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几件大人的旧衣裳。
贾赦拿着那几件旧衣裳微微皱眉,“拿这过来做啥?”
虽说这些旧衣裳的料子不错,不过一看就知道跟迎春无关,莫管家笑道:“回老爷,这都是二太太的旧衣裳。”
人人都知道二太太最是小气,平时就算赏人,也大多是赏些旧衣裳,他们也是抱着一试的想法搜搜,万没想到果然搜到了好些二太太的旧衣裳。
王嬷嬷不过是二姑娘的奶嬷嬷,二姑娘又是大房的女儿,既使王嬷嬷管孩子管的好,再怎么的也轮不到二太太打赏王嬷嬷,王嬷嬷手里有着二太太赏的旧衣裳,这事便就有几分古怪。
贾赦目光一利,直接拿着那些旧衣裳质问道:“老太太,你怎么说?”
说!这种事情还能说些什么。
为了宝玉,贾母说什么都要把这事给捂住,一会儿又是怒骂,又是威胁着要回金陵,说什么都要贾赦把这事捂住,不许再算帐。
要是以往,贾赦说不定早就吓的跪地求贾母别生气了,但这一次,贾赦却是冷冷的瞧着贾母,活像在看戏一般。
荣庆堂里闹出了大事,还捉到王夫人暗害大房女儿的事情,王夫人那坐得住,连忙赶了过来。
见贾赦捉着她的旧衣裳质问着老太太,王夫人的老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她捂面放声大哭,泣道:“大老爷这是在做什么!?妾身为王家女,为荣国府生儿育女,这些年来规规矩矩的操持家务,不敢逾矩,大老爷竟然污蔑妾身有意让王嬷嬷教坏迎春,这不是在寒妾身的心吗?”
一听到王家女,与生儿育女一事,贾母微微皱眉,她知道王夫人这是在提醒着她呢,王氏再怎么不好也是王子腾的妹妹,更是宝玉和元春的亲娘。
要说孙辈之中,她最在乎的,自然莫过于宝玉和元春,怕是连亲生的黛玉都略略退了一点,要是老二家的传出一个算计侄女的名声,以后宝玉和元春还怎么见人?
她原本就不赞成老大胡闹,一听到王夫人拿宝玉和元春说事,贾母的心思更偏了一偏,当下便就怒道:“老大,还不跟你弟妹道个歉?”
见老大一脸怒色,她顿了顿,声音微微放柔,“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可也不能胡乱把事栽到你弟妹身上啊!”
贾赦的下巴都快惊掉了,“王氏算计我女儿,还要我跟她道歉?这是什么理!”
妈的,不过就是仗着一个衔玉而生的玩意吗。
他等会就直接把宝玉给打死了,看王氏那来的倚仗。
贾母顿时气乐了,“你冤枉王氏,你还有理了!”
“我冤枉她?”贾赦直接把王氏的旧衣在众人跟前抖抖,“她要不是和王嬷嬷合谋教坏迎春,何必赏她的旧衣裳给王嬷嬷!”
荣国府里虽然有着针线房,但大部份的主子都不爱穿着针线房里出来的衣裳,多是另外扯了布料私下自己做,也就只有邢夫人和李纨那两个舍不得银子的,会直接穿着针线房下人做的衣裳。
一瞧这布料还有上面的针法,便知道是王夫人屋里下人所做,不是王夫人的衣服还能是谁的!?
王夫人脸上微红,忍气道:“王嬷嬷是我的陪房,我赏她几件衣裳也没什么。”
“放屁!”贾赦不客气的骂道:“没事你会给人赏衣裳?谁不知道你比邢氏还扣,能赏块布头就不错了,还赏旧衣裳!想唬谁啊!”
不是他说,府上总是说邢氏苛刻,不过邢氏再怎么的,打赏人都是用着真金白银,那像王氏,不过就赏上几件旧衣裳,还说什么脸面!也不知道王家是怎么养的?养出一对姑侄全然不一样,一个是小气的不像样,另外一个是手松的不像样。
见王氏还要开口,贾赦阴冷的又添了一句,“况且衣裳也不过是去年新流行的花样子,可见得你才赏王嬷嬷衣裳没多久,我倒想问问弟妹,这王嬷嬷是做了什么入了你的眼,让你赏起旧衣裳来了?”
他虽然好色,不过也有点眼力劲的,王嬷嬷屋里这几件衣裳一看就知道才刚赏没多久,要是这事迎春没关,那他就干脆改跟王夫人姓!
贾赦一说,大伙也回过味来了,王嬷嬷做为王氏的陪房,按说赏几件旧衣裳也算不得什么,不过王夫人素来小气,好些伺候了她多年的人也不得她赏半件衣裳的,怎么对王嬷嬷这么大方?一口气赏了好几件衣裳?
要说王嬷嬷办了什么事儿得她的心意,可王嬷嬷是迎春的奶嬷嬷,除了顾一顾迎春之外,旁的什么也不管的,能做得了什么事得王夫人的赏?而且又是这一年的事儿……
如此一细想,好些人都有些疑心了。
眼见辩无可辩,王夫人干脆捂着脸痛哭,“老太太!妾身被人这么冤枉,叫妾身那还有脸继续待在荣国府里,妾身这就带着宝玉走,不碍大老爷的眼。”
“胡闹!胡闹!”贾母那可能会让王夫人带宝玉回娘家,说句不好听的,莫说只是算计一下迎春,那怕是要了迎春的命,也不配跟宝玉相比。
贾母冷着脸道:“不过是几件旧衣裳,那能随口定了老二家的罪!”
贾赦冷笑,那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直往王嬷嬷身上瞄去,“是与不是,审一审这老虔婆不就知道了。”
只不过先前旧衣裳什么的,还只能说是猜测,要是审一审那老虔婆,可说是把这事板上钉钉的给定了,到时王夫人可就不是普通的难看了。
“你──”贾母大怒,只觉得胸口一闷,当场晕了过去。
一时间荣庆堂乱成一团,唤老太太的唤老太太,请太医的请太医,就连贾敏听到了消息,也连忙带着黛玉和碔哥儿赶到了。
一知道老太太是为什么气成这样,那怕是偏心的贾敏都不好说话了。
凭心而论,她也不是不明白老太太一心想和稀泥的想法,不过明白归明白,要是这事落在她自个女儿身上,别说严惩一个王嬷嬷了,她要不撕了王夫人才怪!
可眼下母亲都被气晕了,也着实不是算帐的时候,再见贾赦仍抱着迎春,一脸悲愤之色,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贾敏心下不忍,低声劝道:“大哥,要不你先回去?等老太太身子骨好一点儿再说?”
至于母亲醒来之后,大哥是否还有着算帐的机会,贾敏也着实不好说,只能缓着劝一劝贾赦了。
贾赦冷声问道:“你觉得老太太醒来后,我还有机会算帐吗?”
贾敏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好回贾赦的话了,她嚅嚅道:“这……总是有机会的。”
无论怎么说,大哥总是堂堂荣国府的家主,那怕明的不成,暗的也能跟王夫人算帐的,不过就是换个明目罢了。
贾赦摇摇头,“敏妹妹,我不是你,我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
他不会弯着来,他只会直着来!
贾敏还来不及说话,便见贾赦冷哼一声,直接抱着迎春就往外走。
他回首瞧了贾母一眼,微露复杂之色,要是以往,他不紧张的跟前跟后的伺候着才怪,但是现在他却心底一片凉寒。
迎春被苛待是真的,那么……梦里的其他事儿也是真的。
不只是老二夫妇包隐藏祸心,觊觎着他的爵位,还有……
贾赦难掩痛苦之色,还有老太太也不是他的亲娘!
很多事儿,贾赦以前不曾细想,如今细细一想,便发现处处能解释的上了,怪不得老太太偏疼老二不疼他,怪不得祖母当年一直要他小心老太太,怪不得她一点不心疼迎春受苦,还一味想着把这事给暪下去。
其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因为老太太不是他亲娘!所以老太太压根不在乎他!
贾赦又恼又恨,一时间恨不得去质问老太太为什么,一时又觉得心冷,站在荣庆堂中,万分孤独。
突然一只小手小心翼翼的拍上他的脸,小小的迎春慌乱的帮着贾赦抹泪,“老爷不哭。”
她咬着下唇,顿了顿道:“迎春不饿了!”
贾赦这时才发现,自已原来早就泪流满面了。
“爹不哭!”贾赦胡乱的抹了抹泪,他不是一个人,为了他怀里的迎春,他必须得坚强!
“走!”他掂了掂手里的小娃娃,“爹带你回家!”
贾赦这一走,跟着贾赦的小厮自然也得跟着走,王嬷嬷本来想趁机溜走的,不想贾赦的小厮直接一左一右的直接架住的王嬷嬷,把她也给一起拖走了。
开玩笑,这可是个活证据呢,岂能让她溜了。
瞧着贾赦的动作,王夫人眼皮子直跳,直觉的觉得贾赦带着迎春和王嬷嬷回去绝对不是件好事,不过她转念一想,有老太太在,她怕些什么,她就不信,贾赦敢逆了老太太的意思。
一离了荣庆堂,莫管家忍不住好奇问道:“大老爷,还找二太太算帐吗?”
老太太都气昏了,这事怕是不好再继续下去了。
“找!自然要找!”贾赦面露阴恨之色,“妻债夫还,让人把这事给老子传出去,让人知道他贾存周不安好心,连亲侄女儿都不放过。”
他顿了顿道:“让人也把这事透露一些给琏哥儿夫妇知瞧。”
二房连迎春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更不可能待琏哥儿夫妇是真心的好了,只要贾琏和王熙凤别太蠢,想来也会察觉出一二。
莫管家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这事怕是没多少效用。”
贾赦微微挑眉,莫管家续道:“二老爷在荣禧堂里住这么久,早有人说闲话了,但二老爷还是一样,这个……怕是没什么用。”
说句不好听的,二老爷的脸皮可以说是厚到极致了,这事又是二太太做的,只怕二老爷压根不会当回事。
贾赦微微皱眉,他倒是忘了老二那脸皮厚度可不是一般人可及的,要是仅仅只是让人散播一些流言,只怕是没啥效用,除非……这事闹到明面上。
他不怀好意的瞧着王嬷嬷,吩咐道:“来人,把王嬷嬷送到应天府去,告她偷盗主家财物,虐待小主子!”
莫管家一楞,下意识回道:“老爷,这不好吧?这岂不是下了咱们荣国府的面子?要是老爷不解气,要不咱们私下处置了王嬷嬷便是。”
横竖是个奴才,要杀要剐也不过就是老爷一句话。
贾赦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连里子都没有了,那管什么面子,况且咱们私下处置人,反而是违反大晋律,这种犯法的事儿,你家老爷我是不会做的。”
别以为他是纨裤子弟就不懂法,事实上,他虽然没背过什么四书五经,但是大晋律可是从头到尾背过的。
当年他祖父对他没有其他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大晋律给背的滚瓜烂熟,一个字都不能错,免得将来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按照大晋律,那怕是奴仆,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打杀的,需得明正典刑,方可处刑,是以大凡人家要是家下人犯了事,都是直接灌了哑药往黑煤场一送,毕竟这转手发卖奴隶不算违法,至于这些人到了黑煤场里是死是活,谁管这么多。
直接打杀王嬷嬷是打杀不了的,不过……
贾赦嘿嘿直笑,那笑容看在王嬷嬷的眼中活像地狱中的厉鬼一般的狠毒,贾赦淡淡道:“老太太在病中没空审你,只好请应天府尹代为代劳了,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几颗脑袋?敢大着胆子虐待我女儿。”
老太太喜欢和稀泥!他偏偏不让她如愿,他就是要把这事往大闹!闹到贾政和王夫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第24章 养儿不易
贾赦的确是个糊涂人,要不也不会被二房害得家破人亡,但当年老国公夫妇也是留了个心眼,深怕贾母对贾赦不利,着实给他留下不少有用的人手。
远的不说,光是那莫管家便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不但管着东院里的大小事,也帮着打点贾赦在外的私产,更难得的莫管家等人也对贾赦极为忠心,真正把贾赦的事儿放在心上,要不是有他帮衬着,只怕贾赦早就被挤兑的连站的地都没了。
在得知二姑娘被苛待之后,莫管家心里的气愤可不比贾赦少。
贾赦一说送官,又吩咐要往大里闹,莫管家便明白贾赦的心思,不但亲自把王嬷嬷给送了官,还把从王嬷嬷屋里搜出来的证据也一鼓脑的送了过去。
当然,光是送人送证据那成呢,要是让应天府尹关着门一审,说不定这案子到时便不了了之。
毕竟王家也是要脸的,王家有王子腾在,王夫人是倒不了的,但要是不让王家丢个脸,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二姑娘所受的罪。
于是乎,众人敲锣打鼓的把王嬷嬷给送了过去,不但如此,还一边游街,一边把王嬷嬷犯的事儿,特别是王嬷嬷奉了王夫人的命虐待隔房侄女的事给大声说了。
莫管家特意挑了府里嘴皮子厉害的小厮,那嘴皮子功夫绝对不比天桥底下的说书人差了,王嬷嬷虐待小主子一事被他们说的活灵活现,再加上摊在外头的证据,特别是王夫人赏给王嬷嬷的那几身衣裳,更是直接摊了出来。
那怕旁人不懂什么针线手法上的差异,但一瞧那料子,只要略略懂事的人都知道绝对不是普通仆妇能穿的,一见那几件衣裳,大伙便信了大半。
京城向来是达官贵人最多的地方,为了夺爵争产,京里闹出来的遭心事可多了,大伙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不过欺负隔房一个才七岁的女娃娃!?
这种操作也太那个啥了,大伙也是第一次见到。
等应天府尹收到犯人,准备开堂审理之事,这衙门大门外早就挤满看热闹的人了。
应天府尹差点没有气到把自己头上的那最后一点头发给挠掉,这贾赦是故意的吧,这种明明能够自己解决的事儿还故意闹到官府上来,是要为难自己还是要为难他?
凭心而论,这件案子证据确凿,压根没有什么好审的,直接把人往黑煤场一卖便是,不但出了气还实惠,何必为了区区小事而见官呢?
荣国府固然是京中的世家大族,但王家也不弱啊,自王子腾镇守东北,连获数次大胜之后,王子腾更是一跃成了四大家族的领头人,事关他的亲妹妹的名声,王子腾能不出手吗?
一想到自己怕是会成为贾王两家角力下的牺牲品,应天府尹的脸色着实不好。
他冷着脸道:“莫管家,不是我说,既然是你荣国府里的事,你荣国府里私下解决了就是,何必非得要来见官?当咱们官府是专为了荣国府而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