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经过迎春的事儿之后,她也算看明白了,这琏哥儿不争气的背后只怕少不了王氏的有意为之,还有母亲的推波助澜,在这情况下,赵嬷嬷能够把琏哥儿平平安安的教养大,也着实不易了。
“况且……”贾敏瞧了贾赦一眼,直言道:“教养孩子也不是光奶嬷嬷一个人的责任!”
奶嬷嬷说穿了也不过是照顾孩子的起居罢了,真正要教孩子的孩子爹娘,大哥自己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又岂能怪奶嬷嬷呢。
像黛玉和碔哥儿,她们的身边虽然有着奶嬷嬷和丫环仆妇照顾着,但真正教导两个孩子是她和林如海,可不是那些奶嬷嬷。
贾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嚅嚅道:“我已经在改了。”
贾敏微微点头,要不是知道大哥已经在改了,她也不必多这个事了。
她提点道:“大哥,赵嬷嬷当年是琏哥儿她娘亲自挑给琏哥儿的,你也该相信先大嫂子的眼光才是,况且两个孩子都养在你跟前,若是有些什么,大哥再换个嬷嬷便是。”
大哥又不是老太太,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奶嬷嬷作践主子,而且现在大哥对两个孩子也上心了,不似以往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赵嬷嬷想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搞鬼也没这么容易。
提到原配张氏,贾赦眉眼微舒,他对张氏是真心敬重,而且张氏也当得起一个贤字,里里外外都做的让人挑不出错处,别说邢夫人比不得,就连王熙凤和张氏相比,也着实差了一截。
大凡做媳妇的给孩子挑奶嬷嬷时都是挑着自己娘家带过来的陪房,也只有张氏是大大方方的从张贾两家的家生子里挑,说是只要奶嬷嬷人品好,出身那里并不重要,当初不觉得如何,但如今细想,句句都是真理。
贾赦沉吟不语,显然是把贾敏的话给听进去了几分,贾敏又道:“再则便是妹妹的一点私心了,赵嬷嬷和琏哥儿也算和睦,要是赵嬷嬷肯看顾两个孩子,说不得可以把三个孩子的关系拉近一些,总归是亲兄弟,何必搞的这么疏离呢。”
二嫂子终究是做错了,她也不会帮着二嫂子说些什么,只不过大哥和二哥终究是亲兄弟,落到这一步终究让人不忍,她不好明着劝大哥什么,只好委婉的暗示了一下。
贾赦微微皱眉,虽然贾敏半个字也没有提到他和贾政之事,但他知道贾敏是暗指他跟贾政之事,他跟贾政从来没好过,何谈什么和好如初,不过……
做为一个父亲,他也着实不愿意见琏哥儿和琮哥儿落到跟他和贾政一样的情况。
他微一沉吟,“我考虑一下。”
虽然只说了考虑二字,不过以贾赦的性子,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嬷嬷,让赵嬷嬷照顾两个皮猴子的事情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得了一个合适的嬷嬷,贾赦心事一去,也有心情和贾敏闲聊了,正当兄妹俩正说话间,突然贾母房里的琥珀急忙忙的寻了过来,急道:“大老爷,老太太有急事唤你过去。”
贾母自然是为了贾赦把王嬷嬷送官一事来找他。
自王嬷嬷之事后,不只是贾赦气的带迎春回了东院,就连隔壁的宁府也不知道是听了些什么闲话,突然寻了个理由,把惜春给接回府小住。
迎春、惜春一走,分明是把贾母不慈之事给做实了,虽说探春犹在,不过那也是因着赵姨娘被王夫人送到家庙念经,这阵子不在府里,再加上贾政也是个不管孩子的性子,这才没把探春接走,要是等赵姨娘回来,这探春之后还会不会在荣庆堂里还着实不好说呢。
贾母脸上着实挂不住,便干脆直接装起病来着了,虽是装病,但每天躺在床上也着实气闷,贾母便让人把黛玉和宝玉唤来在她跟前溱趣,也好让两个孩子培养一下感情。
黛玉虽然嫌弃宝玉,但内里终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了,对小孩子也软和了些,只要把宝玉当成别人家的孙子来看,再跟自家孙子比较一下,黛玉也就没那么多气了。
有了宝玉这个对照组,黛玉感觉自己教孩子的功力棒棒的!
宝玉是向来有姐姐妹妹就好的性子,虽然迎春、惜春不在,但来了个生的更好的黛玉,顿时乐的找不到北,亲亲热热的叫着黛玉妹妹,还企图给黛玉取字。
当然,这种做死的行为,在他开口之后立刻被王夫人给掐死了,王夫人直接道:“胡闹,林丫头的字那论得到你取,小心你爹捶死你!”
一搬出了贾政,宝玉那还有起什么字的心思,顿时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一瞬间整个都萎了。
这阵子他住在荣禧堂中最最不习惯的,便是三不五时会被他爹考教一番,一有不对,轻则呵斥几声,重则直接一巴掌就打了过来。
宝玉本就怕他爹,被贾政莫名其妙的狠打了几次之后更害怕,一提到他爹,顿时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好不可怜。
原本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相处的正好呢,一见到王夫人吓唬孩子,贾母顿时恼了,“去!去!好端端的拿老二吓孩子做什么!你且下去,我这里儿也用不着你伺候。”
王夫人尴尬一笑,“媳妇也是担心老太太。”
才怪!要不是贾母唤了宝玉过来,她又知道贾敏生的小贱种也在,她又何必眼巴巴的跟着赶过来,深怕小儿子被贾敏生的小贱种给勾了。
可怜王夫人也是操碎了心,那王嬷嬷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得操心着宝玉的事了。
贾母冷哼一声,当她不明白王夫人的心思吗?还不是怕着宝玉和黛玉太好了,也不想想两个孩子才几岁,果然是仁者见仁,淫者见淫!
要是以往,贾母也就由着她了,不过这次她吓着了宝玉,贾母就容不得她了,当下就要王夫人回去。
王夫人心下尴尬,但又不好逆了贾母的意思,正当王夫人尴尴尬尬的磨蹭着慢慢回房之时,赖大突然求见老太太和二太太,说是应天府尹亲自来提拿二太太了!
自然……又是为了王嬷嬷的事情。
王夫人险些气晕过去,她万没想到,贾赦竟然真的把这件事给搞大了。
先前贾赦说的虽狠,不过荣国府上下人等也全然没当一回事,毕竟这可是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老爷再怎么的,也不会置荣国府的名声不顾吧?
万没想到,大老爷还当真敲锣打鼓的把王嬷嬷给送官了,一件简简单单的家事,顿时成了全京城众所注目的八卦!
这也就罢了,应天府尹竟然还认认真真的审了。
(应天府尹:老子是被逼的!)
应天府尹审了两天,不但确定了王嬷嬷偷盗主家财物罪名成立,就连王氏疑似暗示王嬷嬷教坏荣国府二姑娘一事也审出来了,特意带了衙役上门,想请王夫人上堂和王嬷嬷对质。
乍听这事,贾母险些气的吐血,她万没想到,贾赦竟然是认真的!
她怒瞪身旁的赖大,“这么大的事儿,你之前怎么不说?”
按着应天府尹所说,贾赦把王嬷嬷送官也是二天前的事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一点子消息都没有听到!?应天府都审完了,她们这才知道,这赖大是干什么吃的?
赖大尴尬的低下头,嚅嚅道:“老太太在病中,咱们便不好拿这事来扰了老太太的清静。”
咳,事实上,他娘(赖嬷嬷)正恼着先前王夫人和二奶奶对四姑太太回府小住一事不管不顾,把脏活累活都丢给她的事儿,这才悄悄地让人暪下了这事,想让王夫人出个大丑。
要不以荣国府的身份地位,再加上这事闹的如此之大,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呢,但天地良心,他们可真没想到这丑能大到这地步,谁能想到应天府尹竟然敢真的审起荣国府的案子。
赖大顿了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续道:“那知道应天府尹还当真审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应天府尹忍不住翻了对死鱼眼,贾赦都报官了,而且证据确凿,他能不受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做这应天府尹也非一天、两天的事,跟贾赦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知道贾赦不是普通的不要脸,要和贾赦比脸皮,输的绝对是他,无奈之下,他也只有认命的办案了。
应天府尹尴尬的轻咳一声,“那王氏口口声声说是被贵府的二太太支使,这才虐待贵府的二姑娘,还请二太太过堂,跟王氏对质对质。”
妈的,念了一堆二,害他都觉得自己有些二了。
看热闹的黛玉眼睛一亮,眼眸间尽是说不出的兴奋之色。
一言不和上衙门,标准的大舅舅的风格,果然大舅舅还是大舅舅!
王夫人涨红了脸,整个人气的直打颤,她知道贾赦向来不要脸,但她真没想到贾赦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这事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毁了,难不成贾赦脸上就好看吗?他难道不怕她二哥吗?
贾母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王嬷嬷这事固然是奶嬷嬷虐待小主子,但细究其原因,也跟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慈有关,这事要传了出去,她的脸面也跟着没了啊!
贾母气道:“让老大给我滚过来,我倒要看看,他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应天府尹暗暗点头,可不是坏了脑子吗。
当贾赦和贾敏匆匆赶来之时,应天府尹已经被贾母给打发走了,至于想要提拿王夫人,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的,那怕是应天府尹自个也没想过能提王夫人上堂。
他特意亲自来荣国府一趟,一则,是因为荣国府向来狗眼看人低,除了他之外,只怕其他的衙役连踏都踏不进这荣国府中,再则,他此举也是暗示贾母,让他们内部问题,内部解决,他们应天府里也是很忙的!
能在贵人扎堆的应天府里牢牢坐稳应天府尹的这个位置,应天府尹自然不是什么傻子,和稀泥的功夫可说是炉火纯青,比贾母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呢。
且不说贾敏从琥珀嘴里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忍不住抚额,大哥也真是……就连贾敏也无语了。
她深怕大哥和母亲又闹出了什么,连忙跟着贾赦一起赶到了荣庆堂。
贾赦这厢才一进门,连礼都还没行呢,只见贾母一抬手,一只茶盏直砸了过来,不偏不倚的砸中了贾赦的头。
贾赦可真没想到贾母也会做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砸中了额角。
贾赦只觉得头上一痛,一摸之下竟然是满手的鲜血,原来方才那一下已经把他的额角给砸破了,要是贾母丢的低一点,说不定他的左眼就会没了。
贾赦脸色一沉,看来不是亲娘,果然就不心疼啊。
大量的鲜血混着茶汁流了下来,贾赦的半边脸上满是鲜血,再配上贾赦怨毒的眼神,宛如恶鬼一般。
莫说王夫人和贾母了,就连贾敏乍见之下,也惊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不对!真的不对!大哥的眼神太不对了。
贾母也有些被吓到,不过一想到贾赦给她找的麻烦,她暗暗咬牙,骂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母亲!你要是敢对我不孝,小心我去登闻鼓告你!”
贾赦眼眸微缩,原本的恨意退了一退,他得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贾赦沉默不语,贾母也多了几分底气,怒道:“还不快去应天府让人把这案子给销了,你不要你自个的脸面,但也不能糟蹋荣国府的名声,况且不过是个丫头片子,那值得如此。”
贾赦不屑的冷瞪着贾母,“老太太舍得委屈迎春,我可舍不得,老太太不肯给个公道,那我只有到外面寻了。”
贾母气的险些吐血,什么不肯给个公道,迎春不过是个女娃,受点委屈算什么,有什么好给公道的。
按她说换了王嬷嬷也就罢了,偏生贾赦硬是要追究到底,这种事是不好细查的,王氏总归是他弟妹,又是迎春长辈,大伙还能怎样?总不可能把王氏送家庙吧?
万没想到,贾赦竟然会不顾自家名声,硬是把这事给闹的全京皆知,贾母头一会后悔起自己先前和稀泥之举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把王氏送家庙念上几天经呢,省得麻烦。
贾母气的整个人直打颤,“你!你这个逆子!来人!给我收舍行李,我直接带着宝玉回金陵,省得碍你的眼。”
要是以往,贾母一说要回金陵,贾赦早就下跪请罪了,但自从做过预知梦之后,他对贾母的这些手段再清楚也不过,怎么可能再中计,不但不阻止,还吩咐道:“来人!老太太想要回金陵,还不快让人备车,好送老太太回金陵。”
贾赦笑咪咪道:“老太太向来喜欢二弟,还因此让二弟住进了荣禧堂里,老太太要回金陵,光带着宝玉一个人那够呢?按我看,不如把二弟夫妇都一起带去便是,正好大伙也该各归各位,这荣禧堂也该让我这个正主儿住住了。”
贾母与王夫人倒抽一口冷气,还以为贾赦当真是个疼孩子的,原来真正的目的在此!
众人望向贾赦的眼神都有几分古怪,贾赦何时聪明了这么多。
贾母眼睛一转,当下便按着头叫痛,顿时这荣庆堂里又忙忙乱乱了起来,王夫人给周瑞家的使了个眼色,周瑞家的会意,连忙悄悄地出去。
贾赦早注意到王夫人和周瑞家的眉眼官司了,他不屑的冷哼一声,王子腾压根就不在京城,王子腾的夫人王何氏和王夫人这对姑嫂之间本就有几分不和,王何氏会帮她才怪。
更别提……他还悄悄地把梦里的事情泄露了一二给王何氏,他就不信王何氏当真能心大的帮着害她绝子绝孙之人。
贾赦又阴侧侧的续道:“啊,我倒忘了王氏身上还有官司呢,倒是不便和老太太一起去金陵了。”
“来人!”他高声道:“还不拉了车送二太太到应天府去,咱们荣国府最是奉公守法,应天府尹亲来提人,咱们怎么能让他空手而回呢。”
王夫人大怒,“贾赦!你敢!”
“有何不敢!”贾赦冷冷道:“即使你哥是王子腾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非你哥比天子还大?”
贾赦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那怕王夫人认定有她二哥在,那怕有人告她谋反也没事的,可是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那敢明着说。
见说不过贾政,王夫人只能求着贾母了。
王夫人直拉着贾母泣道:“老太太,你得帮我做主啊!这……这叫媳妇以后怎么见人?媳妇还有宝玉和元春呢,以后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还有我二哥!”王夫人威胁道:“我二哥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的。”
贾母原本不过是三分头疼,被王夫人这么一摇晃,顿时升到了七分,她毕竟年纪大了,近来遭心的事儿太多,多少也有些撑不住了,再被王夫人一闹,脸色顿时难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