从没传过惠岸大师精于相面之术的风声,和仪不由一愣,无奈笑道:“您就别打趣晚辈了,从前怎么没听说过您还精于相面?”
“阿弥陀佛,往日不精,今日就精了,今日精了,来日便不精了。”惠岸笑容高深莫测,又道:“我那徒儿为玉,天生纯善,一心只求佛道,还得请和师照看他一二,不然他独身一人在京中,老衲也甚是不安。”
和仪只道:“这是自然的,都是同学,能帮到的地方当然帮忙,他也帮了我不少。当代佛子鼎鼎有名,天生佛骨,镇国寺对他也是多家照拂,您又怎会不安呢?”
惠岸轻轻摇头,感慨道:“只是做长辈的,对小辈总是一万个不放心吧。总想他前程锦绣,想替他多铺路,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这出家人却做不得,只盼他能多修心、多炼心,日后在红尘中能多渡几人吧。茶凉了,我给你添一杯,算是谢礼了,晏书丫头。”
和仪连忙双手将茶杯奉上,又道:“此言也未必足,若是晚辈无能,长辈铺垫的再是足够,也是无济于事,无用功罢了。为玉心性极佳,我也很佩服。”
“岂敢岂敢。”惠岸笑容满面,看向和仪的目光仍然温和慈悲,“你师父九泉之下看着你如今顶天立地的模样,定然也是欣慰的。他老来得徒,自然盼着你能够事事顺遂。”
他说着,将手边一只黑匣子递给和仪,“你师父旧年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如今是时候给你了。收着吧,回去打开看看,听说是你们家顶重要的东西了。”
和仪双手将匣子接过,又再四谢过惠岸大师的茶,调侃自己道:“今日喝了您两杯茶,虽说长者赐不敢辞,但不再四谢过,怕折寿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