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荣国府还是以往的荣国府,他又怎么会在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上蹉跎这么多年,相较之下,林如海能在巡盐御史一位上一坐数年,可见其一直颇受圣上重用。
贾政本想着趁着这次妹妹回府,托她跟林如海说说,帮他走动一二,好歹再升上一级半级,那知道……这一切却全被宝玉那个不懂事的孩子给毁了。
恼怒之下,贾政打起孩子来当真是不留情,刷刷的一连打了宝玉好几巴掌,直把宝玉都打懵了,吓的哇哇直哭,一个劲的喊着要老太太。
打在儿身,痛在母心,见着宝贝儿子挨打,王夫人着实心疼的很,好几次狠不得把宝玉抢下来,但自己丈夫的性子,王夫人那怕没捉住十成,少说也捉住了七、八成,自家丈夫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子,要是硬护着宝玉,说不定还会惹得贾政大怒,平白让宝玉遭罪。
她连忙劝道:“老爷骂的是,不过宝玉也是还小,这才不懂事了,老爷好好教着便是,何必打孩子呢?”
“慈母多败儿!”贾政怒道:“要不是你处处顺着宝玉,疼爱太过,岂会把他养成这种不懂事的性子!”
王夫人闻言忍不住歪了歪嘴角,这死男人骂人也看看情况,要宝玉是她养的,这话她也认了,偏生宝玉一出生就被贾母抱了去,什么养孩子,她和自个的骨肉多说几句贴心话都难。
什么她养的!这分明就是他娘养的!
莫名背锅的王夫人觉得很委屈。
不过王夫人也知道自个丈夫的性子,跟他说着这些他是听不进去的,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
王夫人捂面泣道:“妾身也知道自己偏疼了宝玉些,不过妾身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啊!想想当年珠哥儿便是熬坏了身子,连兰哥儿的一面都没见着,要是珠哥儿还在,老爷就算是打死宝玉,妾身也不会心疼了。”
一提到贾珠,贾政落在宝玉脸上的巴掌不由得一轻。
要说贾政有什么真正心疼的人,莫过于贾珠了。
贾珠读书极好,从小到大都不需要他担心,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秀才,为了这个儿子,他甚至不惜想尽办法从大哥手里抢到荫生的位置,万没想到……
他废了那么多的心思在珠哥儿的身上,却挣不过命,贾珠小小年纪便因着一场风寒去世,至今仍是贾政心中之痛。
王夫人见贾政面上微缓,又开始一口一个珠哥儿的哭着,不只王夫人哭,就连宝玉也跟着哭,再加上屋里上上下下伺候的丫环仆妇都同时嘤嘤哭泣着,贾政那怕有着再狠的心,也着实打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一提到贾珠,贾政那打的下去。
他随手把宝玉身上的通灵宝玉给摘了下来,收在怀中,“都怪这玉,让宝玉骄衿自大,连自个身份都认不清了,罚宝玉把礼记好好的抄上一遍,让他长长记性!”
王夫人虽是气恼着,但也只能低声的应了声是。
贾政骂了一回,又去了赵姨娘的屋里休息。
宝玉惊魂未定,哭了整整大半夜才歇下,王夫人瞧着宝玉脸上隐约的巴掌印与泪痕,暗暗咬牙,低声问道:“可查清楚了,是谁到老爷跟前嚼舌根的?”
宝玉摔玉的事儿,她早让人暪的死死的,老爷怎么会知道?这事必定背后有人私底下到老爷跟前嚼舌根了。
周瑞家的低声道:“听说赵姨娘送了碗汤过去!”
王夫人眼眸一利,“好个赵姨娘!当真是找死!”
“太太。”周瑞家的低声道:“这个赵姨娘当真是越来越心大了。”
以为生了环哥儿便可以跟太太比肩了吗?也不瞧瞧她生的环哥儿像什么样,就那小猫涷子也枉想着荣国府,简直是做梦。
周瑞家的建议道:“太太,要不要直接……”
周瑞家的直接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把赵姨娘给一了百了。
王夫人微微沉吟,“不急!”
“太太,莫非你要放过那个贱人?别看那贱人上不得抬面,但这贱人着实会吹枕边风,老爹都因着她的话来闹过好几回了。”
除了宝玉这事之外,先些时候贾环上家学的事儿,还有探春的教养嬷嬷,那件不是赵姨娘闹出来的?
也不想想从她肚皮里出来的玩意,能跟正经八百的嫡出子女们相比吗?也就只有二老爷这个眼瞎的会事事顺着赵姨娘了。
“你懂什么。”王夫人白了周瑞家的一眼,“只是弄死她也太便宜她了。”
弄死一个赵姨娘简单,但她要的不仅仅只是这些,弄死一个姨娘又有何难?她要赵姨娘痛苦一生,生不如死,她才能够甘心!
王夫人眼眸微眯,除了赵姨娘之外,还有贾敏这个贱人,她不是把庶子当亲生的吗?
她倒要瞧瞧,贾敏是不是真把庶子当成亲骨肉来养了!
黛玉并不知道王夫人的魔手已经悄悄地伸到她和碔哥儿身上,还跟着徒磊制定着大舅舅调教计画,也不知是何原因,徒磊对这事异常热情,马上就让小虫虫们送上一份完整的计划表,那时间利用法简直是累死人不偿命。
瞧着上面满满的课程,黛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她低声道:“徒磊,你是不是忘了我大舅舅已经年近半百了?”
她大舅舅可不再是什么年轻人了,说句不好听的,肝已经不新鲜了,这么操法,她怕把她大舅舅给累死啊。
“忙点好!”
徒磊绝对不承认他是在公报私仇,想当年他要娶黛玉时那过五关斩六将,还有差点被小黑黑给吃了的日子,他便觉得再怎么整贾赦都不为过。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了,但谁叫他们长着同一张脸吗!
“忙成这样,相信贾大人绝对没有空再去白昼宣淫了。嘿嘿嘿~”
说到最后,徒磊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如果他不加最后那三个嘿嘿嘿,说不定黛玉还会相信一下,不过加了那三个嘿嘿嘿之后吗……
黛玉会相信徒磊才怪,虽是如此,但不到三秒,黛玉马上拍板定案道:“好!就这样!”
咳咳,她绝对不会承认,她也想公报私仇了。
第22章 慈父之心
裕亲王夫妇虽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总算把女儿给找了回来,但为了自家女儿的名声,两人还是勉强耐着性子,把这事给暪了下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女子名声极为重要,半点都损伤不得,即使做为郡主,一但让人知道她曾经被人拐卖过,以后这婚事势必会有所艰难,更别提拐卖女儿的,竟然还是那让人恶心的甄家!
那甄三爷对自家养女做的好事,连他都听了一耳朵,更别提旁人,要是明摆着把女儿给带回来,岂不是让人疑心女儿曾被甄三爷给污辱过,到时女儿名声全毁,别说是嫁个好人家了,以后的日子都少不得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怕他们贵为皇室中人,也挡不住世上人的悠悠之口,是以裕亲王夫妇商量再三,终究还是选择以裕亲王妃娘家亲戚的名义把女儿给带回家。
至于那企图隔离他们一家子的甄贵妃吗,裕亲王则是直接跟平康帝说了说,让平康帝直接了当的把甄贵妃召回宫里念经。
寿安宫向来为老太妃们的居所,里头也有一间大佛堂,相信裕太妃会很乐意‘陪’着甄贵妃念经,让她念个够!
但对于一个失子多年的爹娘而言,这点子惩罚还远远不够。
裕亲王身份尊贵,但在朝中却无权无势,遇上了这事,那怕他恨得要死,也拿甄家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求平康帝主持公道了。
乾清宫中,平康帝不断的来回踱步,而夏德全在一旁缩着手脚,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平康帝冷声问道:“他还跪在外头?”
“是。”夏德全低声道:“裕亲王跪在乾清宫外已经有足足一个时辰了。”
就连他都没想到,裕亲王这次竟然是认真的,说什么都要圣上严惩甄家。
他虽然能理解裕亲王的心情,但这时间当真不对,在江南专门侍候奉圣夫人身体的太医传了讯回来,说奉圣夫人时日无多,以圣上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时间点严惩甄家。
只能说是那孩子的命不好,偏生在这时候才寻回来,要是早些时日,或着晚些时日,想来圣上也不会不肯为其讨个公道了。
平康帝冷哼一声,“就让他跪,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是。”
就酱,平康帝还真不理了,继续处理着政事,不过处理不到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来,无奈问道:“裕亲王还在外面?”
“是的。”夏德全轻声道:“圣上,裕亲王已经跪了快二个时辰了……”
“胡闹!”平康帝大怒,“他都几岁了还不瞧得爱惜自己!”
还当自己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吗?跪上二个时辰,也不怕跪坏了腿。
别看平康帝说的嘴硬,不过事实上他是最心软的,一听到裕亲王跪了这么久,当下便就怒了。
想着甄家与受了委屈的侄女,平康帝越发心烦意乱,挥挥手道:“让他回去。”
夏德全为难道:“圣上,只怕裕亲王不肯。”
也怪不得裕亲王不愿意,裕亲王私下接回了女儿,又特特请了太医给孩子调养身子,这才发现好好的孩子从小被喂了太多有的没的药,早被药坏了身子,不但再也不能生育,而且寿元有损,怕是活不过三十。
裕亲王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女儿,结果养不了几年就会没了性命,叫裕亲王那肯甘心,这不就直接来乾清宫跪求圣上,给女儿讨一个公道。
平康帝微微一叹,“让温院判仔细给那孩子瞧瞧,要什么好药尽管从宫中拿便是。”
他虽然子女众多,但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亲的心头宝,岂会不明白裕亲王的心情呢,但奉圣夫人奶他一场,眼下也没多少活头了,他又怎么忍心在奉圣夫人最后的时日,还要亲眼见着甄家家破人亡!
不过这甄家,也的确是不可不罚,他已让人撤了甄应嘉的值,又让甄贵妃到寿安宫念经,也差不多够了,剩下的……且等奉圣夫人过了再说。
平康帝唯一沉吟,“让他等着,这事,早晚会给他一个交待。”
虽然平康帝没明着应允了这事,但这言下之意也算是做了保证,定会狠罚甄家,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夏德全琢磨出了平康帝的意思,连忙到了乾清宫外再劝一劝裕亲王了。
“王爷请回去吧!”
见裕亲王仍不肯动,夏德全直言道:“圣上请裕亲王回去。”
同样一句话,加上了圣上两个字,这意思便全然不同了,明明白白表示了圣上不愿意为小郡主讨个公道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裕亲王虽比平康帝年轻些,但也年近半百,一连跪了快二个时辰,早就快撑不住了,只不过是抱着为女儿讨个公道的想法一直撑着,万没想到,他堂堂一个亲王在乾清宫外跪了二个时辰,竟然还不如一个甄家!
裕亲王激动道:“这怎么成,堂堂皇家郡主,难道还及不上区区一个甄家吗?”
甄贵妃企图阻止他认回女儿,结果竟然只是被罚在宫里念经;而甄家!甄家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夏德全微微一叹,圣上也不是不气恼的,但甄贵妃毕竟是圣上第一贴心人,又是五皇子的生母,那好重罚,至于奉圣夫人就更别提了,她奶了圣上一场,圣上应承要让她安心养老,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对甄家下手。
他低声道:“奉圣夫人时日无多,在那之前,圣上断是不会动甄家,还请王爷回去吧!”
裕亲王脸色一沉,“要奉圣夫人再活十年,我岂不是要再等十年?皇兄难道忘了甄家做了些什么事吗?多少家庭因着甄家而破灭,一个奉圣夫人与甄贵妃难道还比这天下百姓还要重要?”
夏德全呵斥道:“裕亲王慎言!”
裕亲王是什么身份,竟敢枉议朝政!
裕亲王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不过脸上愤恨之色不减,显然还是极怒。
夏德全知道裕亲王不满,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圣上惜老又敬老,只要奉圣夫人仍在,这甄家便倒不了。
最后裕亲王还是失望而归。
裕亲王跪了太久,离宫时已经走不得路了,还是人搀扶着回到裕亲王府的。
一回到王府,裕亲王便让小子们悄悄的请个大夫,也不必惊动旁人,更不可让表姑娘知道。
跟着裕亲王的小厮也是知情人,当下会意,悄悄地通知了裕亲王妃不提。
裕亲王妃一方面让人悄悄地弄了活血的热药包,一方面又亲自拿着热毛巾给裕王捂着膝盖,瞧着裕亲王红肿的膝盖,裕亲王妃急的都哭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伤成这样,她看了都心疼啊,圣上怎么说也是夫君的亲哥哥,难道一点也不心疼?
裕亲王妃本就对圣上只让甄贵妃念经一事而有所不满,现在再见夫君跪到脚都快癈了,越发不满,当下便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
裕亲王勉强扯了一个笑,“不过是跪的久一点罢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这事没让丽儿知道吧?”
“还用的着你说。”裕亲王妃白了她一眼,“我都让人吩咐过了,不许人告诉丽儿。”
裕亲王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叹道:“我……不配为父!”
“不怪你!”裕亲王妃早就泪流满面,“怨不得王爷。”
她也从小厮的嘴里听到一二,知道圣上是有多狠心绝情,她们明明贵为皇族,却连一个小小的甄家都处置不了。
可怜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裕亲王亦眼眶含泪,“是我无能。”
要是他在朝堂上有些能力,也不致于连想要帮自个女儿讨公道这种事都得去求别人帮忙了。
亏他还是堂堂王爷,竟无能至此。
裕亲王妃泣不成声,只能摇头。
旁人不明白,但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就因为是皇家人,所以这才不能插手朝政,可也因着如此,当女儿受委屈之时,他们竟然也只能像普通父母一般,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