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夫人一味逼着贾母,贾敏的脸色也着实难看。
贾敏呵斥道:“我知道二嫂子心急,但再心急也不该逼着老太太啊。”
王夫人怎么不想想这可是王夫人自个找的,要不是王夫人黑了心肝对迎春下手,她大哥又怎么会恼的报官了。
“我──”王夫人一楞,这才发现自己着实过了,她眼眸微闪,歉声道:“儿媳妇一时着急,还请老太太见谅。”
“罢了。”贾母冷瞪了王夫人一眼,眼眸中隐带几分杀意,她本想着看在宝玉和元春的份上,留她一留,但王夫人越来越大胆,让她也有些厌烦了。
虽是厌烦着王夫人,但看在王子腾的面子上,贾母也不得不好声好气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烦,这事也是老大做的过了。”
见贾母轻瞄淡写的便把王夫人对她不敬的事抬抬手就过了,贾敏眼眸微眯,这事有些不对。
正乱遭遭间,贾政也不知从那听了贾母被贾赦气的要回金陵一事,匆匆赶来,劈头就喝道:“大哥还不跪下给老太太请罪!瞧你把老太太气成啥样了。”
“我气老太太!?”贾赦怪笑道:“老二怎么不说你婆娘干了什么好事?按我说该下跪请罪的是你,要不是你教妻不严,也不会把老太太气成这样了。”
贾赦眼眸中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境,要是老二知道他生母是怎么死的?他还会对老太太如此孝顺吗?
在他的梦里,无论是他还是贾政都不是贾母所出,他们不过是记名嫡子罢了,至于他的生母是谁,梦中并没有梦到,按他猜想,只怕早早就过了身了。
而贾政的生母倒是贾母当年的陪嫁丫环,和贾母也有那么一点子香火情,是以贾母平时待贾政也略略亲近一些,不过贾母再怎么偏着贾政,也掩不了贾政生母当年的死因着实有那么一点不明不白。
贾赦冷声道:“亏你自忖自己是读书人,结果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迎春才七岁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是那里碍着你了?让你这么让人虐待她?”
贾赦的眼神明晃晃的不屑之色,贾政老脸涨的通红,“我没有!这是王氏做的好事,不关我的事!”
“哦!”贾赦微微挑眉,“你也知道这是你婆娘干的好事啊!”
贾政一哽,连忙改口道:“这事不过是你一派胡言,区区几件旧衣裳,那能证明什么!”
这种事情……死也不能承认!
贾赦不屑的睨了贾政一眼,淡淡道:“应天府尹早就审完了,要不今儿怎么会来提你家婆娘!”
他顿了顿道:“对了,你素来自傲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还不快把你家婆娘送到应天府去?让应天府尹好好审审,看她还做了多少亏心事!”
就他所知,王夫人做的事可不只这些,欺负迎春什么的还是小的,官说、印子钱才是大头,不过自珠哥儿死后,王夫人莫名收了手,不然更有热闹瞧了。
贾政一哽,被贾赦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王夫人。
他也着实不明白,王夫人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七岁的孩子计较,这脑袋里倒底在想些什么。
“对了,”贾赦突然想到一事,开口道:“老二来的正好!你用了我的名帖这么多年,也该还给我了。”
在梦里,老太太和老二之所以会那么容易把荣国府做的遭心事推到他身上来,一则是因为他是荣国府的家主,家里人犯了事,他自然免不了治家不严之罪。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王氏姑侄每每拿着他或琏哥儿的名帖办事,旁人不明究理的,自然把所有王氏姑侄所做的好事都怪到他身上了。
贾赦既然梦到了这事,自然不会再重蹈覆彻,一接回迎春之后,这第二件事便是要把名帖给拿回来。
贾母眼皮子连抬也不抬,没好气道:“你拿著名帖作啥?莫非是想拿著名帖胡作非为?”
虽说她对贾赦这个儿子百般瞧不起,不过不得不说,贾赦的名帖可比贾政名帖好用多了,毕竟一个是堂堂的一等将军;另外一个只是工部员外郎,地位那能相比,再则,她还打着拿贾赦名帖悄悄地销了王嬷嬷这事呢,那愿意贾赦把名帖拿回去。
就连贾政也不说话了,贾赦的名帖有多好用,他是再清楚也不过,那甘心就这样还出去,更何况,在他心中,这些名帖本该是他的,要不是贾赦比他早生了几年,这荣国府的爵位本该是他继承。
一想到此处,贾政望着贾赦的眼神颇有几分不善。
贾赦已经夺了他的爵位,不过是用用他的名帖都不肯,当真小气!
贾赦冷冷的瞧了众人一眼,他也懒得废话,直接了当问道:“名帖!还不还?”
买母冷声道:“你的名帖由老二收着呢,政儿办事可比你牢靠的多,你这一等将军的爵位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许你拿祖宗基业胡来!”
说到最后,贾母颇有几分疾言厉声,显然是一点也瞧不起贾赦能做什么大事。
贾赦心下一冷,当年他就是因为母亲拿祖宗名声之事说事,这才将名帖给了老二保管,结果呢……他啥时都没有做,反而是老二一家子拿着他的名帖胡作非为。
当初事发之时,他也不是没喊过冤,就应天府尹那个老秃子都有几分相信了,结果他这个好娘亲竟然还大义灭亲了一把,把事儿全都推到他身上来了。
最后抄家只抄了他一个人的家,只有他这一房的人被流放,死在那寒冷孤寂的东北雪地之中,尸骨无存。
以往不明白老太太怎么能亲眼看着他代替老二去死,但他现在明白了,他又不是老太太的亲骨肉,老太太自然不在乎他。
贾赦冷冷一笑,“给老二保管?这次犯了事的就是老二家的,老二会不拿我的名帖给老二家的销案吗?”
贾母冷声道:“政儿可是个端方君子,那会做出此事。”
贾政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也不过了,对于王夫人,贾政还真没多少怜香惜玉的心思,别说给王夫人销案了,说不得还拿着这事教训王夫人一顿也不定。
“真正的端方君子会由着自己妻子欺负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贾赦冷笑,“我不信他!”
贾赦冷瞪着贾政,“你要不把名帖给我交出来,要不我直接再上一次应天府,告你窃用我的名帖。你也是当官的,想来知道偷盗他人名帖的罪名有多重!”
他可是堂堂的一等将军,偷盗他的名帖可是国家大事,一个不好可是会要掉脑袋的,要是他真去告了,贾政那怕不死,以后这仕途也绝对是毁了。
瞧着贾政铁青的脸色,贾赦咧嘴一笑,“你可以赌一赌我敢不敢!”
瞧着贾政等人难掩的惊恐之色,贾赦突然觉得,不要脸当真是件很爽的事。
到最后,贾政也只能把名帖还给了贾赦,连区区王嬷嬷的事情都敢上纲上线到送官的地步,贾政还真不敢赌贾赦会不会把他也给送官了。
因著名帖之事,贾家上下又吵了一架,至于王嬷嬷的事儿,大伙自然是没心思去管了。
王嬷嬷的事儿虽然不好听,也不过就是伤王夫人一个人的名声罢了,名帖这事要是搞不好,说不得会养了贾政的小命。
贾母和了半天的稀泥,啥都和不起来,到了最后也只能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王夫人虽然心有不甘,不过被贾政一瞪,顿时也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地跟着贾政回荣禧堂,她眼珠子不停乱转,虽说应天府尹这一来提人,着实搞的难看,不过这也没什么,回头让她嫂子想想办法,她就不信应天府尹敢不看她二哥的面子上销了这事。
今日这样一闹,大伙都累的厉害,众人都早早的散了去,只有贾敏还留在贾母身边伺候着。
待众人走了之后,贾敏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就连黛玉也赶了回去,直接问道:“老太太,王氏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贾母微微皱眉,“你在说些什么?”
什么知道了些什么?她怎么全然听不明白。
贾敏深吸一口气,直言道:“王氏是不是知道二哥不是你亲生的事了?”
若非如此,二嫂怎么敢对母亲如此不敬?
而且不只是二嫂子,在她看来,只怕大哥也察觉出了一点,要不大哥以往最是孝顺,母亲一说,便什么都应了,当年连荣禧堂都能让出来,怎么这次母亲连要回金陵这招都用上了,但仍死不肯退让呢?
要说是全是为了迎春,这又有些不像,贾敏越瞧,越觉得大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贾母脸色忽青忽白,变幻许久,最后才沉声叹道:“王子腾现在正镇守东北……”
当年她之所以可以把贾赦和贾政非她亲生一事给暪住,就因为这两个孩子都是在东北出生的!
她素有宫寒之症,婚后多年都一直无子,贾代善当时膝下虽有几个孩子,但都是没有用的庶女,贾家又是武官之家,最是怕断了子嗣,是以当年公婆求了圣上,特许她赴东北与贾代善团聚。
没想到……她肚皮还是不够争气,带回来的两个儿子全都是旁人生的。
贾赦是贾代善在东北的外室所生,听说孩子一落地,生母就没了,贾代善也绝口不提贾赦亲娘之事,连她都不知道贾赦的亲娘是谁,更别提别人了。
至于贾政,则是她身边的一个大丫环所生的,不过就是让她伺候了贾代善几次,竟然就有了孕,也是这丫头的命,早早让人把出是个儿子,她便趁机在那丫环生产之时下了狠手,去母留子!
不过她下手还是不够撤底,万没想到,事隔数十年,最终还是让王子腾知道了这事,而王子腾知道了,也就等于王夫人知道了。
好在王夫人还算有点头脑,知道她那一房全靠着她这个嫡母撑着,不然别说入住荣禧堂里,连继续待在荣国府的资格都没有,没将这事告诉旁人,更没将这事告诉贾政,不然……她还真不好说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好几次想弄死王夫人,终究还是没有下手,她心里明白,光弄死一个王夫人是没有用的,连王子腾也得弄死了才成!她弄不死王子腾,只有先由着王夫人活着了。
贾母泣道:“敏儿!母亲不容易啊。”
天知道,她这段时日以来是怎么忍着王夫人的。
听着贾母的委屈,贾敏也忍不住落泪,“是敏儿的错,敏儿没想到母亲的情况竟如此艰难,要是早知道了……”
怪不得母亲不得不偏着二房,原来是因为母亲被王氏给要胁了。
贾敏想了想,开口劝道:“母亲,要不你跟敏儿一起回江南吧,我跟如海必定会孝顺母亲。”
如海大度,必定不介意她接母亲回来奉养。
贾母失笑,“记名嫡子也是子,我养你二个哥哥一场,本该是他们孝敬我,况且这世上那有做娘的有儿子不跟,反而跟着女儿的。”
况且只要在荣国府一日,她便是荣国府中说一不二的老封君,就凭孝道两字,贾赦与贾政便合该捧着她,况且她一把年纪了,反而靠着女儿过活,像什么样。
贾敏也知这理,微微一叹,她思前想后,也着实想不出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帮着贾母,她顿了顿道:“母亲,如海应承我,今年之后,便想办法调回京城,到时女儿便可以时时接了你到林家里,也免得受着王氏的气。”
这一次碔哥儿的事情也着实吓到了林如海,让他起了退意,那怕他再怎么忠君爱国,也不能眼睁睁的见着林家在他这一代断了嗣,只要今年一过,林如海便会请京中好友帮着走动走动,想办法调回京来。
贾母随意的点了点头,她对林如海回不回来不在乎,不过女儿要是早些离开江南那个旋涡也是件好事,不说别的,也方便她们母女时时见面。
她目光如电,低声道:“母亲只剩下你了,你得帮帮母亲。”
贾敏犹豫了许久,“母亲的意思是……?”
“把黛玉嫁回来!”贾母沉声道:“有母亲在,将来这荣国府的管家权必定是玉儿的,还有荣国府的爵位……”
贾母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续道:“你放心,玉儿是我的亲外孙女,母亲必定不会亏待她!”
她一直想把黛玉嫁回荣国府,不只是为了想让自己的血脉继承荣国府,另外也是为了要跟王氏叫板,王氏这辈子最重视的,莫过于宝玉和元春这两个孩子,如今元春不在,王氏更是把全部的心血全都放在宝玉身上了。
宝玉这孩子性子软绵,最是好拿捏不过,要是黛玉嫁给了宝玉,必定可以拿捏住宝玉,到时她也可以借着黛玉直接掐住王氏的七寸,不信王氏敢不听话。
贾敏垂眸,淡淡道:“母亲,这爵位传承那轮得到咱们说话,大哥即已承爵,将来这爵位也该是琏哥儿的,即使琏哥儿无嗣,也还有琮哥儿呢,关宝玉什么事,母亲还是别再提这事了。”
她虽然心疼母亲,但也不能拿玉儿的终身来换啊,母亲此举分明就是要把玉儿推出去跟王氏打对台,王氏是何狠毒之人,她对小小年纪的迎春都能下狠手,黛玉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她细细观之,宝玉太过软弱,着实不是一个良配。
贾敏低声道:“母亲……旁的我都由着你,但这事……这事绝对不行。”
她愿意为母亲做任何事,但不包含她的孩子,还有林家……
第26章 状告甄家
母女再次谈心,最后仍旧以不欢而散告结。
无论贾母怎么说,甚至还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了,贾敏仍不肯把黛玉嫁回荣国府。
贾母原本就有三分病,这一气之下顿时气出了七成来,当晚便叫了太医,且不说贾政又匆匆赶来做了一回孝子,就连赖嬷嬷也前来探病。
赖嬷嬷也是知情人,贾母把赖嬷嬷留了下来,跟赖嬷嬷埋怨起了贾敏,连连骂道:“这个不孝女!”
不过是让她把黛玉嫁回娘家,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到!
赖嬷嬷连忙捧了茶递到贾母跟前,劝道:“老太太别气,说不定四姑太太另有打算。”
也怪不得四姑太太不肯,若要是她,怕是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回娘家跟二太太打对台的。
“能有什么打算。”贾母没好气道:“说白了就是嫌弃宝玉,不相信我能护得住玉儿。”